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聽出來一點什麼了吧?是不是很不一樣?其實說起來諸學文選手剛纔的演唱還(是)……”
諸學文的歌聲剛剛停止,倪俊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倪老師,這不公平!”諸學文立刻很不禮貌的打斷了倪俊:“我只是一個大學生選手,李亞銘是臺海成名歌手,我們之間本來就沒有可比性,我唱不過他那也是正常的。我承認我沒有李亞銘唱得好,但是這不是您和朱老師、水哥給我低分的理由。”
諸學文的這種說法還是有一點市場的,觀衆席裡傳來零星幾下支持的喊聲。
倪俊靜靜地看向諸學文,輕輕搖了搖頭。
“諸學文你很聰明,也很懂得轉移視線,實際上在你心裡應該早就知道我剛纔說的究竟是什麼了。假如你將這樣的勇氣和信念放在歌曲演唱上面,我敢肯定你能將這首《最後的輝煌》唱得很好,唱出真正的味道,演唱搖滾歌曲就是需要這種質疑一切的勇氣和打破陋習的信念,只可惜你沒有這樣去做。”
“一次的失敗其實算不了什麼,你的未來還很長,你有足夠的時間去做好任何事情,包括唱出最好的搖滾歌曲。但是,你卻不敢正視自己的問題反而利用一切手段百般狡辯,這樣下去,你的人生都會深受影響。”
“醒醒吧,諸學文選手。”
屈指在桌子上重重的敲擊了兩下,倪俊不再繼續看向諸學文,對着話筒繼續說下去。
“本來在聽過兩位歌手的演唱之後,我並不打算再繼續說下去,一來是時間的關係,二來諸學文選手還是一個年輕人,年輕人犯錯誤老天爺都會容忍的。”
“但是,既然諸學文選手不依不饒,那……我們就繼續下去吧。”
倪俊淡淡的說道。
葉梓跟劉琦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他知道,倪俊這一次真的是怒了。
別看倪俊一直是一張臭嘴一條毒舌,他這只不過是在完成節目組對他的要求和任務,當然他的個性本來也是這種比較直率的性格。但是實際上倪俊這個人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又很愛才,從他剛纔說了一半的話裡就能看到實際上他已經準備放過諸學文了。
但是諸學文的反應真的是蠢到家了,不等倪俊把話說完就打斷了他,而且這樣的時候他還是不肯低頭,那他最終的結局無論如何悽慘都怪不到別人頭上了。
他還想繼續糾纏。那倪俊肯定是會滿足他的。
趁着全場觀衆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諸學文跟倪俊的對質上面,曹柯帆趁機悄悄溜下了舞臺,路英子仍然站在臺上,隨時準備應對任何可能出現的問題。
過了一會兒,曹柯帆再次悄悄回到舞臺上面。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去而復返,除了一臺攝像機對準了諸學文隨時準備切換畫面,還有兩臺對準了觀衆席捕捉觀衆們的反應,剩下的幾臺攝像機全都集中到了倪俊身上,各個角度不用的特寫畫面等待着蔡建軍的挑選與播出。
“主任,這樣一來的話……我們這次直播的效果可就有點在走鋼絲了。能不能打破原來的記錄,我這心裡一點底都沒有。”蔡建軍的眼睛一直盯着播出畫面,嘴裡小聲的說道。
其實現在的播出畫面已經沒什麼可以注意的了,就是在看倪俊的分析與講解,這樣的畫面對於直播來說沒有任何難度。不過蔡建軍習慣了播出時注意力高度集中,還是將視線一直停留在沒有任何變動的畫面上。
周芳微微一笑,她的表情非常坦然。
“小蔡,我們現在已經成功了,其它的那就盡人事聽天命吧,我們做到了所有能做的。至於最終的效果如何……”周芳眉尖一挑:“我相信申城觀衆的眼光。”
“這樣出人意料的直播現場,可不是任何時候任何節目裡都能看到的啊。”
周芳意味深長的輕嘆了一句。
蔡建軍一愣,隨即點了點頭,繼續將注意力集中在了播出畫面。
……
“爸。倪俊老師剛纔又說什麼了?”
張曉海從洗手間急匆匆的跑了出來,一路跑一路大聲的問道。
“我說你慢一點不行啊,這麼大個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張迅嗔怪了一句。
“哎呀爸,你就趕緊說嘛,急死我了。”張曉海跳着腳繼續着急地問道。
“你呀!不是要給葉梓投票嗎?怎麼現在又不打電話了?”
張迅也是徹底想通了,反正也就是這一回下不爲例的事情。就由着孩子的性子去做吧,跟百把塊錢相比,孩子高興了比什麼都好。明天不是還有報考學校的事情要商量嗎,先給孩子嚐點甜頭,商量起來也好說話。
張曉海可不知道張迅一下子就轉了那麼多念頭,氣道:“我已經打通二十幾個了,剛纔有一段時間電話可難打了,怎麼都打不通,等會兒我再試試。”
“爸,倪俊老師到底說什麼了?”
“說什麼?”張迅輕哼了一聲:“嘿嘿,有人要倒黴了。”
“倒黴了?誰要倒黴了?”
“你傻了嗎兒子,你自己說誰要倒黴了啊?”
“哦!我知道了,哈哈,這纔對嘛!”
張曉海開心的笑了起來。
……
“單純以歌曲演唱來看,諸學文選手剛纔的演唱相當不錯,各方面都達到了很高的水準。”倪俊瞟了一眼諸學文,開口說道。
“如果這首《最後的輝煌》不是搖滾類型的歌曲,我可以給諸學文選手的演唱打一個接近95分的成績,我相信朱老師和小水對於這一點也是贊同的。”
朱老師和水哥同時點了點頭。
“但是,很遺憾的是這首《最後的輝煌》是一首非常典型的流行搖滾歌曲,我們的評判無法放在單純的演唱上面,必須結合歌手對於這首歌曲搖滾內核的理解來做綜合性的評判。這樣一來,諸學文選手的演唱得分立刻就掉到最下面的層次了。”
“我把歌詞再給大家念一下,大家都來想一想這首歌曲到底是想表達什麼。”
“忍者最痛的傷……只不過你的心意始終令我感到迷惑。”
“以上這就是《最後的輝煌》的歌詞,極其出色的一首歌詞,極具內涵的一首歌詞。”
“那麼這首歌詞想要表達的究竟是什麼呢?我們並不需要做什麼歌詞分析。而是要透過歌詞的字面表象來抓住它真正想要表達的內涵核心,按照我的理解那就是執着與堅強,這是透過歌詞我們能夠清晰感受到的東西,這。就是這首歌曲的搖滾內核。”
“剛纔大家已經聽過了李亞銘的原唱,我們可以發現無論是歌詞還是旋律,包括它的配器都是基於這個內核來構建的,李亞銘的演唱同樣也是如此。”
“那麼其他歌手在演唱的時候,同樣必須將這個內核清晰的表達出來。可以選擇不同的方式。可以有不同的處理,但是這個內核是不能發生變化的。這,就是搖滾歌曲演唱必須遵守的真實性,歌手的任何演唱技巧和歌曲處理都要在這個內核上面纔有效果,否則,那就是違背了這首歌曲的基調。”
“這,纔是真正的搖滾演唱。”
“現在,我們來看一看諸學文選手是如何演唱這首歌曲的,我們來看一看他的演唱是不是建立在這樣的內核之上。”
倪俊的分析逐步深ru,條分縷析。
觀衆們全都集中起了精神。仔細的聆聽着倪俊的詳盡分析。
舞臺上,諸學文的臉色一點一點變得難看起來,握着話筒的手指用盡了力氣。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他真的想大聲喝止倪俊的繼續分析。
越往深處分析,諸學文的敗退就越是一個必然的結果。
“其實在前面兩段演唱的時候,我對諸學文的印象還是很好的,因爲他的演唱找準了這首歌曲的脈絡,唱的就是那個意思。”
安靜的演播大廳裡,只有倪俊的聲音繼續迴盪着。
“但是從B段開始,諸學文的演唱就走上了另外的一條路子。跟這首歌曲想要表達的主題漸行漸遠。不過在最後一段副歌演唱之前,這樣的一點變化還在我們能夠忍受的範圍之內,但是這個時候他的分數已經不可避免會被調低一點。對我來說,大概在90分上下。”
“真正讓我們幾位評委完全不能忍受的就是C段副歌的演唱。大家可能都沒注意。在這之前,我們的樂隊已經在用加長的吉他solo引導諸學文選手,希望他能迴歸到原來的路子上面。如果諸學文能夠跟隨着吉他solo的指引回到原路,那麼這首歌曲的演唱還是能得到高分的,但是他並沒有跟隨吉他的指引回到原路,而是變本加厲越走越遠。”
“大家回想一下諸學文選手最後一段演唱。是不是覺得非常帶勁兒非常酣暢淋漓?但是這樣歇斯底里一般發泄似的演唱真的符合這首歌曲所要表達的內容嗎?”
“絕不符合!”
“堅強與執着跟歇斯底里的發泄是背道而馳的,一個是屬於瘋狂的範疇,一個則強調內心的強大,這就是諸學文選手的演唱仔細聽下來總有一絲不協和的原因所在。只是在現場演唱的時候,他的那種瘋狂非常具有煽動力,這就是他的演唱獲得大家好評的原因所在,要知道瘋狂這種力量是很容易感染別人的。不過靜下心來之後,那一絲不協和立刻就會讓大家清楚的感覺出來,這也就是剛纔我問大家是不是聽出來什麼。大家也都是很有鑑賞能力的,旋律也好歌詞也好包括配器在內都跟他唱出來的感覺和味道融不到一起,那又怎麼能讓人感覺協和起來呢?”
“打個比方來說,這就像命題作文一樣。如果寫的文章在審題上面就出現了錯誤,文章中的文字再怎麼華美,閱卷老師肯定就是一個零分處理,對不對?”
“我們給諸學文選手打出低分,就是基於同樣的道理。”
說到這裡,倪俊的聲音戛然而止。
舞臺上,諸學文已經有點站不住了,想一想自己可能,不,是一定會受到的那些“待遇”,諸學文的臉色蒼白,身影搖搖欲墜。
觀衆席裡,雷鳴般的掌聲轟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