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整理好了嗎?”這句話從左安安嘴裡輕飄飄地冒出來,不帶一點情緒和埋怨,卻讓肖樂感覺沉甸甸的壓力。
他鼓起勇氣看着左安安,路燈下,她的臉看上去有些模糊,卻也因此而變得柔和了起來。
“安安姐。”他終於開口說道。“爲什麼……爲什麼你會喜歡我呢?”
左安安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肖樂急忙又說道:“你很優秀,你可以說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女孩子,爲什麼你會……你會甘心對我說出那些話?你明明知道李子欣的事情,你真的不在乎嗎?”
“我當然在乎,但這會有用嗎?”左安安幽幽地說道。“男人不可能不花心,尤其是成功的男人,而你,至少我知道你不是那種玩弄女孩子的人。”
“你不怕我有一天也變成那種人嗎?”
“你會嗎?”她目光炯炯地看着肖樂,他很快就敗下陣來。
左安安輕聲地笑了起來。“我喜歡你,至少現在,我知道自己很喜歡你。你問我爲什麼,我沒辦法回答你,喜歡就是喜歡,沒有什麼道理可說。”
她的笑容讓肖樂無法說出任何傷害或者拒絕她的話,他的心裡有些怪怪的,無法形容。
他知道自己不愛左安安,但也不討厭她,面對這樣的表白,他微微地有些高興,但更多的卻是茫然。
孫瀾與左安安都可以算是個性很強的女孩,但她們完全不同,孫瀾在感情上完全被肖樂牽着走,而左安安,在她面前,肖樂有種自己漸漸被絲纏繞起來的感覺。
她慢慢地向他靠過來,這讓他有些慌張,而她沒有再給予他思考的機會。
昏暗的路燈下,她輕輕閉上眼睛,微微仰起了頭,輕薄而又紅潤的嘴脣輕輕揚起,等待着他,也在誘惑着他,於是他略帶猶豫地吻了下去。
“去我家吧。”良久之後,她低聲地說道,而他也只能點了點頭。
“你隨便坐。”左安安把肖樂引進門,打開燈,給他找來乾淨的拖鞋,然後才把手裡的包扔在門口的架子上。“我換件衣服。”
氣氛有些古怪,肖樂感覺兩人之間的關係不像是戀人,反而像是一對違背了倫理而在偷*情的男女。
他沒有強烈的想要佔有她的衝動,她也沒有表現出熱切的渴求,兩人之間的關係因爲之前那長達數月的合作而顯得有些尷尬,沒有戀人之間的親密,有的只是夥伴之間的熟悉。
左安安進去之前打開了音響,一曲悠揚而又舒緩的音樂填滿了整個空間,也讓肖樂稍微放鬆了一些。
肖樂在房間裡隨意地走動着,房子不大,裝修得很冷峻,充滿了現代感,但反過來說,也讓人感覺缺乏家的溫暖。
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客廳的一半是工作室,書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管理類的書籍,桌子上放了一大摞花卉、園林綠化的專業技術書,這讓肖樂感覺有些汗顏。
他隨手翻了翻它們,卻在側面的一本專業書下面看到了兩本完全和這間房子風格迥異的小書。
《男人在想什麼?》、《戀愛寶典》
肖樂忍不住微笑了起來,他輕輕拿起那本《戀愛寶典》,書頁已經被翻過很多遍,有的地方還用不同顏色的彩筆畫了下來,甚至是用不同顏色的即時貼做了書籤,就像是備考前的學霸們必
備的功課。
肖樂之前身體裡微微的一點鬱悶之氣突然消散了。
這種感覺有點微妙,就像是偷偷看到了她的日記,然後在裡面看到了很多不應該屬於她的小女生的粉紅色夢想。
他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把書放回原處,又慢慢地走回客廳那邊,側面的架子上放着很多影碟,肖樂隨手抽了幾張,發現都是當紅的日劇,但很多連表層的包裝紙都還沒有撕開。
肖樂突然有些傷感起來,在左安安的人生中,除了工作,還有別的東西嗎?
他回頭看看那張工作臺,腦海中卻是她一個人回到家,換了衣服以後繼續伏案工作的情景。
他忍不住又想到了孫瀾。
同樣是在外人眼中的女強人,幾乎相同的年齡,孫瀾在學校時也許和左安安的狀態是相同的,但一個禮拜她總有兩天能夠躲在家裡,穿着寬鬆的衣服,慵懶地穿着拖鞋吃着零食,沒有正形地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徐蘭總是會對她大吼大叫,哪怕是肖樂在場也偶爾會嘮嘮叨叨,而孫巖本則總是躲在自己的書房裡,要麼就是在陽臺上擺弄他的那些花花草草。
孫瀾總是在肖樂面前抱怨母親,但站在左安安冷冰冰的家裡,肖樂卻由衷地感到,母女之間的爭吵也是一種幸福的表現。
電視機後面的背景牆上放着一些鏡框,肖樂一個個看過去,發現那些大部分都是有些年月的老照片。
都是合影。
照片裡的左安安應該沒有超過十歲,看上去柔柔弱弱,一副膽子很小的樣子,而她身邊的那個女子,雖然都在微笑,卻讓人感覺到眉頭之間隱隱約約的悽苦。
有的照片中會有兩個老人,肖樂猜想那應該是左安安的外公外婆。
十幾二十年前,人們對於未婚生子的包容度應該非常低,肖樂有些無法想象,這樣一個女子是怎麼克服重重阻力把孩子生了下來,而在她去世之後,左安安又是怎麼長大的。
房間裡面終於傳來了腳步聲,肖樂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個箭步跳到了沙發上。
“喝點什麼?”左安安問道。
她的頭髮沒有像往常那樣盤在頭上,而是自然地披在肩上,女人味十足,臉上應該是精心地補了妝,讓她看起來更漂亮。她沒有如肖樂想象的那樣換上家居服,而是換了一套稍微休閒一些的花色連衣裙,很短,漂亮而又修長的大腿露在外面,讓她看上去充滿了年輕而又誘惑的氣息。
“隨便,都可以。”肖樂在心底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左安安顯然爲他的到來早已經做好了全盤的準備,但她並不清楚,太過於刻意只會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變得更加遙遠。
“那……紅酒?”
紅酒、高腳酒杯、起塞器,這些東西早就放在開放式廚房的一角,但如果肖樂提出譬如果汁、啤酒、咖啡之類的要求,冰箱裡也早就準備好了。
之前唯一的問題是,她不知道肖樂哪一天會來。
她慢慢走向廚房,心臟突然不爭氣地狂亂跳動起來。
左安安喜歡什麼事都提前想好對策,她其實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也清楚自己並不比別人聰明,正是因爲如此,她比別人更懂得付出和努力。
但這世界上很多事情卻是單憑努力無法獲得的,親情如此,愛情也是如此。
她胡思亂想着撕開酒瓶上的包裝,開始用起塞器鑽入瓶塞,可過了一會兒她才意識到,因爲使用不得法,她把瓶塞給弄壞了。
這樣低劣的失誤讓她心煩意亂起來。
肖樂在客廳那邊看到她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沒動,不由得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左安安有些慌張地說道,她記得家裡還有另外其他紅酒,於是開始尋找起來,但肖樂這時候卻走了過來。
他輕聲地笑了起來。
左安安有些微微地惱怒了。“笑什麼。”她低聲地說道。
“我以前也犯過這樣的錯誤。”肖樂從她身後把酒瓶拿了過去。“人家告訴我,遇到這種事情有三種解法,你想知道嗎?”
左安安看着他。
“第一種最麻煩,用毛巾裹住酒瓶,然後拍瓶底,手法正確的話,酒裡面的空氣應該會進入瓶口狹小的空間裡,然後慢慢把瓶塞推出來。”肖樂笑着說道,左安安受糗的臉讓她看上去可愛了很多。“第二種辦法,乾脆用筷子把瓶塞頂進去,但倒酒的時候會有點麻煩,而且酒喝不完也不好保存了。”
“第三種呢?”左安安問道。
“第三種就很暴力了,直接把瓶口敲碎。”肖樂拿着酒瓶,看了看左安安。“我們要喝完一整瓶?”
左安安咬着嘴脣沒有回答,紅酒只是用來調節氣氛的,誰會真的把它喝光?
但肖樂卻興致勃勃地找出筷子真的把瓶塞頂了進去。
“這樣不就好了?”他微笑着說道,把高腳酒杯和酒瓶一起拿到了沙發那邊,倒了兩杯酒。
“爲了什麼呢?”他端起酒杯,遞給左安安一杯。
“你說呢?”左安安問道。雖然不盡如人意,但肖樂看上去至少比一開始進家時放鬆多了,這或許會是個好的開始。
“爲了新的合夥人?”
“好吧。”左安安點了點頭。“爲了新的合夥人。”
左安安想要迎合肖樂,消除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
肖樂卻在之前短暫的對於房間的參觀中,對左安安有了更多的瞭解,心境也不知不覺的變化了。
其實他很理解這種孤獨感,左安安的這種生活狀態與前世的自己很像,當然她的生活質量看起來更高,但那種不得不用其他事情拼命填補內心空虛和寂寞的感覺是相同的。
左安安用的是拼命工作,而他選擇了做義工。
殊途,但卻同歸。
他能夠理解這種寂寞,甚至感同身受,但他也很清楚,左安安並不需要有人來對她說一些安慰或者勉勵的話語。
這種寂寞只能通過某種感情的介入而發生改變。
兩人靠坐在沙發上,面對面尋找着話題,左安安的臉頰開始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一些紅暈,而肖樂心中那一絲憐惜卻漸漸強烈了起來。
他講完一件小時候的趣事,左安安笑了起來,用手把劉海捋到一邊。
這個的動作突然觸動了肖樂心裡的那根弦,於是他伸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大拇指在她嘴角邊微微地摩挲着。
房間裡的氣氛突然變得情*色而又誘惑。
左安安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了什麼。
肖樂的身體慢慢向她靠近,而她則早早地閉上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