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心懷大志的男人渴望建立“千秋萬載”功業的光芒,也是英明賢良的君王渴望着自己國家繁榮昌盛、興旺發達的光芒。
霍光心裡面在想:“皇帝陛下不愧是高祖皇帝后裔、孝武皇帝親曾孫,行爲舉止越來越透露出‘王者之風’。”
皇帝及衆位臣工都在注視着自己,霍光恭敬地彎下身子,平靜從容地回道:“皇上如想做一位執着內政的君王,自然是一動不如一靜,只管‘與民休息’、‘無爲而冶’就可以了;但皇上如想做與周武王、秦始皇、高祖皇帝、孝武皇帝齊名的一代君王,建立‘千秋萬世’的大業肯定離不開赫赫武功的!”
看見皇帝似有所動,霍光立即趁熱打鐵:“自衛青、霍去病橫掃匈奴王廷後,匈奴分化爲南、北匈奴。南、北匈奴彼此間經常內鬨,如果能令烏孫徹底歸順我朝,匈奴在西域最後的勢力就被化解,我朝與北匈奴就對南匈奴形成南北夾擊之勢,也許皇上可以藉此逼迫南匈奴向陛下‘俯首稱臣‘做北藩,這可是孝武皇帝、孝昭皇帝終其一生都未實現的夢想!”
大殿內“鴉雀無聲”,大臣們都“屏聲斂息”地等着劉病已最後的決定。這個決定不僅僅會影響漢朝,還會影響匈奴、烏孫、西域,乃至整個天下的大勢;這個決定不僅僅會影響當時的漢人,影響甚至會長達千百年之久。
劉病已的目光從殿下大臣的臉上一一掃過,皇帝的犀利眼神讓與他對視者紛紛低下頭。劉病已決心已定,豪情滿胸,猛然站了起來,大聲道:“準大司馬大將軍博陸侯所奏,從即日起於函谷關以東集結十五萬大軍,聯烏孫擊匈奴!”
百官跪倒在劉病已的腳下,齊聲高呼:“皇帝陛下英明!皇帝陛下萬歲!”
在朝堂上雷鳴般的呼喊聲中,劉病已雙目“躊躇滿志”地注視着遠方,整個人顯得那樣神彩飛揚、雄姿英發!
張安世心裡面在想:“皇帝陛下真是越來越有上位者的威勢了!”
朝議次日,蘇武府邸內,常惠求見蘇武,常惠”直截了當“地說道:“蘇大人,請你向皇帝陛下推薦我出使烏孫吧!”
蘇武沒有馬上表態,沉思了一會道:“此次出使烏孫,你準備帶多少人馬?”
常惠慨然道:“我不需要很多人,只要讓甘延壽、鄭吉跟着我,另帶五百名驍勇將士足矣!”
蘇武驚奇的看着他:“烏孫與長安相距‘千山萬水’,一路上路途險惡,匈奴人防備漢軍來援助烏孫,據說已經安排重兵,佈下了幾道堅固的防線,你只帶五百名驍勇將士夠用麼?”
常惠有些焦急的道:“蘇大人,你我相交多年,你還不相信我麼,在皇帝陛下面前我願立軍令狀!”
蘇武雙目注視着常惠,微笑道:“你如此急切地請命,是否擔心解憂出事呵?”
常惠“老臉微紅”的道:“大人又來取笑我了,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您還提這事幹沙。”
蘇武“大有深意”的望了常惠一眼:“是呵,離你們相識的那年,已經很多年了;可是,我不明白的是,孝昭皇帝時,你歷經艱辛九死一生終於從匈奴平安歸來,可是纔回來一年,你這位爲帝王信任、羣臣敬重的光祿大夫,卻忽然出人意表地自請降職,遠調朔方,這又是爲何呢?”
常惠真的急了:“我的蘇大人,救兵如救火呵,現在烏孫國上下把希望寄託在我身上,都盼着我早點帶給他們好消息呢!”
蘇武摸了摸白鬍子,笑道:“好你個常惠,一說起解憂,你就給老夫急;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也罷,老夫就陪你一起面聖!”
在去往皇宮的路上,常惠表面上在“閉目養神”,其實上他心裡面“波濤洶涌”一直在想着心事,那些他與解憂的事。那是孝武皇帝元封年間的事情。年輕的常惠帶着滿腔的抱負與理想離開了太原郡,來到了大漢帝國的首都長安。當他剛到這座嚮往已久的夢想之城時,帝都的壯麗繁華還是讓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雖然已經想象過很多次,但沒有一次能比得上眼前所親見的景象。放眼望去,集市縱橫如棋盤,街道上“人山人海”異常擁擠,所見之處層樓疊榭、飛閣流丹、瓊樓玉宇高不勝寒。
國際化的大都市長安城就這樣闖入他的眼簾,令他再也無法忘記。而那一刻,從小家境貧寒的常惠知道,自己必須拼盡全力,才能在這座夢幻之城、帝都長安實現自己從小以來的理想,在這裡打拼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常惠在長安遊歷的過程中結識了已經是孝武皇帝親衛的蘇武、趙充國;蘇武爲人機警、靈活多智,趙充國則是敦實穩重,他們一起談天說地、演武論兵,很快成爲了好朋友。
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常惠都沒有見到趙充國,他不禁有些納悶的問起蘇武,原來皇帝下旨封江都王劉建之女劉細君爲公主和親烏孫,趙充國前往護衛去了。
有一次,常惠前往槐市準備淘些書來看,就此遇上也被集會盛況所吸引,好奇之下女扮男裝來到槐市的解憂。
解憂出身皇族,祖父劉戊曾是霸居一方的楚王,卻因景帝三年時參與“七國之亂”最終兵敗身亡。自此,家族中落,解憂和她的家人長期受到人們的猜忌和排斥。雖已只是落魄郡君,但當她聽到同樣身爲宗室女子的劉細君將被遠嫁烏孫和親異族的消息之時,仍然不禁感同身受,爲之嘆息。那個時候的常惠和解憂又怎麼預料得到這樣殘酷的命運,很快也將降臨在自己與自己心愛的人身上。
兩個少年男女對董仲舒所舉“君權神授”之論觀點相左針鋒相辯,又於集會之後因喜愛同一書冊而爭搶不休,慢慢地從互相敵視到彼此瞭解最後相戀相依。
他們在一起彈琴應和、吟詩作對、出遊嬉戲那段日子,是常惠和解憂一生中最幸福的生活。解憂,她的存在,就好像她的名字一樣,能夠帶走所有人的憂愁。她的笑容,像三月的春風一樣令人沉醉。在常惠的生命裡,解憂就如同那朝陽一樣熱烈,散發出溫暖和煦的光芒,始終照耀着他。
解憂開朗,樂觀,天性善良,同時也具有堅韌的毅力。落魄的家世似乎從未影響到她對世界的看法,即使對於直接造成她家族衰敗、家人落難,並將之拋棄不顧的皇家中人也並不仇恨偏頗,反而能以包容的心態對待。
他們兩人被蘇武介紹給孝武皇帝認識,他非常喜歡與痛愛這個失而復得的“親侄孫女”,但是爲了顧全與烏孫聯盟共斷匈奴的大計不得不犧牲個人感情。
公元前101年,大漢太初四年,爲維護漢室與西域烏孫國的聯盟,孝武皇帝下旨親封宗室之女解憂公主遠嫁和親,並派親騎校尉常惠護衛和親婚隊至隴西邊關,交予烏孫接親使團。
生存在那樣的一個年代,每個人都有自己無可奈何的命運,無法不妥協的現實。而自己的解憂她如此堅強,毅然選擇了爲國犧牲,爲了避免更多的戰爭與死亡,以女兒之身和親西域的茫茫不歸之路。
不知多少個如水般的涼夜,常惠在心裡反覆捫心自問,責備自己。雖然作出選擇的是解憂自己,可是最後自己也並沒有阻止她,反而還是自己奉帝王之命,親自護送她遠嫁之路,眼睜睜看着她的和親轎輦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作爲細君公主護衛的趙充國終於回到長安,可是他整個人已經憔悴的不似人形,平素“泰山崩於前而不色變”、從來不喝酒的他,現在整天都泡在酒館裡,蘇武和常惠去勸他,他什麼也不說,只顧着麻醉自己。
有一次,常惠單獨陪他的時侯,他已經喝得“酩酊大醉”,口裡反覆說道:“細君,我對不起你!匈奴人,是你們害死的細君!”當時常惠勸他,他反過來問常惠:“你不會明白我的心情!”常惠心裡面想:“趙大哥,我怎麼會不懂,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呵!”那一天,常惠也向趙充國透露了自己和解憂公主的感情,兩個“同命相憐”的男人一起喝得爛醉,還是蘇武聞訊後趕過來把他們送回家。
趙充國經常對常惠說:“常兄弟,你比我幸運,也比我年輕,你心愛的人還活着,我的細君卻已經去世了。“
常惠也勸趙充國道:”趙大哥,細君公主人死不能復生了,你爲了細君公主、爲了她一直效力的大漢,你也要好好活着,不能再這麼淪落下去了。“
也許是心中的鬱悶得到了宣泄、也許是常惠的話起了作用,趙充國漸漸振作起來,他以假司馬的身份跟隨貳師將軍李廣利攻打匈奴,當時的作戰情況很不利,他們被匈奴大軍重重包圍。漢軍斷糧好幾天,死傷的人很多,眼看有“全軍覆沒”的危險,趙充國在這個危難的關頭爆發了,他帶領一百多名壯士左衝右殺,浴血奮戰,最終攻陷敵陣、突破包圍,李廣利帶領士兵跟隨其後,漢軍這才得以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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