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樂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熟悉的那張牀上,這讓他茫然了一會兒。
最後的記憶是張立天和他一起罵着鄧瑜珊的父母,但後來發生了什麼,他一點兒也不知道了。
“醒了?”左安安從外面走了進來。“我熬了粥,就在竈上,一會兒你起來喝一點,胃裡會舒服些。”
她頓了一下說道:“以後別再這麼喝酒了。”
她的話裡有種離別的意味,肖樂驚訝地從牀上跳了起來,他什麼都沒有穿,但這時候顧不得這些了。
“你知道什麼了?”他一把抓住左安安說道。
“我什麼都知道了。”左安安答道。
“是誰告訴你的?你別聽他們的,我們會想出辦法來的!”肖樂緊張地說道。
“還要找什麼辦法?這不就是最好的辦法了嗎?”左安安搖搖頭說道。“我們總不可能一輩子這樣下去,現在分開,也許對我來說是最好的。”
“你胡說什麼!”
“我已經二十七歲了。”左安安用手摸着肖樂的臉說道。“我也想做母親,想要自己的家庭,可你能給我這些嗎?”
“我可以的!”肖樂脫口而出道。“只要你想,我們今天就可以去領證,馬上就可以準備結婚的事情!”
“然後呢?衆叛親離,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左安安搖了搖頭。“我們畢竟不是生活在與世隔絕的地方,你或許可以拋開一切,但我不行。我沒辦法不管劉總,沒辦法不管德泰,雖然他們不認我,但我的根在那裡。”
“安安!”肖樂大聲地叫道,他想把左安安擁在懷裡,但她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他。
“醒醒吧!肖樂,該是從這個夢裡走出來的時候了。”左安安悽然地笑了起來。“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幾個女人和平共享一個男人的事情,如果她們不這麼做,只是因爲她們太軟弱,太怕失去自己所擁有的東西。愛情的本質就是獨佔,不論什麼人都是一樣的。”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肖樂用力地搖着頭。
“如果不是這樣,那你能夠接受我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嗎?”左安安問道。
肖樂愣住了。
“你看,其實你也是一樣的,你想要獨佔我們的愛情,獨佔我們的所有一切不是嗎?”左安安的笑容越發苦澀了起來。“你以爲自己的愛是包容的,但其實你的包容只是在你獨佔我們的前提下,希望我們包容你。”
這樣的話字字誅心,卻讓肖樂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放手讓我走吧。”左安安低聲地說道。“讓我有機會去開始新的人生,讓我們都有機會改正這個錯誤。”
“這不是錯誤!”肖樂脫口而出道。“我們的愛是真實的!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分鐘都是真實的!我們之間的每一份回憶、每一件事情都是真實的!那些快樂,那些感動,那些甜蜜,難道都是假的嗎?”
“是啊,它們都是真實的,所以當你離開投入另一個女子的懷抱,它們纔會越發殘酷。”
肖樂再也說不出話了。
“放我走吧。”左安安再一次說道。“能夠擁有這一年多的幸福和回憶,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肖樂這時候纔看到,她的東西已經收了兩個大行李箱,放在門口。
“你喜歡的話,可以繼續住在這裡,但我出國之前會把它賣掉。”左安安說道。
“你不要走!即使有人要走,該走的也只會是我!”
“這重要嗎?反正我不會再住這裡了。”左安安答道。
“我知道錯了!”肖樂的心裡空蕩蕩的,然後他突然猛醒了過來。“
你不要走!我去和鄧瑜珊分手!我去和李子欣分手!我再也不會沾花惹草了,我會一心一意的只對你一個人好!我們結婚好嗎?左安安,你嫁給我好嗎?我們一起去找劉總!我們一起想辦法把事情解決掉!我們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左安安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她用手捂着嘴,無聲地哭泣着,肖樂滿懷期盼地看着她,但她還是搖了搖頭。
“我相信你是真心的,肖樂。我真的好高興,能夠在離開之前聽到你這麼說。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沒辦法再挽回了。爲什麼你之前不說呢?”她走過來,輕輕地擁抱了肖樂一下,然後拖着兩個箱子走了出去。
肖樂終於哭了起來,他伸手抓着左安安的衣袖,不肯讓她離開,但她最終還是掙脫了出去。
咣噹一聲,門關上了,而她再也沒有回頭。
肖樂胡亂地抓起衣服穿上,拼命地跑下樓去,看到的只是那輛紅色奧迪遠去的影子。
他慢慢地走了回來。
白粥的香氣撲鼻而來,這是除了方便麪之外,左安安下廚唯一能夠做得好吃的東西。
“外婆告訴我,我媽媽最擅長熬粥,所以我覺得自己也必須學會。”左安安的聲音像是還在耳邊。“我專門請大師傅來教我怎麼做的,學了很久才學會,怎麼樣?好吃嗎?”
微微有些燙,但肖樂卻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似乎是想要把這個味道永遠留在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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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事情會搞成這樣。”趙凱嘆息道。
他是在辦公室和左安安談了之後趕過來的,雖然他與左安安也相處得不錯,但真正把他引入安瀾花卉的人是肖樂,對於這一點他是很清楚的。所以他永遠只會站在肖樂這一邊。
“幫我想想辦法!”肖樂說道。
“你還是不肯醒嗎?”趙凱搖了搖頭說道。“這樣的事情遲早會發生,只不過發生的時間和方式有差別罷了。”
“我可以接受她們中的任何一個離開,但我沒有辦法接受以因爲這種原因離開。”
“因爲什麼原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對她來說是最好的,對你來說也不是沒有辦法接受的結果不是嗎?”趙凱說道。“事情都已經到這步了,也有了結果,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接受了,你還要把它複雜化?”
“不是所有人!”肖樂大聲地說道。“我知道安安是被逼的!她是愛我的!她不可能就這麼離開!”
“那你要怎麼辦呢?和鄧瑜珊分手,迎接鄧宥哲和何芳菲的怒火?”趙凱問道。“那樣做結果真的會好嗎?現在至少每個人都還保住了一些東西,也有了一個看起來勉強過得去的出路。但到了那個份上,所有人都是輸家。”
你是在擔心自己的股份嗎?
肖樂忍不住這樣想着,但他終於還是沒有把這樣的話說出口。
說出這樣的話,他和趙凱的關係一定就會出現裂痕。他已經失去了很多東西,再失去這個,真就一點兒翻身的餘地都沒有了。
“你幫我去和他們談談。”肖樂突然說道,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我可以把安瀾的股份全部賣給他們,讓他們對德泰放手,我和安安到國外去發展。我們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Facebook還沒有問世,比特幣也還沒有問世,即便這些都做不了,知道一些國際大事的肖樂也有辦法在股市和期貨市場上獲得足夠多的利益。
趙凱嘆了一口氣。
左安安果然是最瞭解他的人,她在和他交談的時候就說過,肖樂有可能會在一時衝動之下做出這樣的決定,讓他一定要把肖樂勸住。
“他的夢想很大,安瀾未來將會成爲一個改變華夏,甚至是改變世界的巨頭,絕不能讓他做出這樣草率的決定。”她這樣對趙凱說道。“離開華夏重頭開始,我相信他還是會成爲富翁,但他的夢想就不能實現了。我不能讓他爲了我付出這麼多。”
但你要怎麼叫醒一個假裝睡着的人呢?
除非你給他大腿上狠狠地一刀,讓他沒有辦法再假裝下去。
“你真的是因爲愛她做出這樣的決定?還是爲了你自己?”趙凱這樣說道。
“你說什麼?”肖樂愣住了。
“如果你真的那麼愛她,爲什麼非要等到這個時候才悔悟?之前那麼多的時間,那麼多的機會,你都在幹什麼?”趙凱其實很不願意說出這樣的話,真話總是很傷人,也很傷感情,但面對肖樂這樣自欺欺人的傢伙,也只能這樣了。“你真的是因爲愛左安安所以才做出這種決定嗎?”他搖了搖頭。“不是,你只是爲了讓自己良心好受一點,只是爲了不被人戳脊梁骨。你只是因爲她爲你做了這麼多,覺得對不起她!”
“你說什麼?”肖樂的表情猙獰了起來。
“但鄧瑜珊就沒有爲你付出過嗎?是誰在球衣退役的那天晚上,信誓旦旦地說永遠也不會忘記,要用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回報她,讓她幸福?”把話說開之後,趙凱突然覺得很解氣,很舒服。“這些話都是你自己親口說過的,難道你的話都是放屁?都是小孩子的把戲?”
肖樂突然向趙凱撲去,但前一晚的宿醉讓他腳步虛浮,手也沒有多少力氣,反而被趙凱狠狠地一腳踢在胸口,踉踉蹌蹌地坐倒在了沙發上。
“早就應該有人來打醒你了!你的人生就是爲了愛情嗎?就是爲了周旋在幾個女人之間,享受這種被人重視被人崇拜的虛榮嗎?你的人生就是輕輕鬆鬆遊戲,遇到問題逃避嗎?你一手創立了安瀾,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把它交給別人?你覺得你對得起它嗎?”
“你對得起那些曾經聽你講課,對於安瀾未來充滿憧憬和希望的人嗎?你對得起那些因爲相信你而願意把自己的人生交給安瀾的人嗎?你對得起自己曾經付出的努力,對得起左安安曾經付出的努力嗎?你對得起安瀾的兩千名員工嗎?這不是隨時可以讀檔重來,隨時可以放棄的遊戲,這是上千個家庭的未來!你把他們當做是什麼?隨時可以捨棄的垃圾嗎?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責任感?”
一連串的問題讓肖樂徹底呆了,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承擔了這麼大的責任。
企業是一個企業家對於社會的責任,而他從來都沒有真正認識到這一點。
因爲重生的關係,也因爲左安安一直承擔了主要的工作,安瀾花卉的員工對於他來說就像是一個個的NPC,但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他們已經把自己的未來和安瀾聯繫在了一起。
對於肖樂來說,安瀾或許只是一時興起的產物,只是他達到人生目標的一個途徑,此路如果不通,完全可以換一條路再來。但對於安瀾的員工來說,它就是他們安身立命,實現人生抱負和期望的地方。
正是因爲不懂這個責任,他纔會隨意地說出讓劉啓泰放棄德泰,然後在自己在三五年之後幫他重建德泰的話來。
因爲他根本就沒有企業家對於企業的責任感。
而現在,他終於有了一點點最基本的概念。
“我該怎麼辦?”他茫然地問道。
“接受現實,改正錯誤,努力讓身邊的人幸福。”趙凱說道。“不單單是你所愛的人,愛你的人,還有那些已經被你拉上同一條船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