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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皇上願意主動要求陪同去太后的宮裡,對於錦繡和晏淮而言,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太后那一邊,便是連晏淮自己都沒把握那位老人家究竟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但總歸是有皇上在場,太后多少會收斂一些。

所以即使知曉自己這位父皇是有看好戲的意思在,晏淮還是忍不住感謝了一番皇上的大恩大德。

皇上聽着晏淮奉承之語,臉上笑容不覺燦爛,屈指敲了一記晏淮的腦袋,笑着罵了一句:“臭小子!”

這副天家父子其樂融融的相處,倒是驚呆了錦繡,錦繡一直以爲,這天家父子之間相處,應該是像上下級一般嚴肅,卻沒有料到,竟會是這般和諧,而晏淮雖然也常在她面前做出這副親親熱熱的樣子,但錦繡還是瞭解晏淮的本性,其實並不是一個這般有趣、且願意做出這副小摸樣來的人。

看樣子,她這位夫君,還真是能屈能伸。

皇上陪同而去,自是鑾駕跟隨,浩浩蕩蕩。

前有開鞭避讓之人,後有雲華蓋頂,皇上走在中心,兩邊,便是晏淮和錦繡二人一左一右跟隨,其中錦繡所站位置,卻是被晏淮稍稍慢過半步的右邊。

從宮外走進宮裡,由晏淮一直攙扶着,錦繡倒是不覺得怎麼樣,這會兒卻是昨夜的後遺症慢慢上來了。

錦繡倒是想一直保持着慢半步的步伐以保持住自己的禮儀,只是,走在前邊的,本就是腳步大刀闊斧的男人,錦繡步子本就小了,加上腿部肌肉痠疼的厲害,更加邁不開來,若不是顧忌着儀態,她都想小跑的去追上去了。

雖然跟在皇上後邊行走的晏淮,其實注意力一直放在跟在他身後的錦繡身上,瞧着錦繡趕得辛苦,他倒是二話不說,直接停下了腳步,伸手攙扶住了錦繡。

錦繡瞧着晏淮這般,連忙用眼神示意晏淮不必管他,趕緊跟着皇上,晏淮卻只是笑笑,依然我行我素,攙扶着錦繡。

走在最前邊的皇上走出一段路後,這才發現了不對勁,方纔跟在他身後的兩條小尾巴怎麼不見了。

轉頭一看,這位高高在上的君主第一次沒有被這份冒犯弄出憤怒,而是哭笑不得。

晏淮和錦繡二人倒還是在跟着他走,只是那步子,實在是有些小了,與他生生拉出了一大段的距離,偏生這倒也就罷了,這對小兒女,新婚燕爾,當衆還摟摟抱抱,實在是不像一副樣子。

當然,晏淮和錦繡雖然恩恩愛愛,倒也不至於是摟摟抱抱,只是晏淮不顧錦繡的阻撓,強行伸手扶住了錦繡的腰,另一隻手則是護着錦繡,一副母雞護着小雞的姿勢,讓皇上真的是想興師問罪,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見過喜歡錶現恩愛的,就沒見過這麼喜歡秀恩愛的。

皇上最後只能夠虛點了幾記這對小夫妻,搖了搖頭故作出一副不悅的樣子。

晏淮一向臉皮厚,對此一副無視的樣子,臉皮薄的錦繡,卻是生生被鬧出了一個大紅臉,真當是小媳婦的模樣。

皇上鑾駕要去慈安宮,自有前邊開鞭之人顯露了他的行蹤。

雖說不好窺帝蹤,但你若自己猜出來了,卻並沒有什麼。

而且往日裡,一般前邊開鞭之人走過沒過多久,這皇上也便會經過。

今日,卻有些奇怪。

太后在宮裡聽得底下人傳了皇上的儀仗隊過來的消息,自是有了準備,誰料到,都過去了好半晌兒,還未見人過來。

在太后宮裡同樣等着的三位王爺與王妃,臉上也都浮現了奇怪的神色,他們都已經躬身站起,做好了行禮的準備了,誰料到,竟然遲遲沒瞧見正主兒出現。

而等過了好一會兒,皇上終於出現了,還帶着晏淮與錦繡這對新婚燕爾的小夫妻。

太后的臉瞬間黑了。

太后起事是知道晏淮和錦繡這對小夫妻進宮的消息,但當時她聽到消息的時候,恰好前邊又有人來稟告說皇上要過來,她還正想着皇上到她宮裡來接見這對小夫妻,這是在給她做面子。

誰料到,皇上過來,感情是帶着這對小夫妻過來,給這對小夫妻撐腰呢!

她目光隱晦的看過了皇后,眼裡帶着幾分怪責的意思。

而皇后則是連忙站了起來,一臉的侷促,其實這事兒也怪不得皇后,皇后從頭至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在太后認爲皇上是過來給她撐腰、與她一道兒接見這對小夫妻的時候,纔開口說了幾句皇上對於太后一直很有孝心的話。但誰讓夫妻是一體的呢!太后要皇后辦事的時候,她與皇后是親戚,皇后是她的侄女,等到了皇上做錯事情,太后又沒地兒發泄的時候,皇后則又成了炮灰。

皇后這邊一站起來,皇上恰好走進來,倒沒有察覺到屋裡的暗潮洶涌,只是笑着在皇后讓出的位置上坐下,而後轉頭看向了與他只隔了一張小几坐着的太后,笑道:“朕閒來無事,恰好這對小夫妻來朕宮裡請了安,便一塊兒帶着給母后也請個安。”

太后只含蓄一笑,語意不詳:“這也是皇上疼愛晚輩。”

皇上笑了,倒是半點沒提方纔發生的事情,只是衝着晏淮笑道:“臭小子,還不帶着你家小媳婦給母后請安!”

晏淮聞言,難得也是略帶玩笑的叫了屈。

“瞧父皇說的,兒臣可是早就準備好了,只父皇與皇奶奶一直在說話,所以纔不好打攪罷了!”

說罷這話,不等太后反應過來,晏淮便立刻帶着錦繡跪了下去。

太后原本就有些緊繃着的嘴脣,此時更是糾結的抿到了一塊兒去,雖然知道這個禮她是肯定要受的,這個孫媳婦,她也是肯定要認下的,但這並不代表,她想這般輕易就給認下了。

偏生這禮一受,便等於是給認下了。

這麼一想,太后的心情越發不豫,可當着皇上的面,她又不好無的放矢,只能夠憋着這股子氣,臉上露出一個簡直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衝着晏淮笑道:“你這臭小子,哀家都還沒反應過來,這禮就給行了,要是哀家待會兒不把見面禮給你媳婦拿出來看你可怎麼辦!”

“瞧皇奶奶說的,皇奶奶這裡寶貝多着呢,又是堂堂太后,如何會少了我家錦繡一份小小的禮物。”

晏淮笑眯眯說着氣死人不償命的話,引得太后差點沒給氣岔了氣。她有心還想再爲難兩句,可是瞧着兒子孫子都看着她,她也知道,自己再鬧騰下去,便顯得不大氣、不慈祥了。

所以太后只好招手過來了自己的貼身宮女,讓她將一套一早便準備好的頭面給拿了出來。

這份見面禮,自然是貴重非凡,做的更是巧奪天空,太后雖然不喜錦繡,卻也不會在這方面落人把柄,同時,太后的心裡,當然未嘗也不是沒有一個想法,故意將這般貴重的禮物賞賜給錦繡,但凡錦繡被這份禮物給吸引了去,落了小家子氣,她今日倒也算是目的達成。

誰知道,雖然錦繡像太后與皇上所認爲的小門小戶出生,但在看到太后賜下的禮物後,也只是瞧過一眼,便立刻收回了目光,真誠的與太后道了謝,眼裡無一絲貪婪與迫切。

從頭至尾,表現的十分得體,那份淡定從容,表現的彷彿太后讓底下人捧出的是一個空盒子,她一樣能夠將臉上的笑容給撐下去。

太后只能夠無趣的收回了目光,語氣冷淡的衝着錦繡開口道:“行了,哀家這裡的安也已經請完了,你們去給你們的母親請安吧,還有你們的兄長嫂子、弟弟弟妹,畢竟你是新媳婦,不好失禮。”

“是。”

錦繡面帶微笑,臉上沒有半分不滿。

與皇后行禮,不管皇后背地裡的心思究竟是什麼樣的,可是她如今在衆人面前表現出來的,卻總歸是一副溫和性子,只瞧見她手中佛珠轉動,面帶慈和笑容,在錦繡和晏淮剛剛行了禮後,便立刻伸手去扶起了二人,簡直便是讓人如沐春風。

錦繡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皇后,卻發現皇后從始至終,始終含笑看着二人,嘴角上揚的弧度,彷彿是被定格了一般,一動不動。

晏淮察覺到了錦繡握着他的手不覺緊了緊,也轉頭看了一眼皇后,卻是不以爲意的收回了目光,帶着錦繡來到了底下兩排坐着的幾位兄弟跟前。

行禮之中,恭親王與肅清王兩家,卻是端着架子,由着二人給他們行了半禮也沒有半分動彈,而晏淮依然笑得有禮,笑容未曾有半分改變,錦繡跟在晏淮背後,一副小媳婦的樣子。

當然,輪禮,恭親王與肅親王二人畢竟是兄長,受了晏淮這禮也沒什麼,可真論起地位尊卑來,照理二人以及他們的王妃是該起身回一個半禮,他們這般,顯然也有佔了晏淮便宜的意思。

若是平時,恭親王與肅親王自然不會在皇上面前做出這副倨傲的樣子來,至少,他們不會傻到連這般禮數都不會去周全,可方纔晏淮與皇上二人之間那副和睦父子的樣子,多少還是刺激到了二人。

也讓二人忍不住不約而同的想要挫一挫晏淮的銳利。

他們也以爲自己這般,晏淮會變臉,可是誰料到,晏淮從始至終,笑的都是無比真誠。等到到了寶親王晏翰與其王妃所坐的位置時,晏淮與錦繡還未做什麼,寶親王便立刻帶着王妃站了起來,搶先帶着王妃與晏淮和錦繡行了一禮,彷彿是玩笑般的說了一句:“三哥,我這個做弟弟的,怎麼能夠讓您給我行禮呢,還是你和小三嫂,受了我們夫妻二人的禮吧!”

寶親王妃也是笑靨盈盈,一雙靈巧帶笑的眼睛,顯得分外喜人。

晏淮和錦繡相視一眼,也是笑了,在晏翰與寶親王妃行下這禮時,二人也連忙相互行了半禮,他嘴角帶笑,輕聲笑道:“都是兄弟,哪能只讓你給我行禮呢!”

坐在上邊瞧着下邊暗潮洶涌的皇帝聽到晏淮的話,樂了,他還真以爲自己這三兒子會忍下這一口氣,感情是在這頭等着他那大兒子與二兒子。

雖然有的時候,計謀是多了些,可到底年輕,還有幾分沉不住氣,皇上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蓋子,看向晏淮的目光裡,卻透露出了幾分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