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軟弱

一百二十、軟弱

一百二十、軟弱

當芳華在趙處長那兒填寫完必要的文件。走出了辦公樓,被京城那猛烈的春風一吹,她才終於回過神來。

高興嗎?

當然高興,能留在協和,還是幹外科,從來沒敢做的美夢竟然在生活中實現了。

可是幸福來得太突然了,讓人完全沒有思想準備呢。而且這個幸福,來得也太及時了吧,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呢。

對啊,應該馬上告訴嘉輝這個消息。

芳華剛跑了幾步,卻又停下了腳步。

等等,我還要好好想想,怎麼和他說呢。我這還真的既成事實了,想來他是不會反對的。可是他會乖乖答應去美國嗎?不會又生意外吧!

可是,我真的願意他去美國嗎?

芳華慢慢走回病房,見同學們都下班去吃飯了,也就脫下工作服,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今天經歷了情緒大起大落的芳華,此刻心情依然難以平靜,也一點都不覺得餓。

她就在醫院裡慢慢走着,從病房到門診。從門診到病房,又到醫大的教學辦公區,然後又溜達回去。

她不時打量着四周的建築和人羣,感慨萬千:竟然真的要留在這裡工作了。如果這是夢,請千萬不要讓我醒過來吧!

可是我留在這裡,就意味着和嘉輝長久的別離。他會去美國的,他要是不去我也會趕他去的。因爲那是斯坦福,那是他應該也必須擁有的經歷。

可是這一去,就是千萬裡;這一去,就是兩三年。

在國內的分離還不到一年,我都這麼難受,何況是國外,何況是兩三年,何況時間也許還會更長呢。我會捨不得,我會受不了的。

芳華來到醫院大門口,就站在那裡,看着那些剛剛看完病、拿了藥、正準備離去的人們。

門診總是醫院人流最多的地方。這裡的人們匆匆地來去,都有着自己目的,有着自己的病痛,也有着自己的生活。

站在這裡,沒穿工作服,芳華就感覺自己也是這芸芸衆生中的一員,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酸甜苦辣。

此刻的她,沒有了白大褂穿在身時,那“白衣戰士”的堅毅剛強。她只是一個普通人,也有軟弱的時候,也有渴望溫暖懷抱的時候。

這時。一對頭髮都花白了的老夫婦走過芳華身邊。兩位老人相互攙扶着,慢慢地走出大門。

芳華看着他們的身影,忽然有點羨慕和傷感:我爲什麼要這麼辛苦啊?嘉輝,你又爲什麼要那麼優秀啊?我們活得平庸一點不行嗎?如果我們就做一對普通平常的夫婦,能夠天天相對相伴,就這麼過一輩子不好嗎?何必爲了上進,爲了求學,就要生生地分開那麼多年呢?

前世就是因爲兩地分居而婚姻失敗的芳華,此刻心裡充斥着對未來的惶恐。雖然當年的感情沒有今生刻骨銘心,但芳華結婚的時候也是抱着和那人過一輩子的想法,怎知現代人的感情即使有發達的通訊設備維繫,依然走向了終點。

這次又要維繫一份異國他鄉的戀情,怎能不讓芳華六神無主。因爲這時候手機都沒普及,互聯網還沒接入中國,要依靠昂貴、緩慢又不保險的國際郵件,來維繫和嘉輝的感情不變,她沒有信心。

而這一次如果失去了嘉輝,她不知道自己的重生還有什麼意義?

可如果讓她爲了能和嘉輝長相廝守,就不要嘉輝出國,她也是絕對不幹的。

於是,心情矛盾的芳華。就這麼愁腸百轉地在大門口徘徊。她想來想去,心思都是圍着一個嘉輝轉。

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早就被一個人看在眼裡。

他站在門診樓外停車場自己的車子旁邊,已經觀察芳華半天了。見她始終在那兒徘徊,終於忍不住走了過去。

“喲嗬,這不是小丫頭嗎?怎麼不在病房,跑這兒來了!”

芳華擡起頭:“怎麼你還沒走啊!看病人看到這個時候呀?”

江波心裡暗道:還不是因爲你。但他依然是滿不在乎的語氣:“你還真當協和是你家開的啊?管我什麼時候走啊。”

芳華不由得一揚眉:“誒,我還真有資格管了。“

江波不動聲色:“什麼意思?”

芳華挺胸擡頭,自豪地說道:“本人,林芳華,即將成爲協和醫院外科的住院醫生。你說,我有沒有資格管你這樣的病人‘家屬’?”

江波看她沒有剛纔那麼鬱悶了,也笑起來:“有,有。不過,你怎麼突然就被協和外科留下了,下午不是說沒戲嗎?”

芳華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這是個奇蹟:“不知道啊。就剛纔,外科所有的主任們把我叫過去,問了我幾個問題,又讓我作了個筆試,就說讓我留協和了。這也太容易了!要不是我知道協和的風氣很正,一定以爲他們是受賄了,問題是我也沒賄賂他們啊!太讓人搞不懂了!”

“也許是你拒絕了內科,人家外科的人很好奇,就來看看這個學生怎麼這麼牛,連協和內科都留不住她。這麼一看不要緊,嗬,人才啊!簡直就是渾金璞玉、稀世奇葩啊!得兒,就這麼留下了唄!”

江波的話氣得芳華直翻白眼:“少拿我開涮啊!我還有自知之明。沒你說的那麼誇張!”

江波哈哈一笑:“你還知道啊!那就行!不過,留協和不是好事嗎?你看上去怎麼比下午還不開心?”

芳華嘆了口氣:“我就要和嘉輝分開兩三年,我開心得起來嗎?”

江波忙岔開話題;“哦,你還沒吃飯吧?今天這麼大喜事,我請客,就當給你祝賀了!”

芳華說:“不,這頓我請你。”

江波故作愁眉苦臉狀:“啊?你請?那我能吃飽嗎?”

芳華指着門口的肉餅店:“肉餅,二十個,夠不夠?”

江波大喜,頻頻點頭:“夠,十個就夠了。”

芳華看着他耍寶的樣子,也不由笑了。

兩人走到肉餅店裡,這時候人挺多的,好不容易等到了兩個空位。

他們相對坐下,服務員過來一邊收拾桌子,一邊問他們點什麼。

雖說是肉餅店,但也賣中餐、炒菜、燉菜,芳華自然不可能真請江波吃十個肉餅,還是點了兩菜一湯。這裡的菜屬於便宜實惠、分量足,芳華又點了肉餅等主食。

江波問她怎麼不點飯,芳華說:“入鄉隨俗,北方人喜歡把麪食當主食,我也要開始習慣嘛。”

等上菜的時候。江波又以茶當酒,祝賀芳華留在了協和醫院。兩人邊吃邊聊,有江波插科打諢,芳華也暫時放下了心事。

席間,江波沒話找話:“其實,你幹嘛非想留協和啊!我覺得**也挺好的啊,軍委的首長都在那兒看病,醫術也不會比協和差多少!而且301的醫院比協和大多了,新修的大樓據說會是京城最高級的病房大樓。你要是到301,我找你就更方便了。”

芳華心想:我當然知道301厲害了,我當年可是在301進修過半年的。那裡的老師們對進修生都挺好的。

她慢條斯理地說:“301固然是不錯,從醫院的綜合實力上看,也差不了協和太多。不過想進去的話,也不比協和容易。再說,我倒也不是爲了醫院的名氣和實力,纔想留在協和的。協和在全國獨一份的住院醫生培養制度纔是最吸引我的地方。”

家中雖然有人搞醫,但並不知道這個的江波不禁好奇地問:“它和別的醫院的有什麼不同?”

“不同就在於,在協和的頭三年,住院醫生是全日制24小時‘住院’,隨叫隨到的。”

“什麼意思?”

“簡單的說,就是你要老老實實地呆在醫院裡,哪兒也不許去。病房找人,隨時要找得到你。”

“那不是和坐牢一樣了。”

“嗯,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

江波大驚失色:“這太沒人性了,天天呆醫院裡,人還不得呆瘋啊!”

芳華翻翻白眼:“你以爲當醫生是那麼好當的嗎?什麼叫奉獻,這就叫奉獻!”

江波搖搖頭:“我是沒這麼高覺悟了,那你今後三年就這麼奉獻給醫院了?”

“是啊!這樣纔是最能鍛鍊人的。”

“嗯,我覺得也挺好。到時候你就跟進了保險箱一樣,天天住醫院嘛,絕對沒有生命危險了。”

這人的大腦回路有問題吧,思維奔逸啊!芳華懶得理他了。

兩人很快吃完了晚飯。

出來後,江波問:“想不想去兜風!”

芳華想反正這會兒打電話的人多,也懶得去排隊,先去散散心也好。

江波開車帶着芳華上了長安街,一直往西開。

長安街筆直寬闊,本來挺適合開車兜風的,要是沒有紅綠燈和堵車就更好了。

已是華燈初上時分,芳華偏着頭,靠着窗戶,看着路邊駛過的**、新華門。這些標誌性建築物在燈光裡都顯得輝煌壯麗。但芳華卻沒有平日裡看到它們時的激動。

早已日落黃昏的長安街,此時似乎和她一樣,沾染着憂鬱的氣息。

江波一會兒看看前方的暮靄,一會兒再看看芳華的側影,後來說:“小丫頭,別悶坐着啊!唱支歌吧!”

“沒心情,不想唱。”

“別介。越是心情不好,才越是要唱歌嘛!”

芳華抽*動一下嘴角,搖搖頭。

“那我們就聽電臺的歌好了。”

孰料江波打開車上的收音機,電臺傳出的歌聲竟然是:“你在他鄉還好嗎……”

江波聽了一愣,手伸過去就要換臺。

“別,讓我聽聽。”芳華伸手擋下了。

江波只好收回手放在方向盤,一邊開車,一邊時不時從內後視鏡裡觀察芳華的神色。

芳華怔怔地聽着這歌,想到這回是嘉輝在真正的異國“他鄉”,而這歌就是自己今後想起他的心情,更加觸動情腸。

“當淚水模糊視線,我發現你已不見,讓冷雨淋溼我的思念……,

你那不再熟悉的笑容,對我可是一種敷衍,

手中握着你的照片,我真的感覺你很遙遠……,

電話那頭習慣的問候,對我可是一種敷衍,

手中握住你的信箋,我無法握住彼此的明天……”

很快,淚水模糊了芳華的視線。直到歌曲放完,芳華依然淚珠不斷。

江波靜靜地關掉收音機,默默無語地開着車。在蒼茫的暮色中,江波的側面如羅馬雕塑般俊美。

芳華卻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是不停地流淚。她沒有哭出聲,就是偶爾吸一下鼻子。

後來,江波把車停在路邊,從後座拿了一卷衛生紙遞給芳華,然後繼續開車。這回他繞着二環開,準備一直兜圈子,直到小丫頭不哭了再送她回去。

終於找到了發泄情感的途徑,芳華並不想停止哭泣。她邊流淚邊回憶着,和嘉輝認識以來的種種情景。

這會兒,她纔是真正的思維奔逸。

所有的記憶片段,沒有時間軸,就是這麼自由地、紛亂地在腦海裡來回放映,像是萬花筒裡面五彩繽紛的碎片,既美麗,又凌亂。但每個碎片裡都有一樣是共同的,那就是都有嘉輝的影子。

在打靶場上禮貌地笑着的嘉輝,在舞會上自嘲地笑着的嘉輝,在玩殺人遊戲時睿智地笑着的嘉輝,在青城後山上接過自己揹包時紳士地笑着的嘉輝,在急診室裡被自己教訓時無奈地笑着的嘉輝,在年級大會上被告知獲得第一名時謙和地笑着的嘉輝,……

更多的是深情凝視着自己的嘉輝,在雨中,在傘下,在鐘樓門洞,在荷花池畔,在圖書館草坪上,在九教教室裡,在運動場邊,在洪雅縣城的集市街道上,在木城鎮外的田野小徑上……還有,怎麼能忘了,在自己的病牀前。

回憶,讓芳華越來越確定嘉輝對自己的愛,以及自己對嘉輝的愛。

哭泣,讓芳華將大半年來蓄積的對嘉輝的思念,好好地發泄了出來。

同時,她還肆意地預支着未來幾年的份額。

因爲,她要一次性地把思念嘉輝時會伴隨的負面情緒全部釋放出來。從此以後,她還會思念,但再不會軟弱了。

芳華一直哭,淚水竟似流不盡的。剛擦了,又涌上來,衛生紙撕了一張接一張。看得旁邊的江波很鬱悶,這女人真是水做的,不然哪來那麼多眼淚。

不知道哭了多久,芳華終於流不出眼淚了,但是兩隻眼睛紅腫得嚇人。

江波等了一會兒,見她確實沒再哭了,只是還在時不時擤鼻涕。

他慢慢將車開回協和。車停在門口的停車場。

芳華正要開門下車,江波說:“等等,你是要去打電話嗎?”

“嗯。”

江波坐在駕駛座上,手指着對面的門診大廳:“你看那兒還排着隊呢,不如就坐車裡等吧!你哭成這樣去打電話,別嚇着別人。”

芳華偏頭看看,確實如此,想着自己現在也沒什麼事,就坐下了。

江波下車去買了兩瓶水,遞給芳華一瓶。

芳華剛纔“失水”過多,說了聲謝謝,就接過來慢慢地喝着。

等她喝了幾口,臉色似乎也好些了,江波才低聲問:“爲什麼哭?”

芳華想,今天又一次沒形象了。似乎這江波就是有一種能力,幾乎總是在自己狀態最不好的時候、最丟臉的時候出現。

她苦笑着說:“我這是最後一次哭了。從今以後,我林芳華會收拾起所有的軟弱,做一個理智堅強的女人。”

“你幹嘛要這麼逞能,不想樑嘉輝出國就不讓他出去,回四川陪他嘛!”

“不行,我愛他,但愛不是束縛,不能把兩個人都困住。我一定要讓他出去,好好深造。”

“萬一他,我是說萬一,他出去了再也不回來了呢!”

“我知道他不會的,這裡有他的爺爺、媽媽、同學、朋友,還有我,他一定會回來的。”

“這麼有信心?”

“是的。”

江波無聲地笑了:“那好吧,我祝你們兩個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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