震耳欲聾的喧譁聲突然消失了,就像是有人按下了暫停鍵,但下一瞬間,更多的聲音爆發了出來。
楊偉銘和朱強丟下手裡的東西往籃球架下跑去,而雙方的隊員也都衝了過去。
嶽明第一個趕到,那時候王傅城還壓在李巍身上。他一手把王傅城拉起來,李巍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口吐白沫,他的腦袋裡轟地一聲,怒吼一聲轉身就是一拳。
一陣劇烈的痠痛從臉上傳來,但這並不是結束,嶽明把王傅城按在地上就是一陣暴打,而後者腦海中完全是一片空白,只能被動地竭力抵擋着。
其他人終於趕了過來,雙方的隊員們把正在打架的兩個人拉開,楊偉銘已經顧不上這些,他小心地把李巍放平,他還在呼吸,心跳很急,但兩眼翻白,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朱強大吼着,看臺上的老師和校領導們慌慌張張地開始掏手機打一二零。
“散開一點兒!”楊偉銘大聲地叫道。“”
看臺上已經徹底沸騰了,許多人都在拼命往這邊擠,想要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校領導急忙安排現場的保安和老師們,着手把人都疏導出去。
王傅城這時候才清醒了過來,嶽明還想過來揍他,但被隊友死死地拉住。王傅城感到自己臉上火辣辣地,血流了一臉,混亂中從看臺上跳下來的鄧瑜珊拿了好多紙巾來給他止血。
“別拉着我!”嶽明還在大聲地叫着,而王傅城則一言不發,只是陰狠地看着他。
楊偉銘陰沉着臉站了起來,在兩個人面前走了一圈,嶽明才終於安靜了下來。
“爲什麼不減速?”楊偉銘氣得渾身都在微微地發抖。李巍是江海東方男籃的希望之星,雖然還沒有入選國家隊,但他已經是國家青年隊的成員,所有業內人士都認定他的未來將一片光明。剛纔楊偉銘小心地檢查過,除了腦袋撞在鐵質的籃球架上,王傅城下落時身體重重地壓在他的腿上,他的右腿腓骨也骨折了。
楊偉銘不是專業人員,不知道他的情況究竟怎麼樣,但很顯然,李巍必然缺席即將到來的HBA聯賽。
他纔剛滿十八歲,正是最具有可塑性和成長性的時候,突然中斷半年到一年的訓練和比賽,對於他的運動生涯來說絕對會有重大的影響。
王傅城卻沒有回答,他還不知道李巍的情況,嶽明把他像狗一樣按在地上暴揍,楊偉銘對此不聞不問還過來質問他,這讓他非常憤怒。“瑜珊。”他問道。“你帶手機了嗎?”
鄧瑜珊不明究理地把手機掏了出來,王傅城首先撥通了一一零報警說自己被打了,然後打了父母和律師馬磊的電話。
“很好,很好。”楊偉銘的怒火更甚,他終於明白高業當初讓他注意王傅城的意思是什麼,他那時以爲只是高業的成見,但現在,他完全明白了。他打電話給江海東方男籃俱樂部的領導,他們又驚又怒,掛掉電話匆匆往這邊趕了過來。
救護車終於趕到了,醫護人員簡單地進行了檢查之後就把李巍擡上擔架,朱強跟車去醫院,而楊偉銘則留在現場等候警察及王傅城的家屬。
過了一會兒,警察也趕到了
,還是江海大學派出所的民警,郝所長非常不想趟這潭渾水,但無奈又接到了上級領導的電話,只能親自帶隊過來了。
這一次王傅城臉上的傷可就不是像上次那樣輕描淡寫了,郝所長看到他滿臉血的樣子嚇了一跳。但他不好在這麼多人面前表現出對王傅城的關心,於是先安排兩個警察分別做筆錄,然後把校領導拉到一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肖樂等人在旁邊緊張地看着,過了一會兒,幾個在場的校領導低聲商議了一下,又把楊偉銘叫到了旁邊。
不久後,楊偉銘和朱強過來說道:“大家都先回去吧。”
這時候籃球館裡的人已經幾乎都被疏散了出去,但兩支球隊的隊員加上領導、老師和保安,還是有將近四五十人,這對處理事情非常不利。
王傅城惡意犯規讓李巍受了重傷是他不對,但嶽明把他暴揍一頓也是個大問題,郝所長希望雙方能夠別像上次一樣非要搞得很大,所以他希望能把無關的人都趕走。
這種想法所有校領導都認可。
於是肖樂等人被半推半送地趕出了籃球館,所有保安和老師們也都走了出來,把籃球館的幾道入口都關上了。
江海東方男籃青年隊的隊員除了嶽明和姜曉忠之外都被安排上大巴車送了回去。肖樂等人和其他等着看熱鬧的學生們在籃球館外等消息,王傅城的父母、律師馬磊先後到達,不久後,一輛印着“江海東方籃球俱樂部”字樣的商務車也到了,從車上下來四五個人,匆匆地趕了進去。
“這事會怎麼樣啊?”這件事讓徐暢想起自己上次差一點被告的情景,心裡一陣陣地發虛。
“不好說。”蔣明濤在旁邊說道。“王傅城撞到對方的控衛可以說是意外,就是後果太嚴重了。但對方的中鋒打他再怎麼解釋也不可能說是無心之過,就看他們在裡面怎麼協調了。”
徐暢咋了咋舌。
對於血氣方剛的大學生們來說,打架從來都不會被看做很嚴重的問題,像嶽明這樣爲朋友出氣報仇甚至會被看做是很講義氣很重情義,加上與王傅城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他們的立場其實更站在嶽明那邊一些。但事情畢竟不是他們這個層面能夠解決的,他們也只能在籃球館外一邊聊天一邊等待結果。
天色漸漸黑了,蚊蟲開始肆虐,眼見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什麼結果,等着看熱鬧的學生大部分也都散了。
肖樂眼看這麼等也不是辦法,招呼着大家到學校後門的小飯館吃了一頓飯,等他們吃完飯回來,籃球館裡的燈已經滅了,所有人都走了。
“靠!到底是什麼結果啊!”徐暢心急地說道。
蔣明濤倒是有楊偉銘的電話號碼,但這個節骨眼上,誰也不敢去惹黴頭。
徐暢的腦子有點脫線,他直接對白煒說道:“白煒你打個電話給王傅城問問啊!”
這件事情裡最難做的就是白煒,一方是現在的隊友,一方是未來的隊友,但經過這件事他覺得自己進江海東方男籃的希望基本上已經沒有了,心情正差,於是狠狠地瞪了徐暢一眼,和江宏等人轉頭走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徐暢問道。
“先回去各自打聽一下消息,明天中午咱們碰個面匯攏一下消息吧?”蔣明濤作爲隊長說道,於是大家也就散了。
肖樂故意落在後面,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掏出電話打給了孫瀾。
本來沒有她什麼事,但她坐在李丹旁邊,於是被隨手抓了差。
“幹什麼?”孫瀾的聲音壓得很低,應該是不方便接電話。
“孫老師,情況怎麼樣?”肖樂還是問道。
“我們正在趕去醫院,晚一點再聯繫吧!”
這一等就是幾個鐘頭,肖樂在寢室裡一邊看教科書一邊等孫瀾的電話,快十二點了才接到她的電話。
她的聲音裡透着疲憊。
“到哪了?”肖樂心疼地問道。
“剛剛在行政樓下的車,正往宿舍走。”
“吃飯了嗎?”
“在醫院隨便吃了點。”
“你在宿舍等我一下,我一會兒過來找你。”肖樂說道。
他徵用了牛子俊的山地車,到前門的肯德基買了些孫瀾喜歡吃的東西,匆匆趕到了單身教師宿舍。
值班的大媽和他已經比較熟了,肖樂經常給她點小恩小惠,於是她也不太管他的事情,但上到二樓時,他卻被人攔了下來。
“你是哪個班的?這麼晚了到教師宿舍幹什麼?”問話的人有點眼熟,片刻之後肖樂回憶起來,他曾經監考過自己,而且好像對孫瀾有點意思。
叫什麼,劉……
“劉老師,是我的學生。”孫瀾在這時候打開了門,她一定一直在等肖樂。“我有點事情問他。”
“這麼晚了……”劉承業很早就知道孫瀾和肖樂的關係不正常,但他心裡對孫瀾很有想法,所以不想把局面弄得太難看,只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劉老師,就是班上的瑣事。”孫瀾把肖樂讓進來,然後關上了門。
劉承業站在門口,猶豫着是不是要等肖樂出來,但最終還是進了自己的房間。
“這個人蠻討厭的。”肖樂忙着把東西從袋子裡拿出來,孫瀾輕輕地歡呼了一聲,抓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隨手拿起了聖代。
肖樂也抓起一杯可樂喝了起來。
“怎麼會那麼久?問題很嚴重?”
孫瀾伸手抓了一根薯條,搖了搖頭:“腦震盪,右腿腓骨粉碎性骨折,而且出現了癲癇的症狀,明天早上拍腦部CT看有沒有血塊。骨折要大概一年才能逐漸恢復,醫生說這倒問題不大,無非是好好治療。但癲癇……醫生不敢說癲癇的症狀和這次衝撞有沒有關係,但他說這種外傷性的癲癇有可能會伴隨他一輩子了。”
“會影響他的運動生涯嗎?”
“那肯定會啊!”孫瀾答道。
肖樂一下子沉默了,他萬萬沒想到李巍的傷勢會這麼重。
前世的李巍肯定沒有發生過這件事情,肖樂記得他正是在九八到九九賽季脫穎而出,並且最終坐穩了主力的位置,此後星路順暢,兩年後便進入了國家隊。
這或許是肖樂重生所帶來的蝴蝶效應,但絕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結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