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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喪期間,尋歡作樂,傳出去會是什麼樣的罪名,誰都不知曉。只因爲該條罪名可大可小,端看上邊的心情與對他們家的喜厭。

但國喪期間嚴禁作樂,卻是最最明文的規定。

勇誠伯若說不知曉,那決計是假的,他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而行之,說到底不就是仗着錦繡馬上要當皇后纔敢如此荒唐行事。

夏立齊氣的實在是緊,如今錦繡還沒有被封做皇后,正是滿京城的目光都盯着他們的時候,也正該是他們小心謹慎的時候,誰料到,勇誠伯便被捅了這麼大的簍子,這下子可好,等着抓他們家小辮子的人,只怕該高興了,

當然,若說在場之人,都不知道勇誠伯這段時日的行徑,當然是不可能,畢竟都住在一個府裡生活着,只不過,勇誠伯是父親,是長輩還是一家之長,他們根本奈何不得勇誠伯。

而且國喪期間不能尋歡作樂,一貫享受慣了的京中世家,自然也不可能依規依據都遵守了,肯定上有對策下有政策,別鬧的太過分,太大,基本上也不會被捅到上邊去。

加上夏立齊有一種放任自流的心境在,所以饒是他素日裡一貫都是嚴謹守禮,也見不得這般事情,也沒有對勇誠伯約束。

而這會兒夏立齊和屋子裡的人之所以會這般震驚,其實震驚的不是勇誠伯在國喪期間尋歡作樂,更多的卻還是,勇誠伯竟然敢如此的肆無忌憚,好不知收斂。

這會兒太醫爆出這樣的大消息,讓在場所有的人,甚至連太醫之後講到的勇誠伯估計要不好的話都已經忽視了。

大房三房衆人的目光忍不住都看向了夏立齊,看到夏立齊鐵青着一張臉,將太醫送了出去後,只當夏立齊有辦法瞞下,皆鬆了一口氣。

而夏立忠在夏立齊回來後,更是笑道:“還是立齊你有辦法,爹這事兒,可決計不能夠傳到外邊去。”

“我沒辦法!”

夏立齊卻冷聲冷語的回了一句。他目光淡淡的瞥過躺在牀上的父親,只冷聲開口說了一句:“宮中的太醫本就是爲皇家服務,是皇上派來的,自然會將今日的事情與皇上一五一十全說了,我一個小小的官吏,哪有這麼大的本事去收買太醫。”

“二哥莫謙虛,錦繡侄女可是皇上的妻子,馬上就要做皇后了,這麼一點小事兒,自然有能力壓下。”

夏立平笑的略帶幾分諂媚。

而夏立齊卻是連一個眼神都沒有遞過去,只是冷笑了一下:“錦繡如今正逢重要時期,家裡卻鬧出這般事情來,滿京城的目光都盯着,你讓她如何爲家裡掩下這般醜事。既然父親做下這般事情,咱們府裡便要有被降罪的心裡準備。如今說這些都晚了,而且太醫方纔說了,父親此次只怕是不能夠大好了,這幾日,還是莫理會外事,我們幾人輪流守在父親身邊爲好。”

什麼叫外事。

夏立忠和夏立平二人硬生生被夏立齊這冷言冷語給噎住了,這種會被宮裡降罪的大事,竟然還叫外事先放在一邊,去伺候躺在牀上如今惹下了這麼大禍端,卻半死不活耗着的勇誠伯。

夏立忠和夏立平二人還這沒有這麼大的孝心。

可夏立齊卻已經懶得去理會夏立忠和夏立平二人了,只是坐到了勇誠伯的牀邊,低頭慢慢照料着勇誠伯。

站在最外邊的夏錦瑟冷眼看着屋裡的鬧劇,看了一眼自以爲此時沒人關注,偷偷躲到了角落裡的夏錦瀾,突然冷笑了一聲,突然走到了夏立齊跟前,恭敬的衝着夏立齊開口道:“二伯,既然如今家裡這般亂,而且四妹妹也不願隨我去安國公府,那我便不勉強了,只盼望着,日後四妹妹別求到我面前,我先告辭了!”

夏立齊聽到夏錦瑟的話,擡起了頭,看了過去,神色之間略有幾分疑惑,他看了一眼夏錦瑟,又看了一眼瑟縮的躲在角落裡的夏錦瀾,有些不解,正想開口問上一句的時候,突然太夫人卻是一把衝了過來,指着夏錦瑟破口大罵:“你這個災星,剋死了自己丈夫不夠,還要回孃家把你祖父也給克了!如今你祖父會躺在牀上,都是你惹出來的事情!”

說罷,太夫人伸手便要去摑夏錦瑟。

夏錦瑟倒是不避不讓,反倒是站在邊上的夏立齊瞧見了太夫人的動作,連忙伸手去阻止了,而疼愛女兒的安氏也是一下子衝了上來,將夏錦瑟護在了身下。

安氏氣的眼眶發紅,嘴脣只顫抖的怒訴道:“太夫人未免也偏心的太過,什麼叫我們家錦瑟惹出來的,明明從頭到尾,我們家錦繡也是被害了的那個,真正說是攪家精災星的人,也該是夏錦瀾,勾引自己的姐夫還不夠,還要害死自己的姐夫,如今沒了清白身子還有臉呆在家裡,依我看,我們家錦瑟就不該心慈手軟,還說要帶回安國公府裡給她名分,就該將這等不知廉恥的女人浸了豬籠纔是!”

安氏這會兒估計是真的氣的緊了,說起來話,甚至都不顧要對太夫人恭敬,只是一聲一聲的訴着委屈道着憤怒。她說完這一席話後,又擡頭看向了夏立齊,開口道:“二弟,做嫂子的只想你今日說一句公道話,這事兒便是鬧到宮裡,鬧到錦繡侄女和皇上面前,也斷然沒有我們家錦瑟不對的道理,你說是不是!”

夏立齊沒料到,在勇誠伯昏倒之前,竟然還有這麼一樁事情,他只覺得眼前發黑,一腦門子的官司。

他的目光看向了夏錦瀾,只冷聲開口問了一句:“錦瀾,你自己出來說,你大伯母說你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夏錦瀾冷不丁被點了名,也瞬間無處遁身,她心裡又是心虛又是憤怒,這會兒更是惱羞成怒,只衝着夏立齊冷聲道:“二伯父,你又不是我爹孃,莫以爲夏錦繡做了皇后,你便以咱們伯府的當家人自居了,我便是做下了這等事情,我父母尚且在世,你一個伯父憑什麼管到我這個侄女身上。”

夏錦瀾的心境,也真當是自暴自棄了。

她看得出來,雖然太夫人說話是有維護她的意思,可心中未必是這般想的,如今說到底,也不過是爲了她自己,指不定轉頭就會將她給“賣”了,而夏立齊更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夏立齊被夏錦瀾噎了一下,一時之間倒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說。當然這事兒夏錦瀾雖然狡辯,也的確是有道理,他這個做伯父的,的確是沒道理管到侄女身上。

他見此便沒有再說夏錦瀾什麼,只是看着夏立平與王氏,開口說了一句:“既然她說我這個做伯父的沒道理去管她,那我也不管了,但如今還是一家人,我也該說一句話,日後,夏錦瀾若是藉着錦繡的名義,還想嫁到好人家,我和錦繡她娘,是決計不會同意的。”

夏立齊這話雖然說的溫和,可夏立平和王氏二人,臉上還是覺得被狠狠的抽了一記,若是換成之前,他們聽到夏立齊這般說,自然早就冷嘲熱諷上了,可如今別說,他們還真有打着這樣的主意。而且如今就是夏立齊是冤枉了他們,他們也不敢叫屈了。

夏立平對於這個鬧騰的嫡女,說實話,感情還真沒那麼深,他冷眼看了夏錦瀾一眼,只腆着笑臉衝着夏立齊道:“二哥,你放心,我們決計不敢打着這樣的主意。今日,原本我是應允讓錦瑟侄女帶走這個孽女,誰料到,她竟然會從房間裡偷跑出來,跑到太夫人這邊來求救。”

夏立平說完這話,不顧王氏拉着他的手拼命阻止,只是衝着夏錦瑟開口道:“這個孽女,你回去好了,日後便是爲奴爲婢,我們也只當沒有這個女兒。”

夏立平這話一說出來,便立刻轉了目光,不再去對視夏錦瀾控訴她的眼神,其實夏立平一早便有打算讓夏錦瑟將夏錦瀾帶走,當然當時的目的,主要還是爲了家中的其他孩子,也有舍了夏錦瀾維護住自家的意思。

畢竟,夏錦瑟先時說出的威脅,還真說到了他的心坎上,讓他爲了一個夏錦瀾對上安國公府,讓他爲了夏錦瀾這個孽障聽外邊人對他說三道四,他自然不願意承受。

後來之所以沒再說,也不過是想看看太夫人能不能壓下夏錦瑟,畢竟若是壓下,對他來說也是好事,嫡女去做妾,怎麼瞧着都不好看吧!可如今夏立齊都表示了態度,他自然不可能再沉默了。

夏立平話中討好夏立齊的意味實在太濃,惹得太夫人指着他的鼻子直罵逆子。

夏錦瑟在邊上瞧着,可不管這裡邊還會有什麼,只是輕笑着開口問了一句:“三叔真當是捨得!”

夏立平聞言,雖然心中恨夏錦瑟恨得緊,卻還是大義凌然道:“錦瀾既然做錯了事情,自然是要爲自己負責。”

夏立平這般說着,心裡卻實在恨夏錦瑟很得緊,也暗暗想着等到回頭夏錦瑟做了寡婦孤立無援的時候,自己再好好報了今日之仇。

夏錦瑟嘴角微微翹起,朝着身邊人使了一個眼神,竟然堂而皇之,就在屋裡讓底下丫鬟婆子堵了夏錦瀾的嘴,將人拖了出去。

王氏心中不捨,想要上前阻止,卻被夏立平一把拉住。

而夏錦瑟只做沒瞧見這一幕,朝着屋中的長輩恭敬的行了一禮後,卻是二話沒說,便告辭了。

夏立齊先時言及自己隱瞞不得勇誠伯的病情,倒真是謙虛之言。

不過他只是不想隱瞞罷了,一來,他不想失去這些年來在皇上跟前有的那點子臉面,也該爲錦繡考慮一下。二來則是,他私心裡,其實也想讓皇上降罪伯府,最好是將這點子的爵位給捋了,也免得其他兩位兄弟沒事兒便上下跳騰。

夏立齊雖然這般想着,可外人卻不會這般想,外人聽聞到勇誠伯府出了這般醜事,頓時,幸災樂禍的、觀望擔憂的,當然更多的卻還是冷眼以待的。

這可是未來皇后的孃家,皇后孃家出了這般醜事,如何不讓人興奮,指不定還能夠鑽到什麼空子。

當然,多數人都不覺得皇上會因爲這件事情而降罪到勇誠伯府,多數人覺得,依着如今皇上對於夏錦繡的寵愛,估計就是對勇誠伯府不痛不癢懲戒一下,就差不多了。

可是還不等着御史大力去參奏勇誠伯府,皇上卻是率先對勇誠伯府發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