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要求……請恕我無法答應。”孫雲淡淡的微笑着,語氣溫和但卻毫無妥協的意思。一句話說完,他便轉向了蔡清德這邊,不再繼續對着孟萊。
“爵士,我希望能夠順利的履行這次合約。”
雖然孫雲的臉上依然掛着淡淡的微笑,但是他的心裡卻跟蔡清德剛纔的感受一樣,一陣一陣的發冷。
同行相嫉原本正常,多爲自己考慮一點那也沒什麼不對,但是在這樣的時刻落井下石那就非常令人不齒了。尤其孫雲是鋼琴演奏,而孟萊是小提琴演奏,兩者根本就扯不到一塊去,這樣的做法實在讓人無法理解。不說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面伸手相幫一把那也就算了,人都是自私的,這一點怪不了孟萊。但是孟萊竟然還會提出如此建議,那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做法會對孫雲造成怎樣的傷害。
那將很有可能徹底毀掉孫雲的職業生涯!
彼此之間有這麼大的仇怨嗎?同行之間的傾軋能做到如此下作的地步嗎?這樣的提議一出,哪怕孫雲的脾性再好,他跟孟萊之間也是不死不休的一個結局了。
毀人前程,而且是毫無前嫌無緣無故的那種,那是絕對沒有任何轉寰餘地的。哪怕孟萊這一次真的是出於公心爲節日樂團考慮,他跟孫雲之間也已經撕破了臉皮。
孫雲當然不會再跟孟萊繼續糾纏什麼,他還不配。
……
孟萊真的是爲節日樂團考慮嗎?
那可未必。
退一萬步講,即使孫雲的兩場音樂會徹底搞砸了,孫雲在古典樂壇的名聲一落千丈,再也不復以往的輝煌,那也是孫雲自己的事情。到時候各方評論的焦點也是集中在孫雲身上,至多稍稍提及擔任協奏的香江節日管弦樂團和樂團首席孟萊表現不佳而已,對於孟萊這個如日中天的小提琴家絕不會有太大的影響。至於節日樂團的聲譽,的確是會稍稍受到一點影響,畢竟這兩場音樂會是由樂團出面主辦的,孫雲的失敗肯定會牽連到樂團身上。不過相對於樂團幾十年的積澱,這點兒小小的影響並不會損害到樂團的立身根本。
哪家樂團沒有走眼的時候?世界五大樂團都有敗走麥城受人抨擊的時候,何況香江節日管弦樂團!
所以如果真的是從樂團的利益考慮,孟萊其實完全沒有必要提出這樣過分的建議,他完全可以提出一份更加合理更爲合適的建議,比如事先弱化節日樂團在這兩場音樂會當中的主導作用,退居到僅僅擔任協奏的位置,這樣在整件事情當中樂團就比較進退自如。而這,纔是孟萊這個樂團首席應盡的義務和責任。
但是孟萊就是提出了這樣過分的要求,而且裹挾了樂團所有的聲部首席,意圖逼迫蔡清德答應此事。然而蔡清德一旦真的按照孟萊的提議去做,後果可就極其嚴重了。
樂團首先面臨的就是一個賠償問題,這兩場音樂會雙方簽署了正規的演出合約,違約金並不在小數,而且還牽涉到了電視轉播和唱片錄製一系列的事情。好吧,就算這些事情可以用孫雲的演奏狀態不佳來相互扯皮,不過這個官司節日樂團是打不贏的,合同放在那裡,最終的結果無非就是賠償多少的問題。
這還是小事情,近年來節日樂團演出邀約衆多,每年的進賬頗豐,賠得起這一筆錢。
但是以後呢?
如果孫雲就此沉.淪那倒沒什麼後患,人們還會稱讚樂團的主事之人當機立斷,一筆賠款保住了樂團的聲譽,處理得恰到好處。但是萬一孫雲的狀態又恢復了呢?孫雲能夠忍受十年的病痛折磨頑強的挺過來,誰又敢保證他不會再次恢復自己以往的狀態?
只要孫雲能夠恢復,節日樂團的這塊金字招牌可就倒了,這可就不是什麼“走眼”的問題,而是將樂團最功利、最無人性的一面攤開來放到了明處。到時候什麼樣的污水髒水都會潑到樂團身上,媒體和樂迷們的口誅筆伐會把這家香江最有名望、水平最高的交響樂團徹底淹沒!
至於提出這項建議的孟萊,這對他沒什麼影響。孟萊已經成名,他可以隨時離開節日樂團這艘傾覆的大船,在其他地方其他樂團找到合適的位置。
但是節日樂團可是沒長腿,跑不了的。一旦真的出現上述情況,承擔壓力最大的就是蔡清德這位樂團音樂總監和終身指揮。
蔡清德當然清楚這項提議將給節日樂團和自己帶來的危害,他怎麼可能答應下來?
然而……這一次孟萊的逼宮,帶上了全團所有的聲部首席,這就比較難辦了。從阿寬剛纔的表現就能看出,孟萊絕對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早有準備,他已經說服了這些聲部首席,取得了所有團員的支持,要不然一向懼怕蔡清德的阿寬也不會在支支吾吾當中,還是支持了孟萊的提議。
那麼很顯然,這一次孟萊的逼宮針對的就絕不僅僅只是孫雲,更主要的目標應該是對準了樂團的支柱蔡清德爵士。孟萊所要圖謀的應該就是樂團的主導權利,而他看準的就是孫雲不可能在短期之內徹底恢復自己的演奏水平,那麼藉着媒體上的廣泛質疑趁勢發難,孟萊也許就能就此架空蔡清德,真正親手掌握這家亞洲一流的交響樂團。
這是名利兼收的大好事,這可比單單隻做節日樂團的首席強得太多了。
如果不是爲了這個目的,孟萊絕對不會吃飽了撐的提出這種肯定會跟孫雲和蔡清德交惡的提議。
蔡清德幾乎是在轉瞬之間就明白了孟萊的真正目的。
……
“爵士,請您三思。”孟萊同樣平靜的開口:“我能理解孫雲前輩的心情,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由不得我們繼續猶豫下去,些許賠償和樂團聲譽之間孰輕孰重,我相信爵士一定會有公斷,我和樂團所有聲部首席都會支持您的決定。”
“爵士,請您儘快做出決定吧。”
蔡清德雙眉一立,剛想發作,在座的幾位聲部首席紛紛勸道。
“爵士,您就決定了吧。”
“德叔,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啊!”
“阿萊說的沒錯啊,阿雲現在……唉~~~爵士,還是您來決斷吧。”
“爵士,您就下決心吧,我們都聽您的。”
“唉~~~早知這樣,當初……”
“阿雲,我們不是針對你啊,可是……唉~~~”
衆人七嘴八舌的說着,孟萊卻沉默了下來,他的神情始終保持着平靜,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蔡清德的臉上堆滿了烏雲,臉色黑得嚇人。
“夠了!都給我住嘴!”
唰的一下,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你們……”蔡清德從阿寬開始一個接着一個看過去,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你們……真給我蔡清德長臉啊!”
“我們香江節日管弦樂團,什麼時候會置自己的樂手於不顧?又是什麼時候學會捨棄自己的朋友了,啊?阿寬,當年你爛賭成性被高利貸追債的時候,樂團有沒有爲了聲譽上的考慮把你拒之門外?還有你david,媒體上質疑你的能力配不上樂團的時候,又是誰幫你提高幫你過關的?”
“做人總要摸一摸自己的良心再來說話吧!”
“你們……太讓我失望了!”
看見幾位聲部首席一個個的低下了腦袋,孟萊清咳了兩聲,開口說道:“爵士,以前的事情跟現在的情況有些不太一樣,寬哥和david都不具備孫雲前輩的ju大影響力,所以……當時的情況雖然非常令人難堪,實際上並不會給樂團帶來真正的傷害。”
“但是這一次,如果按時舉辦這兩場音樂會,孫雲前輩和我們節日樂團將要面臨的究竟是什麼,您應該非常清楚,這對我們樂團聲譽的傷害那就實在太大了,我們……”
“對樂團聲譽的傷害?”蔡清德冷冷的打斷了孟萊繼續蠱惑人心的說法:“我看是對孟萊先生你的聲譽會有一定的影響吧。”
“爵士,看來……您對我有不少誤解啊,”孟萊苦笑了一聲,看了一下週圍的這些聲部首席:“這個建議並不是由我提出來的,我只是被他們推出來跟您面對面的商談而已。”
“寬哥,david,這一點你們可要爲我作證啊。”
“好了,做不做證都不重要,這個建議我絕對不能接受。”蔡清德並不想聽孟萊的解釋,非常乾脆的拒絕了這個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