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皓的突然來電,倒是在葉鈞意料之中。其實打完電話,葉鈞就琢磨着樑皓肯定會遞來回執,當詳細講述吳毅在市委會議以及收購江陵化工廠兩件事情上做出的貢獻,加之現在與張嵩一派分道揚鑣的境況,樑皓原本憤憤不平的脾性倒是消除不少。當然,葉鈞表示,事後一定讓吳毅負荊請罪,這才抵消了樑皓心底的那層矛盾。
樑皓並不是小家子氣的男人,經過葉鈞一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開導,倒是對當日含冤入獄淡了一些怨念,但芥蒂是人都有,葉鈞也沒指望三兩句話就徹底讓樑皓打消對吳毅的負面情緒。只要他們在大問題上不會由於個人情緒而因勢利導,私底下愛怎麼想,愛怎麼鬧,也都由着他們。
畢竟太過團結的集體不易掌控,上位者之所以喜歡平衡下邊人,目的也正是如此。畢竟太多反水的先例充斥着這烽火連城的數千年歲月,葉鈞同樣清楚弄權與掌權的本質區別,就在於要擁有一顆勞人者勞的細膩內心。
當天下午,接到王莉來電的葉鈞,先是找藉口搪塞掉蘇文羽跟郭曉雨,然後才心虛的開車離開暫居的樓房。
這次再臨白家,開門的倒不是白冰,而是白華辰,當瞧見葉鈞這次捧着個大盒子,白華辰竟然破天荒的長出一口氣,笑道:“先前我還跟你阿姨打賭,說這次小鈞肯定會帶禮物上門,她還不信,這次看來是我賭贏了。”
葉鈞沒想到白華辰會跟王莉賭這玩意,頓時尷尬的捧着這個大盒子,笑道:“其實上次我就該送上來,只是剛開始忘了,到後來離開才記起來,不過白警官說太沉,就沒幫忙提上來。”
“很沉嗎?”
白華辰從葉鈞手中接過盒子,疑惑道:“我試試。”
當一股沉重的力道傳來,明顯沒太多準備的白華辰差點一屁股摔在地上,在葉鈞手忙腳亂的攙扶下,才穩住身子,驚訝道:“小鈞,這裡麪包着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重?”
“白叔叔,咱們先進去,到時候拆開,您就知道了。”
說着,葉鈞忙關上門,與白華辰一起捧着這大盒子。剛進客廳,就瞧見白冰正在一張白紙上奮筆疾書,臉上有着說不出的委屈,當聽見動靜,下意識扭頭,一眼就瞧見與白華辰忙碌着的葉鈞。不過,卻僅僅瞥了眼,之後,便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那大盒子上。
白冰永遠不會忘記,就是因爲這大盒子,讓她險些失身,更害她第一次用嘴替男人吹簫!
當下,白冰神色頗爲激動,本就委屈的心境頓時裂開一條無法縫補的縫隙:“滾!你來做什麼?”
“冰冰,怎麼說話的?小鈞是來咱們家吃飯的,難道你忘了這事?”
好不容易將大盒子放在桌子上,聽見白冰撕心裂肺的嘶喊,白華辰臉上掛不住了,先是歉意的望了眼葉鈞,這才嚴肅道:“冰冰,你今天是怎麼了?剛回家,就帶着一肚子冤屈,是不是覺得這家不值得回?還有,人家小鈞是客人,來咱們家作客,你這是什麼態度?”
“怎麼了?吵吵鬧鬧的?”
這時,穿着圍裙的王莉捏着根鍋鏟走進客廳,先是疑惑的瞥了眼與白華辰對峙的白冰,這纔將目光投在大盒子上,驚訝道:“呀?小鈞,怎麼來咱們家又捎禮物來?阿姨都跟你說幾次了,來這就跟進自己家一樣,別搞得這麼生分。”
說着,王莉就一邊脫掉圍裙,一邊朝盒子走去,剛想伸手瞧一瞧這次葉鈞送什麼禮物過來,但白冰卻彷彿瘋了一般擋住王莉,喊道:“媽,咱們別要他的東西,也別讓他再來咱們家!”
“冰冰!”
王莉還處在呆愣之中,但白華辰顯然氣得不清,生平第一次用嚴厲的口吻訓道:“別以爲我容忍你,你就脾氣倔上天了,我記得曾不止一次提醒過你,千萬別將工作中不順心的情緒帶回家裡。今天你回來,以爲我看不出來?我只是不想說,真說出來,你這脾氣就不值錢了,是不是非要我跟你們局長打電話,告訴他,我是你爸,這樣他纔不會在工作上刁難你?”
眼看着憋着一肚子悶氣的白華辰就想伸手打電話,白冰急道:“爸,我不是這意思,您千萬別打電話!”
葉鈞頗爲納悶,難不成整個警局都沒人知道白冰是白華辰的女兒?換句話說,今時今日白冰之所以在警局中擁有不菲的聲威,完全是依靠真本事上位?
“好,那你老實交代,到底出了什麼事,搞得整個人瘋瘋癲癲的?”白華辰嚴厲道。
“還不是前幾天那起火拼案,李局長說了,三天內查不出個所以然,就讓我們自己寫報告遞到省裡。”
白冰委屈的聳着腦袋,義憤填膺道:“這關我們什麼事?還不是那羣該死的街邊小流氓,跟人打架,死了傷了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憑什麼連累我們遭到上級訓斥?”
“就爲這事?”
白華辰瞪着不可思議的眸子,就彷彿聽到全天下最荒唐的碎碎念,好半晌,在滿屋子人徒然嚇一跳的氣氛下,一巴掌狠狠拍在桌臺上,罵道:“別忘記你的身份!你只是一個爲上級分擔,替老百姓做實事的警察!現在,你們無能,破不了案,憑什麼不能讓上級批評?憑什麼不能自己到上級面前領罰受過?我告訴你,我在你這個年紀,受得委屈不比你少,挨的苦,吃的虧,同樣不比你少!就這點破事,你竟還有臉帶回家來,擺給誰看?你媽?還是你老子我?”
白華辰顯然氣得不輕,這一驚一乍愣是讓滿屋子人噤若寒蟬,只見白冰面對白華辰聲威並茂的訓斥下,已經開始暗暗垂淚。
“爸,您罵得對,我知道錯了。”白冰抽噎道。
“這件事咱們先放下,記住,如有下次,你永遠別回這個家!”
白華辰氣呼呼坐在椅子上,然後指了指葉鈞,朝白冰問道:“小鈞呢?他沒惹你吧?幹嘛一見面,不是喊打,就是喊殺?”
白冰數度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忍了下來,總不可能當面說那天被強迫着替葉鈞吹簫吧?
當下只能拽緊拳頭,解釋道:“還是因爲工作上的情緒所致,爸,我下次不會了。”
“好!忙工作,到書房忙去!”
白華辰指了指不遠處掩着門的房間,平靜道:“吃飯時,再出來!”
當白冰委屈的走進書房,王莉似乎不希望這氣氛繼續尷尬下去,忙笑道:“來,咱們瞧瞧小鈞這次帶了什麼禮物過來。”
王莉這話一說,白華辰也悄悄收斂那恨鐵不成鋼的悶氣,當下好奇的望向王莉揭開的盒子,顯然也很在意這舉起來極重的禮物到底是些什麼玩意。
當瞧見一艘散發金光的手工仿真船安靜的躺在盒子裡,王莉忙掩着嘴,白華辰也聳了聳眉梢,而葉鈞也趁機指着這艘仿真船,笑道:“白叔叔、王阿姨,正如這艘船寫的那幾個字一樣,我祝福你們,一帆風順。”
“小鈞,這禮物,太貴重了!這船不會是金子做得吧?”王莉驚訝道。
儘管清楚葉鈞家很有錢,但王莉也沒想到葉鈞會送這麼貴重的禮物,就連原本不太在意的白華辰也猶豫着該不該收下這麼昂貴的厚禮。若是別人,尤其是那種爲富不仁,只知道鑽牛角尖的商販,興許白華辰根本不會親手將這禮物捧回家。但葉鈞不同,拋去故友之子這層身份,怎麼說也算得上半個女婿,再者,白華辰也不認爲,董文太的外孫,需要淪落到給他送禮走後門的地步。
“阿姨,放心,表面只是些純度不高的鍍金,內部是木鐵工藝,值不了幾個錢。”葉鈞解釋道。
“瞧這精巧的手藝,就算不是真金,看着也挺貴的。”
王莉是精明的女人,尤其在物質上,確實有着一雙獨具匠心的慧眼。就跟看人一樣,一眼就瞧出葉鈞的不凡之處,否則,又豈會對葉鈞這般上心?
“阿姨,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送禮,您無論如何也得收下。要不,我以後都沒臉繼續過來蹭飯了。”
葉鈞的話讓王莉一陣爲難,當下不經意瞥向一旁故作深沉的白華辰,見丈夫隱晦的點了點頭,這才笑道:“好吧,小鈞,咱們可別再打馬虎眼,阿姨是真心將你當兒子對待,你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跟阿姨見外,否則,阿姨會很難過的。”
葉鈞暗暗鬆了口氣,這船是胡有財送給他的,說是清巖會所每年贈給會員的年度禮品,剛好還有着些庫存,就讓葉鈞留着,興許有用到的時候。對於這刻着‘一帆風順’四個金字的仿真船,葉鈞也不知到底值幾個錢,不過倘若胡有財在場,就會意氣風發告訴在場所有人,光是‘一帆風順’這四個大字,就是用純度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純金製成,整艘船的造價,起碼在三十萬以上!
就這樣,白家稀裡糊塗收下了這昂貴的禮物,直到有一天,某位行家裡手來白家做客,才一言點醒白華辰這艘仿真船的真正價值,將當時的白華辰嚇得整整半個月睡不好,吃不飽,不過這是後話。
一頓飯看似吃得不慍不火,但實則各懷鬼胎。
王莉還在琢磨着白冰與葉鈞啥時候才能其樂融融處在一起,而白華辰卻時不時瞄向擺放在客廳最顯眼位置的仿真船。至於白冰,卻沉浸在一種委屈不甘的心境下,加之與葉鈞同席而坐,一想到曾險些吞進肚裡的那些骯髒液體,就一丁點食慾都沒有。
反觀葉鈞,卻一直琢磨着白華辰如今的身份到底已經達到哪種層面,爲何上輩子沒出手幫助葉揚升?
飯後,葉鈞謝絕了王莉的挽留,帶着一股厚重的疑惑,離開了白家。這次白冰明顯學乖了,飯後就將自己鎖在書房裡,絲毫不給王莉下令送客的機會。
葉鈞開車直接去了清巖會所,畢竟夜晚的清巖會所纔是真正能體現出江陵權貴雲集氣氛的時候,剛下車,就瞧見一輛輛價值不菲的名車將滿院子擠得水泄不通,而同臺相比,葉鈞的汽車倒是顯得貌不驚人,甚至還有些寒磣。
不過,作爲胡有財與楊婉欽點的貴賓,自然有着專屬的停車空間,這讓原本露出鄙夷的名流權貴大跌眼鏡,顯然震驚於一輛只值十幾萬的廉價車,竟能停放在他們做夢都想着的貴賓區。
走下車的葉鈞還沒進入清巖會所的大門,就瞧見一道妖嬈嫵媚的倩影正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安靜坐着,當下懸起一抹邪邪的笑意,便風度翩翩朝這道能徹底勾引男性荷爾蒙的妖嬈倩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