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怎麼傳的，李東沒工夫去看。
在食堂吃完飯，李東和袁雪在園區中閒逛起來。
歐萊雅研發中心面積不算小，將近2萬平方，當然，其實也不算太大，也就一個遠方大賣場的面積。
可就這麼大點的地方，集中了200多名科研人員，其中碩士以上學歷100多號人，幾乎都是數得上號的名校畢業生。
海歸派也佔據了大半，本科學歷當中有一半都是海歸。
儘管平時大家各種鄙夷，各種不屑，學歷不能當飯吃，海歸也就花錢買個名聲。
可你不得不承認，精英圈子中，九成以上都是這羣人。
高學歷自然有高學歷的價值所在，誰也無法否定這些。
歐萊雅在今年7月份發佈的世界500強名單中排名355名，年營收235億美元，換算成人民幣也就1600億左右。
而他們在華夏區，投入不算太大，年營收也不到100億人民幣。
可就這樣一家集團，一家分部，卻是引得大批高端精英人才爭相相投。
李東一邊走着，一邊感慨道：“人心啊，搞不懂。”
袁雪輕笑道：“怎麼忽然感慨上了。”
“不是感慨，就是覺得，有些所謂的知識分子，真他麼操蛋！”
袁雪蹙眉，忍不住道：“別說髒話，被人聽到了不好。”
李東翻着白眼道：“我說髒話了嗎？我是真覺得操蛋，尤其是這些所謂的知識分子，精英人羣！”
“人家又沒招惹你，你又發什麼感觸。”袁雪好笑道。
李東嗤笑一聲，有些無奈，又有些不甘心道：“我現在特別討厭你們這些外企，還有一羣以外企員工自居自傲的混球！
所以我一直想着，要把遠方打造成世界性跨國集團，好好吊打你們這些人！”
袁雪沒好氣道：“別你們你們的，我又沒招惹你。
你發雄心就發雄心，又扯上我們做什麼。”
“你不懂。”李東一邊走着，一邊搖頭晃腦道：“不知從何時起，國內的企業在所謂的知識分子眼中，就成了low的代名詞。
管理缺陷多，發展前景弱，待遇不如外資強，面子沒有外資廣。
在外資企業，隨便一個阿貓阿狗出來，進了遠方，就敢張口三五萬月薪，就敢要年底分紅，就敢說遠方管理存在重大缺陷！
殊不知，他們在外企，一個月也就拿個四五千，混的還不如遠方的銷售員！
可就這樣的人，他就敢看不起遠方！
遠方年營收今年差不多能突破2000億大關，可就算這樣，在所有人眼中，隨便一家外資企業就比遠方好！
遠方技術體系的員工，哪怕最低級的，月薪一般也在5000以上，各種醫保社保全都健全。
有時候，我是真想不通，那些所謂的知識分子，高端人士，是怎麼想的？
在外企拿着三四千的工資，還不夠他們租房子吃用的，有什麼資格去鄙視我們這些國內企業那些精英人士。
人家房子、車子、票子，哪樣不比他們多。”
李東說着，嗤笑一聲道：“跟你說個有意思的事，就發生在我們遠方。
遠方超市有個城市經理，年紀不算大，剛畢業沒幾年。
那傢伙也是海歸派，不過畢業的學校不算太出名，在國外也就一般。
他有個同學，跟他一起出國留學的。
畢業後，他倆一開始也在同一家企業工作，後來遠方這位城市經理，跳槽來了遠方，幹了兩年就升到了城市經理的位置上。
有次他那個同學給他打電話跟他裝逼，說自己升職加薪了，年薪15萬，各種福利待遇都有……
巴拉巴拉一大堆，無外乎老子很牛逼，你他麼真蠢，居然跑去遠方那個破地方上班了。
咱們可是海歸派，在外企待着才符合咱們的身份，你看我，才幾年，年薪就15萬了，嚇不死你！
結果咱們公司那位經理年紀也不大，忍不住說了一句，我年薪加獎金分紅，今年拿了60萬……”
袁雪忍不住笑道：“這算是反打臉了？比較符合你的風格。”
李東搖頭道：“你以爲這是故事結束？錯了，這些外企員工的優越感超乎我的想象。
咱們的經理剛說了60萬年薪，人家轉頭就不討論錢了，開始討論未來，討論前景，討論夢想，討論地位！
就他那破公司，在華夏年營收也就幾個億不到，我隨便一家大賣場，一年下來也能吊打他。
可我着實想不到，在他眼中，就他那個年營收幾億的小公司，就因爲掛上了外資的牌子，在他眼中居然比遠方要強的多，高大上的多！
人啊，你說他腦殘吧，也不至於，腦殘一般也混不到這個地位。
可你說他嫉妒吧，也不完全是，對方要是跳槽到了一家國內企業，待遇應該也會更好一些。
可我他麼就是搞不懂了，你說再多，哪怕拿證據打臉，他就是認爲外企強，你說這種人到底吃什麼長大的？”
李東是既無奈又嘆息，搖頭道：“就像歐萊雅，一個破研發中心，碩士博士一百多號人，本科畢業，那也得名校的或者海歸派。
偏偏工資還不高，每年投入也不大，照樣乾的風風火火。
前不久，遠方零售這邊要打造遠方自己的品牌系列，也建了個品牌研發中心，你猜怎麼着？”
袁雪狐疑道：“效果不好？”
李東嗤笑道：“不是不好，是人人都把我當傻子了，把國內企業當白癡了！
隨便來個人，張口就是年薪50萬，股份分紅，原因是他之前在一些國外零售集團的品牌研發中心工作過。
hr那邊讓人一查，對，人家是在國外零售集團品牌研發部幹過。
也就一個普通員工，年薪大概10萬左右，別說分紅，其他的毛都沒有！
可就這樣一個人，到了遠方，敢開出五倍的增幅，哪來的底氣？
也是國內這些企業一羣二傻子給慣出來的！
這幾年，有外資工作經歷的從業者，都身家暴漲，鍍個金出來就是香餑餑，引得衆人哄搶。
結果呢？
結果人家真帶來了那麼大的回報？
一個人真能頂得上五個人用？
扯淡的玩意罷了！
遠方想搞出一個和歐萊雅一樣的研發中心，同樣的學歷層次，如果全部讓外企工作過的員工去，開支多出了整整一倍以上！
可要是選擇那些沒外企工作經歷的同檔次人才去，可以比歐萊雅少30%的開支，你明白這意味什麼嗎？”
袁雪微微蹙眉，辯解道：“不是每個人都這樣，個人有個人的選擇和考慮。
不過你想打造世界性集團，和這些企業爭鋒，爲華夏企業正名，我倒是可以理解。”
李東翻了個白眼道：“我什麼時候說要爲華夏企業正名了？”
“你剛剛不是……”
袁雪有些搞不懂他了，你剛不是這麼說的嗎？
李東眯着眼道：“你還是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核心不在這。
打造世界性集團倒是真的，揚名域外也是真的。
可爲華夏企業正名，輪不到我去管。
我呢，想法很簡單，既然那些外企員工看不上遠方，其實我也看不上他們。
但是一旦遠方成了世界性集團，那就徹底壓過他們了，不就是名聲面子問題嗎？
我名聲比他們大，面子比他們足，同樣的人才，我就能節省130%的開支，那我就賺大了！
到時候，遠方的人，比他們那些外企員工面子還大，可我卻能減少一倍的開支，你說，我該不該打造世界性集團，把遠方帶出國門？”
袁雪一臉懵，這就是你的目的？
前面聽着，她還感覺李東的理想很高大上，雄心勃勃，野心沸騰，爲華夏企業在世界正名！
可轉頭的工夫，這傢伙就說到了開支上面，讓她一下子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強忍着吐槽的慾望，袁雪無奈道：“好吧，你說的很對，繼續爲你的理想奮鬥吧。”
李東聞言繼續搖頭道：“你還是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你要仔細聽纔對。
所謂的外企，真比國內企業強？
那都是吹出來的而已！
所以呢，在外企工作，也就那樣，沒比國內企業好到哪去。
歐萊雅同樣如此，一家搞化妝品的，年銷售也不到2000億，就算做到了華夏區總裁又能如何？
見了我，照樣得乖乖地低頭問好。
所以呢，在這混日子，沒那個必要。
還是自己當老闆好，三五年之後，曾經管着你的領導，見了你都得叫爺，這才叫爽，才叫人生！”
袁雪算是徹底明白了，滿臉無語道：“你說這麼多，連全世界都給扯上了，合着就爲了這個？”
李東滿臉詫異道：“我說什麼了？我就是向你闡述利弊，分析一下未來前景，人嘛，既然活着，那就得往上走，明明有陽關大道不走，非要走獨木橋，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袁雪哭笑不得，半晌才道：“那你的意思是，我最好還是自己當老闆，別再給人打工了？”
“換成我肯定這麼想，當然，你怎麼選擇，我都是支持的。”
袁雪好笑道：“行了，少賣弄你那一套，我就是想做點我自己喜歡做的事，說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你要是錢真的多的花不完，我幫你花好了，免得你有點錢就嘚瑟。
剛好最近準備放鬆一下，回頭我就辭職滿世界旅遊去，這下你滿意了吧？”
“我不是這意思……”
李東說着搖搖頭，算了，自己也是閒操心，非要讓她幹這些幹嘛。
自己又不缺錢，她喜歡幹什麼就幹什麼好了。
主要還是因爲剛剛的事，袁雪被那個主管一番針對，李東說着不在意，還是有些不太爽利，覺得給人打工沒必要。
不過既然袁雪不願意做這些，那也沒必要強迫。
想到這，李東又道：“那也行，想旅遊就旅遊好了，不過再等幾天，我安排一下。
你一個女人自己別亂跑，外面世道不見得多好。
真要出去，記得告訴我，別一聲不吭就跑了。”
“知道了，囉嗦。”袁雪忍不住再次笑了起來，走了一會又道：“上次在滬市看到秦雨涵了，她還在這邊嗎？”
“嗯，你們見面了？”
“沒，就是碰巧遇到了，沒搭理她，她想找我說話來着，不過我沒理她。”袁雪一副不以爲然的態度說着。
李東干笑一聲，就聽袁雪又道：“不說別人了，這次來待幾天？什麼時候走？”
“不好說，三五天吧，今年有點忙，明年就好多了。”
“哦，晚上去她那？”
“咳咳，我最近修身養性，什麼事都幹不了……”
他話沒說完，袁雪就一臉嫌棄道：“你想什麼呢？我問你這些了嗎？”
得了，李東也不說了，說什麼都是錯。
說不說別人的是她，問話的還是她，回話了也是錯，乾脆不說了。
他不說，袁雪卻是又道：“怎麼要修身養性了，身體不舒服？”
“沒，就是有點累了，得修養一段時間。”
袁雪輕嘆道：“自己注意一點吧，有時候，一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就別去了。
還這麼年輕，折騰垮了，何必呢。
我一直以爲你不是那種人，沒想到……”
李東滿臉黑線，無語道：“我去哪了？什麼折騰垮了？
能不能忘好處想想，我就是有些累了，都不知道關心關心我？”
袁雪笑道：“關心啊，我記得你剛剛吃了兩碗飯，說話走路也都生龍活虎的，身體應該很健康纔對。
你又說的不清不楚，含含糊糊的，我當然得往那方面去想。
除了那種地方去多了，我可不覺得你身體有問題。”
“得了，不討論這話題，反正不是這原因導致的，你去平川打聽打聽，我李東的自律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這種糟心事，李東懶得多說，每次說了都丟人。
袁雪見他不願意多說，加上李東也沒絕望不堪，倒是沒再多問。
不過大體上心裡還是有些瞭然，直到走出園區的時候，袁雪忽然道：“等養好了身體，還是節制一點吧。”
李東嘴角抽搐，無奈道：“我說了，不是那原因，算了，你不信我也沒辦法，等我修養好了，你就知道了，成天想什麼呢。”
“我倒是沒想什麼，反正不會是因爲我。”袁雪一臉無辜，顯然是認爲另有其人。
李東苦笑，辯無可辯。
在門口站了一會，李東道：“一起走？”
“不了，公司這邊總要處理好了，你自己回去吧，有空我去找你。”
“嗯，到時候給我電話。”
“知道了。”
“……”
等李東的車緩緩離去，袁雪站在原地看了一會。
直到車影完全消失，袁雪才輕嘆一聲，緩緩往園區內走去。
她知道李東爲什麼會在這時候來找自己，還特意來了公司，又說了一大堆不算廢話的廢話。
又是讓她去遠方，又是讓她自己當老闆創業。
其實她都明白，李東在感情上本來就不是那麼難懂的人，他是想補償自己而已。
可自己需要那些補償嗎？
她需要的不是那些，她想要的，李東給不了她，起碼現在不能。
至於以後，真的有以後嗎？
有時候，袁雪想到這個問題，總覺得有些茫然，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真的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