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教授接受了救場演出,隨後便開始做演出之前的準備工作。
時間太短,將一首上百行的長詩全都背下來肯定是來不及的,不過有樂譜夾這種東西的存在,捧着朗誦完全可以。
納蘭教授拿到長詩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找人覈對自己吃不準詞語的發音。爲了一個“di”和“de”的區別,他可以飽含深情的在你面前朗誦好幾遍,只爲了讓你幫他判斷朗誦時是用“di”好一點,還是用“de”更合適一點。
這樣的糾正一直持續到晚飯之前。
晚飯之後,納蘭教授不再繼續糾正讀音的工作,而是一個人走到湖畔,默默的琢磨晚上的朗誦應該使用的語氣、動作、聲調這些具體的細節。這一項工作,一直做到了納蘭教授上臺之前。
憑心而論,納蘭教授的演出並不精彩。他的朗誦激情有餘,沉穩不夠,節奏上也沒有完全控制好,因爲激動的原因聲調全都是上揚的,沒有高低迴轉之間的對比。
但是觀衆卻非常買賬。
觀衆們並不懂得朗誦應該如何進行,他們只知道舞臺上這個很精神的小老頭,極富激情的爲大家朗誦了一首長詩,一首描繪雲省秀美山河壯闊歷史的百行長詩。
朗誦到最後,納蘭教授幾乎就是在拼命的嘶喊了。他的聲音劈了破了,他的眼淚順着面頰不知不覺流了下來,混雜在他嘶啞的嗓音裡,他喊出了對雲省最真摯最深沉最熱烈最濃郁的那份感情。
全場觀衆無不動容,掌聲鋪天蓋地一般響了起來。一個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大踏步衝上舞臺,緊緊的擁抱了納蘭教授。這個男子正是長詩的作者——雲省著名詩人一默先生。
兩個大男人之間的真情流露,再次感染了現場觀衆,掌聲再一次席捲全場。
看見眼前這一幕,葉梓心裡震撼不已。
什麼是藝術?什麼是藝術的表現力?
納蘭教授的演出給了葉梓最好的,也是最直觀的回答。
無論哪一種藝術形式,它都是由兩個方面來組成的。一是技術,二是情感。最好的藝術當然就是兩者完美的集合,但是,這一點其實是個僞命題。嚴格來說這是無法完全做到的。也許能做到一部分,比如某一首歌,某一段舞蹈,或者是這一首歌這一段舞蹈當中的某一部分,等等。但要想完全做到……好吧。還是不要瞎想了。
所以無論是哪一種藝術形式,歸根到底它都是一種遺憾的藝術。《蒙娜麗莎的微笑》在華夏人眼裡不過如此,《清明上河圖》帶給西洋人的震撼也遠遠比不過畢加索或是梵高的畫作。《斷臂的維納斯》永遠留着殘缺的身軀展示在世人面前,就連樂聖貝多芬的偉大交響曲,要想挑毛病一樣可以挑出一大堆來。
等等等等。
既然完美集合是永遠無法真正達成的一個僞命題,請較真的朋友看清楚,是無法真正達成和全部達成,並不是無法完成某一部分的完美,那麼技術和情感這兩方面,究竟哪一個方面更重要一點?
在以前。葉梓也許還會猶豫一下,但是在看了納蘭教授的演出之後,葉梓會毫不猶豫地投給情感一票。
這就像納蘭教授的演出一樣。如果從朗誦的技術手段來看,納蘭教授的技術幾乎等於零,除了聲嘶力竭的喊叫之外,他不會任何屬於朗誦的技術。但是事實上他的演出極其成功,觀衆們的掌聲就是最好的評價,他們認可納蘭教授這樣毫無技巧的朗誦方式。
再比如剛纔所舉的那些例子,那些小小的缺陷並不影響這些作品的偉大。
這是爲什麼?
這就是情感的力量!
你可以技巧性很差,你可以玩不轉那些高難的技巧。但是隻要你的情感足夠真摯足夠豐沛,並且你能將這些情感表達出來,用你的情感來感染臺下的觀衆,這——就是一場能夠被觀衆接受的好演出!
用葉梓的領悟來說。這兩個方面,情感是藝術表現的根基所在,而技術則是藝術表達的外在手段。雖然兩者相輔相成,但是缺少手段只不過是笨拙一點,沒有根基則一切都將是海市蜃樓。
藝術當然應該兩者合一纔好,但是如果只能二選一的話。對於葉梓來說,那就只能是選擇情感。
這一次前來雲省參加演出,能有這樣的收穫,葉梓已經感到不虛此行。
葉梓自己的演出,在他自己心裡的評價並不是很高,中規中矩罷了。雖然現場的反應非常好,觀衆們的熱情掀起了整場演出的第一個高chao。甚至在兩首歌曲唱完之後,葉梓還在主持人的一再挽留下,再次爲觀衆朋友們清唱了一小段《晚秋》,這才被現場觀衆放了過去。
這樣的演出效果,無論是直播導演還是邀請葉梓的組委會都非常滿意。但是葉梓心裡最清楚,這場演出自己一點都不興奮,只是在舞臺上完整的演唱了兩首歌曲而已。從演唱本身來說,並不是特別讓人滿意的。
這種情況其實也是正常的情況。
任何一個演員,哪怕他(她)已經是世界ding級的那種超一流巨星,都不可能隨時隨地將自己的興奮點保持在那裡,尤其是在這樣一種商業演出的時候。沒有興奮點,要想超水平發揮那是不可能的。能夠保持住自己的演唱(表演)正常的水準,那就是一場正常的無可指責的演出。
只是……在看了納蘭教授演出前後的種種舉動之後,葉梓心裡升起一點淡淡的後悔之意。這場演出,他認爲自己應該想辦法讓自己興奮起來,讓整個演出更加對得起自己才行。
沒錯,葉梓想的不是要對得起邀請他的演出主辦方,這一點葉梓隨時都可以做到。葉梓是希望今後的所有演出,都能對得起自己,能夠經受住得自己給自己的這份考驗。
這當然很難,比堅持真唱還要難,這就是自己跟自己較勁兒了。但是有一句話說得很好,叫作“不瘋魔不成活”,有了納蘭教授的例子放在面前,葉梓準備讓自己也同樣的“瘋魔”一下。
人,有的時候還是要逼迫一下自己!
如果說葉梓的演出收穫了金錢和掌聲,以及一些對於演出、對於藝術本質的感悟和體會,那麼演唱《彩雲之南》的曾純和謝雲兩個人,收穫的就是金光燦燦的美好前程。
《彩雲之南》是旅遊節的主題歌,當然要安排在整場演出的最後,用鋪滿舞臺的乾冰雲霧、美輪美奐的音響燈光以及編排練習了很長時間的伴舞組合在一起,用最隆重的方式推出。
雖然在組委會那裡,已經確定了將這首歌作爲旅遊節的主題歌,但是這首新鮮出爐的主題歌,還是第一次跟雲省以及將來全華夏的觀衆們見面。演出之前,無論是組委會還是曾純和謝雲,都是在緊張之中帶着幾分忐忑不安的,所以小姑娘纔會在昨晚折騰得自己睡不好覺。
不過等到上臺的時候,這一整天一直在抽空休息的曾純獲得了全場最熱烈的掌聲支持。僅僅只“唱”了一段,這首《彩雲之南》的優美旋律、動感節奏、清新歌詞以及小姑娘甜美的笑容就已經征服了現場以及電視機前的所有觀衆。掌聲、喝彩聲、吶喊聲、有節奏的拍打聲跟隨着音樂的節奏不停地響起,小姑娘笑得就更開心了。
等到謝雲上場的時候,整個場子正是最熱最火的時候,這讓謝雲心裡的壓力一下子就消失無蹤,他的“演唱”同樣完美無缺。
這一晚,僅僅四分多鐘的一次演出便讓雲省的觀衆們,完全接受了曾純和謝雲這兩位來自申城的年輕歌手。《彩雲之南》這首旅遊節主題歌也藉此正式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