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評說一下未來最火熱的新聞,釘子戶必然沒辦法上頭條,但它卻不依不饒地長期佔據了相當的版面,而且往往在某個時候就成爲所有人關注的熱點。
某某地方一家人獲賠幾百萬上千萬,一夜暴富;某某地方暴力拆遷釀造血案,涉案人員被拘;某某地方釘子戶被黑惡勢力威嚇,斷水斷電,如同生活在地獄;某某地方釘子戶獅子大開口釀造斷頭路,新道路數年不能通車……
許多地方,拆遷工作最終都是交給黑惡勢力來進行,要麼就是官商勾結,一大批心黑手狠的人在這個過程中累積了巨量的財富,而許多後世出問題的官員也總躲不開拆遷和房地產開發這些事情。
越來越多的惡性事件伴隨着華夏城市發展的步伐,在這塊土地的不同地方上演着,主角各自不同,過程卻大同小異。
一邊是新聞媒體和民衆高喊着“個人財產權神聖不可侵犯”,無數血淚斑斑的故事讓人同情弱者,譴責強權者;另外一邊,也有很多人在質疑,大家都是一樣的普通人,憑什麼那些拆遷戶就可以憑藉着運氣和死纏爛打胡攪蠻纏一夜之間暴富?
拆遷安置款被人從中貪墨,本來安居樂業卻因爲拆遷而變得貧窮,失去土地後一無所有。
開着寶馬去種地,身家百萬卻因爲沒有別的事可做而繼續當清潔工。
兩種絕然不同的遭遇同時出現在這個國家,令人完全看不懂。
人們渴望被拆遷,卻又害怕被拆遷。
渴望是因爲拆遷帶來了一夜暴富的可能,害怕卻是擔心來的是心狠手辣的人物,最後血本無歸。
如此矛盾。
無數開豪車,一擲千金的“拆二代”的出現,同樣也讓人們的價值觀開始動搖。
辛辛苦苦打拼一輩子當上了經理、廠長,卻比不過手下不起眼的工人娶了個城市周邊村子的老婆,有個城鄉結合部的農村戶口。發奮讀書?不如投胎身在將要被拆遷的地方。
但這些東西都是沒有辦法說的,因爲它們都還沒有發生。
肖樂只能結合自己經手的和自己聽說發生過的事情,做一些分析的判斷,但因爲之間非常緊,他能說的東西其實很有限。
“三方利益如果沒有一個相對公平而又公允的方法來協調和解決,未來很可能會造成一系列的社會問題,甚至有可能會造成巨大的社會反響,影響到地方政府在民衆心中的信譽。”肖樂說道。“我代表自己,也代表所有涉身於地產業的人們,懇請國家在問題還沒有擴大和激化之前,出臺一個辦法,一個規則,讓在這裡面的所有人都按照規矩來辦事。社會公平能夠得到體現,老百姓的利益不受損,開放商不會陷入無休無止的扯皮中浪費時間精力和金錢,地方政府也不會陷入既要利益又要兼顧民生的困局,而那些黑惡勢力或者是心中存在貪念的官員中的害羣之馬,也會失去生存和牟利的空間。”
拆遷問題中體現出來的社會問題太過於複雜,也太過於沉重,肖樂期望通過一個法律,或者是規章制度、管理辦法這樣的想法無疑是有些天真的,但他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就是這個。
即使是《物權法》也沒有能夠解決拆遷的問題,但他希望,在一切都還沒有普遍發生之前,有個東西能夠把它套在牢籠裡,危害小一些。
兩位領導人都沒有說話,到了他們這個位置,看到過太多形形色色懷有不同目的的人,自然能夠分辨出一個人說什麼話的目的是什麼。
過了一會兒,主席笑了起來:“我本來想和江海大學最年輕的億萬富翁聊聊,放鬆一下心情,沒想到你卻給我們帶來了一個很大的難題啊!”
肖樂尷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今天所說的事情可大可小。
往大里說,這是關係到社會公平和財富分配,維繫社會穩定,保障公民權益,甚至是牽扯到吏治的大事。
往小裡說,這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青年人毫無意義的擔憂。
事情會發展到那一步嗎?有可能,但也有可能不會。
即便會,與國家、社會和經濟的發展,和更多人的吃飯問題比較起來,值得領導人專門花心思來關注和思考嗎?
肖樂真心希望能夠得到他們的重視,對於他來說,這件事如果做成了,或許比思源基金會更有意義。
褚總理卻沒有說話,他臉上的表情甚至一直都是那麼繃着,皺着眉頭,讓肖樂不知道自己的話究竟起了什麼效果。
“和我們聊聊美國股災的事情吧。”主席突然把話題轉移了。“什麼報告都比不上你這個第一手資料來的準確吧?”
肖樂急忙整理了一下思路,把自己的見聞儘量不帶主觀色彩地說了出來。
主席追問了一些比較專業的問題,肖樂對於美國金融市場的瞭解並不算太多,好在這次去美國好好地惡補了一下,也算是勉強交代了過去。
他小心翼翼地把一些前世記憶中,這場股災將對全球經濟和華夏經濟造成的影響以及後來的發展也簡要的說了出來,當然,這時候他都只能作爲自己的推測。
“肖樂你這個年輕人,很有想法。”主席說道。
肖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是什麼意思?也許作爲領導人說話有時候並不是有意,但身爲下位者,卻沒有辦法不往深處想。
這是表演還是批評?是對我的認可還是警告?
“看來股票市場與國際接軌的步子還是不能走得太大,要多論證多考慮。”主席這樣說道。肖樂不知道他是在和褚總理說還是喃喃自語,反正應該不是對自己說。
主席看到了他惶惶不安的表情,笑了笑道:“你別多想,年輕就要有年輕人的衝勁,有什麼想法就要大膽的說出來!今天我沒有白來,你很不錯,未來要好好加油。”
肖樂只能賠笑。
“老褚,你還有什麼事情要聊嗎?”
其實整個過程中總理都沒有說什麼話,但他唯一的一句問話卻讓肖樂有機會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鄧老找了個好孫婿。”褚總理只是這樣說道。
他們隨後便離開了房間,隨行人員很快就撤走了,房間裡又留下了肖樂一個人,他終於實打實地坐到了凳子上,汗水把衣服的打溼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現如何,給兩位領導人留下的印象如何,但他覺得自己做了應該做的事情。
之前那個女孩不知道又從什麼地方出現,將肖樂帶出去,之前那輛車又把他送回了酒店。
他下車不到十分鐘,劉東便出現了。
“兩位問了你些什麼問
題?”他急切地問道。
肖樂悠然的看了他一眼,他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
“我只是想幫你參考一下,看看有沒有應對不合適的地方。”劉東於是說道。
“就算有不合適的地方,該說不該說的都已經是現實,沒辦法改變了。”肖樂說道。
不知不覺之間,兩人之間的關係再一次發生了對比,肖樂已經是直達天聽的人物,主動權再一次向他那邊傾斜了。
劉東的表情有些僵,卻沒有再說什麼。
“他們兩位知道藥的事情嗎?”肖樂對他問道。
“至少從我這裡沒有泄露到他們那邊。”
肖樂點點頭,之前的談話裡表現出來的也是這樣。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明天我就要回江海了。”肖樂說道。
高調報稅的目的已經達到,真正的政策下來前,想必還有一段時間,他不可能把江海的事情全部丟下在這裡等着,再說了,按照稅法的原則,他的個人所得稅徵收也不在燕京,而是在江海。
不知道餘家匯安瀾廣場的那塊地情況怎麼樣了?在美國的時間一直和國內對不上,也沒有機會好好地落實。在電話裡商量和了解事情,終歸是讓人感覺到不踏實。
但讓肖樂沒有想到,當天晚上稅務總局的局長和另外一個陌生的中年人就上門來找他了。
中年人自我介紹說,他是人民銀行燕京分行的行長。
肖樂急忙把他們迎進房間,這兩個人都是他做生意必須重視的領導,不能得罪。
照例是一番客套之後,兩人說明了來意。
“領導人的意思是,個人所得稅沒有減免,全額扣繳。”稅務總局局長說道。
肖樂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這是他早已經想到的結果。
“美金兌換匯率可以按這個月以來匯率最高的一天來結算,只要你點頭,這筆業務我們馬上幫你辦好。”行長這樣說道。
“這也沒問題。”肖樂點點頭。
“你這是個人所得稅,稅上在江海,所以優惠政策也由江海市政府來執行。”局長說道。“我得到的消息是,國務院的指導意見是減免安瀾地產的土地出讓金,免收各項行政事務的費用,在適當的地方,劃撥一塊商業用地給安瀾地產。”
這種回報不可謂不豐厚了,肖樂連連表示感謝。
“我要感謝你對稅收事業的支持纔對。”局長笑着搖了搖頭。對於這個由兩名最高領導人接見的年輕人,這些老油條都不會擺什麼譜了。而且肖樂的做法也確實難得,很多人在國外獲利之後,都會選擇在國外購置資產或者是進行投資,以此來避稅。
拿出二十幾個億來換取領導人的重視,也不知道這個年輕人算是精明、瘋狂還是愚蠢?
不過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見到領導人時說了什麼,所以也無從評判。
“這是我應該做的。”肖樂說道。
幾人沒什麼深交,於是兩位來訪者很快就告辭離開。
肖樂一個人睡在房間裡,回想着這一天所發生的事情,心緒起伏不定,就在這時,他突然想起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鄧老找了個好孫婿。”
這句話的意思是,已經把他和華海集團綁在一起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