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持續了很久。
直到快11點了，衆人才漸漸散去。
李東和許聖哲衆人道別，還沒上車，譚勇不知道從哪鑽了出來，湊到李東跟前低聲道：“李總，有事跟您說。”
李東點點頭，不動聲色道：“先不急，到家再聊。”
“好。”
譚勇沒再說話，轉身上了車。
一旁的沈茜見狀也沒問他們說什麼，牽着兩孩子一起上了車。
等車到了省委大院，沈茜抱着已經熟睡的小石頭道：“我先帶孩子們回去了，你早點回來。”
“嗯，你早點睡，不用等我。”
李東回了一聲，目送她們進了院子。
等沈茜走了，譚勇馬上道：“老周那邊的人傳來了消息，劉欣怡今天在醫院生了，大概是心情因素和奔波的緣故，早產了。”
“不是讓你把人撤回來了嗎？”
“剛準備撤，不過起碼得知道他們去哪了才能撤，所以就拖延了一點。”
譚勇說着馬上道：“這不是關鍵，李總，有意思的是，老周不見了！”
“不見了？”李東略顯狐疑道：“什麼意思？”
譚勇馬上道：“劉欣怡那邊剛生完孩子，老周就回了賓館。
結果沒多久，老周就出來了，跟着他的人還以爲他要去醫院。
結果沒想到，他左拐右拐的，三倆下就把咱們的人給甩下了。
您也知道，他也是行家，想甩掉眼線太容易了，加上他老婆孩子都在，一開始大家還沒太在意。
可結果醫院看了，沒人在，賓館那邊，他也一直沒回去。
人就這麼忽然消失了！”
“消失了？”李東摸着下巴，沉吟片刻道：“他都離開遠方了，好端端的消失什麼？
是不是你這邊嚇到他了？”
譚勇無奈道：“怎麼會，您都說不找他麻煩了，我就是讓人看着他去哪了，免得他不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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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消失不見，也出乎我的預料。”
李東腦子裡想了一會，最終擺擺手道：“消失就消失了吧，不用管他。
這傢伙怎麼想的，我也猜不透。
不過都說橋歸橋路歸路了，他去哪是他的自由。”
譚勇低聲道：“您說，他是不是去和背後的人接頭了？
之前我以爲他也不清楚，現在他忽然不見了，我倒是有些懷疑了，指不定他門清。
要不，我們加大人手，繼續追蹤下去？”
“費那個事幹嘛，你是不是太閒了？
安保公司這邊事情多了，你在這上面上點心，比什麼都強。
還有，老鄭走了，讓紅兵接班。
明天安排一下，我和內衛組的那些兄弟見個面。”
譚勇聽他這麼說，只好點頭道：“那我馬上安排，李總，老周的事真的不管了？”
李東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非盯着他幹嘛，這傢伙的事我現在懶得管，你要是不放心你兄弟，你自己讓人去查，用不着大小事都跟我彙報。”
“沒，我都不把他當兄弟了，我擔心他死活幹嘛。
我主要還是擔心嫂子和果果，他忽然跑了，這娘倆可就難了。
算了，這事我自己去辦吧，就不打擾您了。”
李東想了想，輕聲道：“能照料就照料一下吧，走我私賬。
丟下老婆孩子跑了，這混蛋也乾的出來。”
搖搖頭，李東沒再說什麼，打開車門下了車。
……
09年1月份，在李東的記憶中，是沒有什麼大事發生的，春節除外。
然而，就在1月份最後一天，大家彷彿商量好了一般，數家公司對外公佈了一些消息。
1月31號，正月初六。
當國人還沉浸在春節假期當中的時候，上午，蘇寧對外發布公告，收購島國laox株式會社27.36%股份，成爲其第一大股東。
laox在國內名聲不顯，幾乎沒人知道。
普通人，也不太在意這條消息。
然而，對剛併購了國美的李東而言，這條消息還是挺值得重視的。
laox是島國著名的家電量販店，雖然只有6家門店，卻是島國排名第四的家電連鎖企業。
而其成立時間，更是可以追溯到80年前。
蘇寧成爲其第一大股東，也意味着蘇寧正式拉開了海外擴張的腳步。
島國，李東暫時還沒涉足，這條消息雖然來的有些快，可李東還能不當回事。
然而，蘇寧彷彿生怕李東不夠驚喜，接連甩出了好幾條消息。
併購laox之外，蘇寧支付對價3500萬港幣，收購香江鐳射品牌、網絡及業務。
另外耗資1.8億港幣，併購其相關業務的資產和權益，包括存貨、固定資產、知識產權等。
進軍島國，和李東關係不大，進軍香江，那就有關係了。
香江那邊，國美是有門店的，雖然生意一般，可在香江那邊，國美的市場份額是超過蘇寧一大截的。
蘇寧在香江雖然子公司，可業務一直拓展不開，香江本土品牌不說，內地進入的家電品牌，國美還是壓過蘇寧的。
而現在，蘇寧收購鐳射之後，一舉超過了國美在香江的市場份額。
這些都算外埠市場，而在內地市場，蘇寧也搞了不小的動作。
公告宣稱，蘇寧09年全年，會新增300家以上的門店，主要擴充農村和縣城市場。
另外，蘇寧繼續擴大自營物流規模，增加對蘇寧易購的投資，上線自營支付體系易付寶，摒棄之前一直使用的萬卡通支付業務。
之前因爲和遠方有合作，蘇寧易購，也就是之前的蘇寧商城，一直採取萬卡通支付爲主。
如今，蘇寧卻是選擇了上線自己的支付體系，直接切斷了萬卡通支付，不得不說，這個選擇，正式宣告，兩家的合作徹底結束。
擴大自營物流的規模，增加對線上的投資，上線自己的支付體系。
這一切，都宣告，蘇寧做好了隨時開戰的準備了！
在遠方併購國美之後，蘇寧終於忍耐不住了，感受到了濃重的危機。
還是在這一天，蘇寧公告還有條簡短的人事變動。
大中電器前任董事長，張大忠先生，正式就任蘇寧電器總裁一職，大中的創始人和蘇寧的創始人，聯手執掌蘇寧。
而他們的對手，目前只有一個。
被遠方併購的國美！
李東的威脅，讓張進東感受到了濃濃的危機，之前併購大中之後，蘇寧一直在削弱張大忠對大中電器的影響力。
然而，這是之前。
如果沒有外部威脅，張進東可以慢慢來，可以慢慢將大中電器吸收消化。
可現在時間不等人，李東目前雖然沒有動靜，可一旦國美被遠方消化完畢，那就威脅大了。
趁着遠方這邊還沒大動作，張進東選擇了妥協，選擇了以聯合張大忠，以最快速度將大中電器納入麾下的策略。
這些，只是蘇寧的動作。
同一天，京城的物美，宣佈收購易初蓮花津門所有門店，其在津門的大賣場，從12家，增長至17家，超越華潤，僅次於遠方。
同時，物美以8億人民幣的代價，收購美廉美其餘股東手中全部股權，徹底將美廉美納入麾下，成爲全資子公司。
還是這一天，華潤對外宣佈，併購愛家超市11家門店，併購東北地區世紀聯華4家門店，併購深市民潤百家門店。
而作爲零售巨頭的百聯也不甘示弱，正式宣佈對永輝、農工商幾家新入體系的門店進行改造換牌工作。
另外，百聯收縮全國戰線，和華潤置換了部分門店。
東北地區的世紀聯華出售，只是開始。
北方市場的一些門店，百聯也開始出售，或者說置換更合適一些，換取華潤在南方市場的一些門店。
平靜了幾天的零售行業，陡然間，在一天時間內全都爆發了。
置換的置換，擴張的擴張，鞏固地盤的鞏固地盤。
而電商市場，這時候也出現了一些變動。
百聯，正式和阿里達成協議，百聯網上商城，入駐天貓，爭取打通線上線下體系，完成o2o戰略擴張。
而早已和京東達成合作的沃爾瑪，宣佈對京東1號店融資1000萬美金，爭取打開線上市場。
……
一天間，沉默了一段時間的其他零售企業，都開始動作起來。
顯然，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在李東併購國美的時候，這些人都沒閒着，而是動作不斷。
之所以在這時候統一爆發，與其說巧合，更不如說是給李東一些震懾。
想做國內零售行業的無冕之王，那也要問問他們的意見才行。
當王者可以，當第一可以，可想當獨裁的零售王者，那是絕對不可以的。
數家大型零售集團，包括電商領域，同時公佈消息，也含有潛在的含義。
顯然，大家達成了默契。
或者說，這些人可能達成了更深層次的合作，攻守同盟並不是無端猜測。
……
遠方大廈。
會議室。
袁成道輕聲道：“多事之秋，擴張了五年的遠方，恐怕徹底引起所有人忌憚了。”
孫濤沉聲道：“華潤、百聯、蘇寧、阿里、京東、物美……
這些企業，選擇同一天發佈公告，要說巧合，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肯定是有默契的，應該是爲了針對我們的零售同盟計劃。
之前我們發出了一些邀請函，邀請各大零售企業的掌門人，參加我們的年會。
恐怕也是此舉，讓他們感受到了危機，所以纔會選擇這時候發動。”
陳浪點頭道：“的確如此，雖然我們只是邀請大家參加年會，可也有逼宮的嫌疑。
這時候，爲了自保，爲了擺脫我們的控制，肯定有不少企業不願意妥協。
而幾家這時候發表聲明，也是爲了堅定他們的信心，甚至開始拉攏這些二三線的零售企業，也不稀奇。
現在，我們恐怕不宜搞大動作了。
國美初入，家樂福資源也沒整合完畢，這時候逼迫太過，很容易造成四面受敵的危局。
所以我建議，暫停南方擴張的步伐，選擇收縮戰線，鞏固固有市場。”
袁成道也點頭道：“李總，我也建議這麼做，一方面是受敵太多，一方面也是資金問題。
去年，我們的資金已經告罄。
雖然後期貸款150億，可幾乎都用在了國美頭上。
現在遠方這邊，只能說勉強保持現在的規模進行運營。
另外，我們今年還有不少債務需要償還，包括之前併購家樂福、永安這些企業的尾款，大部分都需要在今年還清。
還有，我們的遠方城也需要大筆投資投入才行，再加上部分地皮款尾款也要到期。
最後就是國美這邊，黃總這邊您可別忘了，除了之前的80億，接下來兩年，每年還有50億的款子要支付。
前幾天，我和劉總監他們做了一個預算，今年哪怕不做任何擴張，按部就班地運營。
這些欠款加尾款，以及公司基本開支，就高達300億之巨了！”
李東皺眉道：“這麼多？”
袁成道點頭道：“就是這麼多，前幾年我們都是在高度透支，到現在，也到了爲之前買單的時候了。
300億的資金，今年到期。
而我們的盈利方面，零售集團最多，加上國美和線上的話，今年預計能有200億左右。
還有物流、pp這些產業，盈利不會太多，最多保持自身的運營，甚至還不夠。
地產方面，除非出售部分地皮，要不然，300億的款子都是個問題。
不過到期300億，我們的負債就下去了，到時候可以再進行貸款。
總而言之，不做擴張的話，今年能做到收支平衡。
一旦繼續擴張，那資金方面會成爲我們最大的壓力。”
李東皺着眉頭道：“有這麼誇張嗎？年盈利數百億的遠方，負債率不是太高，我倒不覺得資金有多大問題，不行就再借！
不過人員方面倒是個難題，還有我們的內部問題，到底還能不能再打場硬仗。
現在遠方內部情況有些複雜，凝聚力恐怕比之前弱不少，整體實力並未出現爆發式的增長，反而有些拖了後腿。
一旦和幾家正面交鋒，我有些擔心，我們時間一旦拖長了，會被拖死。”
袁成道衆人都點頭，這是事實。
五年來，遠方不斷擴張，不斷併購其他企業。
規模大是大了，可內部問題越來越嚴重，矛盾也越來越嚴重。
平時還好，李東就算開戰，也是速戰速決，不給對手拖延的時間。
可一旦拖長了，那就麻煩大了。
網上有人說李東打閃電戰無敵，打持久戰不行，也不是假話。
只要能拖到遠方這邊三板斧過後，打破了李東無敵的氣勢，以遠方的底蘊，整個遠方集團都會疲憊，成爲困獸。
這也不是玩笑話，同樣是事實。
遠方的員工，能有現在這般氣勢，這般凝聚力，全靠李東一人凝聚起來的。
而李東的長處，就在於突襲，閃電出擊，不給對手還擊之力。
如果這招不奏效，打持久戰下去，不但員工疲憊，李東都會疲憊，這時候就危險了。
很多時候，企業的勝負不僅僅看資金，看人脈，還得看人心。
人心散了，精氣神沒了，你錢多，那也是便宜別人，何況現在的遠方流動資金沒多少，反而到期欠款不少。
李東話音落下，會議室安靜了下來。
目前的情況，大家都覺得不再適合擴張了，不過李東自己怎麼想的，現在還是未知數，衆人只能等他做出決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