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那好吧。小葉,那我就隨便聊兩句。”潘喆微微一笑,點頭說道。
葉梓微微低下頭站在潘喆的身邊,仔細聽他說話。陳斜陽和兩人站成一個夾角,面帶微笑看着他們。
說實話,葉梓的這份態度讓潘喆心裡頗感受用,當年他也是這樣一路熬過來,這纔有了今天這樣的身份地位。在他看來,新人必須要經歷過這樣的一個階段,才能真正破繭成蝶綻放自己的美麗。
就爲了這樣的一份態度,他也願意給葉梓說點什麼。
“小葉,你現在的演奏水平其實已經很高了。”潘喆用一句鼓勵來作開頭:“我剛纔很仔細地聽了你的演奏,雖然我不是很懂古典吉他,但是樂器演奏有很多相通的地方。從你的演奏本身來看,你已經具備了極高的水準,就是稱爲演奏家也絲毫不過分。”
“小葉,這很難得,尤其是在我們華夏,要想找到一個真正的古典吉他演奏家,實在是太難了一點。”
“但是,”潘喆語氣一轉:“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我還不能將你稱爲真正的演奏家。”
“爲什麼這樣說呢?因爲你還沒有經歷過跟樂團一起合奏的考驗,只會獨奏不會與樂團合奏的樂手,永遠稱不上是一個合格的演奏家。”
“小葉,這將是你今後努力的方向。”
潘喆輕輕拍了拍葉梓的臂膀。非常認真的說道。
陳斜陽突然插了一句:“葉梓,潘老師說的這些也正是我的意思。跟樂團的合作是你目前必須攻克的一個難關。”
“是,潘老師、陳老師,我都記住了,我會努力做好這一點。”葉梓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好,我們就來說說剛纔的這次排練。”潘喆點點頭,問道:“小葉。你能不能告訴我獨奏和協奏之間的區別?或者換句話說。獨奏和協奏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潘老師,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爲,獨奏是演奏者自己的發揮,而協奏就需要考慮團體之間的配合。”
前世,葉梓有過很長時間跟流行樂隊合作的經歷,對於樂隊與歌手之間的配合也是完全清楚的。雖然流行與古典之間會有一些差異,但是依此類推,情況應該差相彷彿。
潘喆笑了。
“沒錯,基本上可以這麼認爲。但是還不夠全面。小葉,剛纔的這次排練我就不對你作具體的評論了,這沒有太多的意義。我送你兩句話吧,你可以自己去對照一下。”
“這些年我做過獨奏也做過協奏。從我個人的演奏經驗中我總結出了這麼兩句話,現在我說給你聽聽。”
“我認爲,獨奏是自由中的嚴謹,而協奏則是嚴謹中的自由。小葉,你好好想一想我說的這兩句話。”
“咦?自由中的嚴謹和嚴謹中的自由,小潘,你這兩句話總結的很好啊!怎麼以前從沒聽你說起過?”陳斜陽咀嚼了一下這兩句話裡的涵義。開口說道。
“老陳,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就是一點自己的感悟罷了,哪有你說的那麼好啊。”潘喆笑着擺了擺手,遜謝道。
“不不不,”陳斜陽搖了搖頭:“真的是總結的非常好。葉梓,這兩句話你一定要好好琢磨琢磨,它會對你融入樂團、掌握跟樂團合奏的方法提供很大的幫助。”
“唔,陳老師,我也覺得潘老師這兩句話說得太準確了,跟我剛纔的演奏對照起來完全就是一個例證。”葉梓的眼睛亮亮的,帶着一絲激動和興奮。
“哦?你來說說看。”陳斜陽饒有興趣的看着葉梓,潘喆也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來。
葉梓微微回想了一下,開口說道。
“剛纔的這遍排練,在引子之後的第一段就是獨奏。那段獨奏我彈得很舒服,感覺很自由很放鬆,但是現在仔細回想一下,那一段的演奏太散了一點,缺少的就是潘老師所說的這種‘自由中的嚴謹’。”
“推而廣之,所有的獨奏,包括單獨的獨奏和協奏曲中某一段的獨奏,都應該是這樣秉持着‘自由中的嚴謹’的演奏纔對。”
“潘老師的第一句話,將獨奏的特性完全概括了起來,我剛纔的演奏還沒能做到這一點,真的還當不起演奏家這個稱號。”
潘喆輕輕點了點頭,心裡越發滿意。
年輕人有缺點有問題並不可怕,能夠認識到自己的缺陷和錯誤,正視自己的錯誤和缺陷,以後就很有可能改掉這些毛病。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只是年輕人大多年輕氣盛好面子,就是明知自己錯了很多時候也會死扛到底,當年的潘喆自己就是這樣的。
但是十九歲的葉梓做到了。
“也正是因爲這樣,所以後面樂團一加進來我就感到很不舒服,好像手腳都被捆綁住了,一點也施展不開。這個時候我的演奏也變得拘謹起來,失去了第一段演奏時的那種自由,這其實很不好,也很不對。”
葉梓繼續說道。
“這一點,也恰好驗證了潘老師所說的這一句:協奏就是‘嚴謹中的自由’。”
“在演奏這首協奏曲,不,在跟樂團合奏的時候,我就應該將前後這兩段的演奏結合起來。在獨奏的時候保持必要的嚴謹性,而在協奏的時候保證自己的自由度,這樣,獨奏與協奏之間才能夠完全協調起來。”
“這樣的演奏,纔是一位真正的演奏家應該具有的演奏態度和演奏方式。”
葉梓越說越興奮,眼睛越來越亮,語速加快,眉飛色舞。
“潘老師,謝謝您!您的這兩句話幫我推開了另外一扇窗戶,葉梓今後若有所成,都是自這兩句話開始。”
“潘老師,請受葉梓一禮。”
說着,葉梓面對潘喆一躬到底。
潘喆心裡感嘆不已。
葉梓對於器樂演奏的悟性之高,實在是潘喆生平僅見。僅僅憑藉剛纔說的那兩句話和一次不算成功的排練,葉梓就能說出這麼多自行領悟的東西來。這,已經不僅僅是一句天分高悟性好就足以形容的了。
潘喆自己從七八歲兒童時期開始上臺,一直到現在三十幾歲,二十幾年的舞臺生涯才總結出這麼兩句經典的感悟。葉梓在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內就能完全領悟其中的真諦,潘喆現在真想知道,這個演奏天分和領悟力如此出色的少年,今後究竟會走到什麼樣的高度?
演奏家?
不,在潘喆心裡,演奏家對於葉梓來說唾手可得,不會有任何難度。
演奏大師?
也許努力一下……這個少年還真的是有可能達到的啊!
演奏……宗師?
潘喆渾身一激靈,立刻收回了剛纔的胡思亂想,一伸手就將葉梓扶了起來。
陳斜陽輕聲笑道:“葉梓,說得不錯,說得很不錯!你能說出這幾句話來,我相信要不了幾天,你就能和樂團默契合作了。”
“嗯,謝謝陳老師,謝謝潘老師,我一定會努力的。”
“呵呵,不用着急,我們的時間還是足夠的。”陳斜陽按住葉梓的肩膀:“潘老師剛纔跟你講的是跟樂團合作的大綱,那我就提醒你一點細節問題吧。”
“你在演奏的時候,眼角的餘光一定要注意我的手勢和動作,這是最基本的一條。現在的你還沒有能力帶着整個樂團跟你走,那你就要跟着我的指揮棒來行動。”
“葉梓,知道了嗎?”
陳斜陽的語氣很溫和,用詞也很宛轉,不過葉梓臉上立刻紅了起來。
剛纔的演奏中,葉梓只顧着演奏、音量以及與樂團配合的問題,還真是沒怎麼注意陳斜陽的指揮動作。這一點真是不可饒恕的錯誤啊!
潘喆微微一笑。
“熟悉以後就好了,慢慢來,不用着急。葉梓,我也跟你再說一點吧。”
“你在演奏的時候,要學會將兩隻耳朵分開來使用。”
“潘老師,您是說用一隻耳朵聽自己的演奏,另一隻耳朵聽樂隊的演奏?”葉梓非常聰明。
潘喆笑着點了點頭。
葉梓也笑着點了點頭,現在他已經清楚的知道,爲什麼剛纔這一遍跟樂團之間的配合會出現問題了。除了沒有注意陳斜陽的指揮以外,就是沒有使用這種“分耳聽音”的方法,這纔將整個演奏搞得亂七八糟。
分耳聽音這種方法,其實跟後世演出時戴監聽耳機是一個道理。演出時的監聽耳機按照要求應該只戴一邊耳朵,這隻耳機裡傳來的就是沒有伴奏的演唱聲音,另一隻不戴耳機的耳朵用來聽舞臺上放出的伴奏。這其實就是“分耳聽音”,用這樣的方式才能精確控制音準。戴上兩隻耳機的時候,或者單隻耳機裡同時有演唱和伴奏的聲音時,音準反而沒有隻戴一隻好控制,很容易走音。不過從聽覺習慣上來說,當然是兩隻耳機同時來聽更舒服一點也更習慣一點。(ps:這種情況特指舞臺演出,跟錄音時戴耳機不一樣的。)
現在潘喆說的就是這樣的事情。
這種“分耳聽音”的能力,需要通過不斷的練習才能很好的掌握。對於器樂與樂團之間的合奏,以及管絃樂隊伴奏下的美聲歌曲演唱,這是必須掌握的聽音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