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館內。
氣氛凝滯住了。
賈文浩的一句話，讓陳瑞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更是有些驚恐。
賈文浩是什麼意思？
身體好纔有精力折騰，“折騰”兩個字可不是隨便說的。
作爲地方大員，賈文浩會說出這麼沒水準的話嗎？
短短一句話，就流露出了賈文浩的敵意，是的，敵意！
陳瑞如坐鍼氈，有些不知所措。
莊凡更是大氣不敢喘，恨不得現在馬上躲開纔好。
還是韓雨見情況不對，馬上笑道：“文浩，坐下說吧，你不是在新城嗎？怎麼來平川了，早知道你要來……”
有外人在，賈文浩沒說什麼。
家醜不可外揚，現在說的多，錯的多。
可對陳瑞這些人，賈文浩是極度惱火。
韓雨本人雖然有些貪財，可說實話，要不是有些人慫恿，韓雨不見得有這個膽子。
莊凡，陳瑞，這兩人出現在韓雨面前，賈文浩不動腦子都能知道，誰唆使韓雨的。
當初的森泰，莊凡就是大股東，結果那時候，韓雨就因爲他們的唆使，和李東對上了。
爲了擺平李東，付出了多少代價！
現在倒好，這些人又來了！
一次次的，真以爲自己賈文浩是好欺負的？
對莊凡，畢竟莊老面子在，賈文浩不好當面撕破臉，可陳瑞算什麼東西！
他老子還在江北的時候，賈文浩都不鳥他，更別說，出了事之後，陳繼寬現在已經毫無實權可言。
連陳瑞老子，賈文浩都不放在眼裡，更何況陳瑞。
韓雨出聲，賈文浩沒再說話，直接坐了下來。
坐的不是別的位置，而是剛剛陳瑞的位置。
因爲之前就三人，座位也就準備了這麼多，旁邊倒是有椅子，關鍵現在合適去搬嗎？
賈文浩一坐下來，就淡淡道：“都坐下吧，聊幾句。”
韓雨是他老婆，當然沒什麼拘謹，直接坐了下來。
莊凡猶豫了一下，也跟着坐下。
唯獨陳瑞臉色有些漲紅，他坐，坐哪？
就在他坐蠟的時候，賈文浩好像剛發現一般，轉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陳總，要不我讓你？”
陳瑞臉色變了又變，頓了一會才幹巴巴道：“賈省說笑了，我站着就好。”
“站着恐怕不合適吧，傳出去，還以爲我賈文浩拿捏你。
陳總，我還是讓你吧……”
“不敢不敢……”
陳瑞肺都快氣炸了，可他真不敢和賈文浩作對。
不說賈家的背景，就是賈文浩本人，那也是他招惹不起的。
圈子裡，大家不怕有錢人，哪怕對更高級的二代，那也不是太害怕，聊天打屁開玩笑那都無所顧忌。
可對賈文浩這種新興巨頭，大家那是又敬又畏。
他們已經脫離了二代圈子的範疇，邁向了另一個更高層的圈子。
別說賈文浩現在已經做到了這一步，就是剛擔任平川副市長不久的石廣林，那也是他們仰望的存在。
真正能在這個年紀走到這一步的人少，能力，背景，魄力，機遇，缺一不可。
雙方嚴格說起來，不是一個層次的人。
賈文浩發作陳瑞，莊凡看在眼裡，沒敢說話。
韓雨雖然有些奇怪賈文浩的反應，不過也不能真看着陳瑞繼續丟人下去，打岔道：“陳瑞，咱們的事回頭再聊吧。
要不這樣，你先回去，有空我再找你。”
陳瑞如釋重負，連忙道：“好，那我就不打擾幾位了，賈省，那我就先回去了。”
賈文浩淡淡道：“既然陳總忙，那我就不留客了，慢走。”
“賈省客氣了。”
陳瑞老老實實地應了一聲，嘴角抽了抽，轉身就往外走。
莊凡見狀眼睛眯了眯，接着也起身笑道：“賈大哥，雨姐，那我也不打擾了……”
賈文浩臉上恢復笑容，按了按手道：“這麼急做什麼，坐下說。”
莊凡無奈，只好坐了下來。
等他坐下，賈文浩才淡笑道：“什麼時候來的江北，怎麼也沒打個電話給我？”
“剛來不久，這不知道您忙，沒敢打擾您。”莊凡客氣道。
“跟我客氣什麼，莊老和我們家老爺子，當年也是一個戰壕出來的老戰友。
老爺子這幾年身體大不如前，經常回憶過去，幾次說到莊老。
前不久，我還說有空請莊老，去老爺子那聊聊。”
莊凡乾笑一聲，只能硬着頭皮點頭說是。
實際上，賈文浩還真擡舉莊老爺子了。
賈文浩的背景，雖然不比石廣林、吳清平這些人，可賈家老爺子，當年也是高級將領。
莊老爺子呢，嚴格說起來，還是賈文浩爺爺的老部下，中間還隔了一兩層。
賈老爺子就算回憶過去，恐怕也不見得能想到莊家這位，更別說後來莊老爺子轉政從商，大家也越行越遠。
賈文浩對他的反應不以爲意，繼續道：“這次來江北，是來談生意的？”
“嗯，一點小生意，已經談的差不多了，正準備明天回京城。”
賈文浩若有所指道：“你們啊，都喜歡謙虛，動輒幾十億的生意，都敢說小生意了。”
莊凡臉色一僵，韓雨也有些臉色僵硬，乾笑道：“你操心這些做什麼，對了，新城那邊還順利吧？
昨天那什麼雷曼不是破產了嗎？
對新城沒影響吧？
家裡面一切都好，你這邊沒事的話，抽空回去看看，爸前不久還說好久沒看到你了……”
韓雨再次岔開話題，賈文浩也不再繼續說這個。
拿起桌上的茶杯，賈文浩給自己倒了杯茶。
輕輕抿了一口，賈文浩又道：“今天剛好事情不多，我和莊凡也有幾年沒見到面了。
閒着也是閒着，我給大家說個笑話吧。”
莊凡捧場笑道：“能聽賈大哥多說幾句，這個笑話肯定意義非凡。”
“見笑了，這笑話，其實倒也不是我說的。
是有人當初和我說過一次，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就記下來了。”
賈文浩笑了一聲，緩緩道：“這笑話，有些粗俗，沒辦法，當初和我說笑話的那人，也粗俗。
我說說，你聽聽，不好笑也別介意。
從前，有個地痞惡霸叫二狗子……”
“二狗子”三個字一出，韓雨動作一僵，差點摔破了手中的茶杯！
“二狗子和二傻子的故事！”
韓雨腦海中瞬間閃現了當初在天鵝湖夜遊的事情。
這故事，是李東說給賈文浩聽的。
李東當初就差指名道姓地罵她二傻子了，至於二狗子，當時李東儘管不太清楚，不過也意指森泰的幾位大股東。
而此時此刻，森泰的大股東在這，莊凡！
故事中的二傻子也在這，她——韓雨！
韓雨臉色一陣變幻，幾次想開口打斷賈文浩的話。
可賈文浩根本沒看她，將故事娓娓道來，最後意味深長道：“以前呢，那根棒棒糖是農戶家的，你地主惡霸搶了也就搶了。
真鬧大了，還有的說和。
可現在，農戶發達了，成了鉅富，結交的都是達官貴族。
這時候，你二狗子和二傻子還要搶人家棒棒糖，就不考慮考慮後果？
爲了一根棒棒糖，小心最後雞飛蛋打，真成了傻子。”
莊凡臉色一變再變，賈文浩說成這樣，他要是還不明白，那就真傻了。
勉強笑了笑，莊凡喉嚨發澀道：“賈大哥這個故事令人發醒，不過有時候，聽來的不見得就是真的。
比如說這根棒棒糖，其實不是人家去搶，而是花錢買的。
你情我願的事，走到哪都說的過去。
而且二……二狗子，他也不是什麼惡霸，更沒唆使過誰。
人家二傻子，自己找上門，非要謀劃人家的棒棒糖，偏偏這傻子背景大，誰也不好拒絕不是……”
賈文浩若有所思，淡淡道：“這麼說，是有些人主動找你了？”
這話說的，已經沒什麼遮掩了，指名道姓地問了。
莊凡心裡暗罵一句，看了一眼韓雨，沒有說什麼，態度卻是表明了。
不是我唆使你們家的二傻子，是你們家的二傻子，自持背景深厚，非要咬李東一口。
我也是被你們家的這位拉上船的。
現在倒好，你還怪起我來了，我到哪說理去。
還有，這次大家你情我願的，莊凡也沒動用什麼特殊手段，倒也不是太懼怕賈文浩的問責。
不過下次真的不能再和韓雨合作了，這女人就是掃把星。
而且還不好得罪，真要得罪狠了，賈文浩出面，也麻煩。
莊凡怕和賈文浩打交道，賈文浩可沒別人那麼好糊弄。
被莊凡這麼一看，韓雨也坐不住了，心裡有些火大，憋着氣道：“看我做什麼，莊凡，沒事你先走吧！”
莊凡巴不得馬上閃人，聞言連忙道：“那我先走了，賈大哥……”
賈文浩點點頭，淡淡道：“那你先回去吧，對了，下次這種事就不用拉你雨姐參與了。
一次兩次的，衝鋒陷陣，腦袋真傻了。
回去和其他人也說說，我賈文浩雖然不喜歡招惹是非，可泥人也有火氣。
真要再有這種事……”
賈文浩眼中厲色一閃，沉聲道：“那就別怪我賈文浩翻臉不認人！再有下次，我弄死你們！”
莊凡身體一顫，賈文浩這種人，一般說話都雲裡霧裡的。
哪能想到，他當着他的面，就說出“弄死你們”的話。
莊凡嚥了咽口水，就連準備說話的韓雨都嚇了一跳，瞬間萎靡了下來，沒敢再吭聲。
莊凡強壓着驚懼，連忙道：“賈大哥……”
“去吧，把我話中的意思傳到了。”賈文浩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打發走了莊凡。
莊凡也不敢多說，急匆匆地就往外走。
這事鬧的，真要再有下次，恐怕真要出大事。
……
等莊凡走了。
韓雨才壓下心中的害怕，笑盈盈道：“發這麼大的火做什麼，被人聽到了，豈不是看了笑話……”
“韓雨！”
賈文浩盯着她看了一會，緩緩道：“我想問一句，我賈家是少了你吃的，還是少了你喝的？”
韓雨面色一僵，接着就有些惱火道：“你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賈文浩自顧自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那時候，你知書達理，隔着老遠，就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書卷氣。
我當時在下面當副縣長，遇到了一點麻煩，正處於人生迷茫期，心情也很煩躁。
在圖書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煩躁的心情忽然就平復了下來。
對我們這種人而言，一見鍾情很不可思議，甚至不存在。
可那一刻，我沒有絲毫遲疑，一瞬間的工夫，我就認定了，你註定是我賈文浩的妻子。
我父母反對這門婚事，老爺子也反對，甚至叔叔姑姑們都反對。
他們當時已經給我物色了一位未來妻子的人選，這點你應該也清楚，就是石廣林他姐姐。
爲了這事，我和石家那位翻臉成仇。
當初要不是石家那位搗亂，也許我走的會比現在更順利。
說這些，不是我後悔，我從來沒後悔過。
哪怕和石家鬧翻了，我一直覺得這是對我的磨礪，值得！
這十幾年來，我一直都在慶幸，慶幸娶了一位好妻子，找到了屬於我的心靈港灣。
外面的勾心鬥角，外面的爾虞我詐，經常讓我疲憊不堪。
可每當回到家中，我的心都能寧靜下來……”
韓雨有些動容，眼睛微微發紅道：“文浩……”
賈文浩按了按手，笑道：“等我說完。
這種日子，要是能一直持續下去，我想我這輩子，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可人心易變，世事無常。
不知道從何時起，你變了。
變的貪婪，變的自私，變的愚蠢！
金錢、地位、權勢，讓你沉迷其中，當年的書卷氣，漸漸變成了銅臭味！
你缺錢嗎？
不缺！
衣食無憂，吃穿住行，我自認沒有哪點虧待過你。
你說你不想住大院，壓抑。
行，我滿足你，賈家的生意，我從不摻和，爲了你，我主動向父親提及，想要給你安排個事情做，將賈家名下的兩家企業交給了你。
另外還主動接受了賈文清那套別墅，你可知道，當初因爲這點，老爺子是如何震怒，如何失望！
甚至後來賈文清讓我幫他處理一些難以解決的麻煩，我冒着風險，頂着壓力幫他處理了，算是還掉了這個人情。
這些，我從沒告訴過你，因爲我覺得值。
那兩家企業雖然規模不大，可價值也有數千萬，你甚至不用親自經營，每年賺的錢，也夠你一切消費了。
我以爲，這樣你該滿足了纔對。
可我錯了，我發現，人的慾望是永無止境的。
有了一千萬，你渴望兩千萬，有了兩千萬，你渴望更多。
漸漸地，你變的我都快不認識了。
你在圈子裡漸漸混出了名氣，雨姐的名聲，哪怕是我，也有所耳聞。
我在地方工作，幾次讓你過來，你不願意，我也沒強求。
你可知道，因爲這點，幾次我被人攻擊，甚至利用一些手段，讓我差點陷入深淵。
我事後想過，要不要讓你跟我一起四處奔波，可後來想想，身處京城的你，比在我身邊更安全，更自在。
起碼沒人會拿你攻擊我，也沒人會用形形色色的手段去引誘你犯錯。
結果，誰料到，不用別人引誘，你無師自通，自己就一步步踏入了這個旋渦……”
賈文浩說着，有些口渴了。
喝了一口茶，賈文浩舔了舔嘴脣，苦澀道：“當然，這一切也不能完全怪你。
是我的縱容，讓你一步步走到了現在。
前兩年，你和李東鬥，那五個億，你真以爲我是白送給李東的？
這些錢，是拿來保命的，保你的命，保你的平安。
有些事，大家都清楚，也都心裡有數。
買了遠方的債券，我是準備等事情平息一段時間，將債券送出去，或者捐出去都沒問題，比捐錢要影響小很多。
這樣一來，你之前的錯誤就算告一段落了。
你倒好，在京城，一口氣給輸了。
輸了其實也沒關係，輸給了李東，或者說半送給李東，有些責任就是李東去承擔了，而不是你。
李東能不能擔起這個責任，不在我考慮之中，你沒事就好。
然而，我沒料到，你還沒醒悟過來！
韓雨，金錢真的有那麼重要？
爲了錢，你已經魔障了，你知道，你讓我有多痛心，多失望，甚至絕望嗎？”
韓雨臉色蒼白，喃喃道：“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想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屬於你的東西？什麼是屬於你的？那些錢，是責任，是承擔，是後果，甚至是我和你的未來前程！
沒了這些錢，我們會更好，你居然還想拿回來，何其幼稚！”
賈文浩痛心疾首，長長喘了一口氣，緩緩道：“這次，你出了多少？”
韓雨臉色晦暗不定，賈文浩怒道：“多少！”
“3……3億。”
“哪來的？”
韓雨抿着嘴不吭聲，賈文浩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哪來的！”
“借的。”
“能耐真大！”賈文浩略帶譏諷道：“我親自出面，別說3億，300萬也開不了這個口，你雨姐的名聲就是值錢，隨隨便便3億就到手了。”
韓雨眉頭微微皺起，半晌才道：“這次我做的是正經生意，我知道你不滿意，可只要這次賺了錢，我……”
“放屁！”
賈文浩勃然大怒，賺錢，你腦袋進水了，還想在李東身上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