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哲、夏左、南風和程景然都被葉安安剛剛的奮不顧身驚得集體愣在原地,沒有人比他們看的更清楚,照明燈落下的位置距離葉安安身後不足一米,即使有外面燈罩的掩護,還是有幾片玻璃碎片崩在了她背上,如果她不是穿的厚一些,如果位置再向上一些,她恐怕就不能像現在這樣好好地站在那了。
葉安安低着頭背對着他們站着,好像一部悲傷的電影,整部電影裡面就只有一個背影,一個站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被打上了聚光燈的背影,沒有音樂,也沒有旁白,但裡面悲傷的情緒就好像向清水中滴入了一滴墨水,迅速地漫開了。
尹哲看着這個背影,五官微微動了動,彷彿牆上的雕塑突然活了過來,臉上流露出的情緒像從冰雪下流淌出的泉水,透出綿綿不絕的暖意。
他有點後悔了,他的判斷和他的以爲在這份悲傷面前像是被一羣白蟻造訪過的堤壩,瞬間坍塌了。
葉安安擡起頭,擦掉眼角殘留的淚水,轉身向出口方向走去,後臺的所有人雖然手裡忙着各自的事情,眼睛卻不時向這邊偷瞄,但在他們看來,葉安安臉上的表情淡然的就好像剛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與此同時,臺前因爲剛剛後臺的一聲巨響而暫停的院長講話也已經恢復了正常。
葉安安走到BG四人面前,笑了笑,“我下臺看你們演出,祝你們演出成功。”
“好,”夏左點了點頭,眼睛溫柔地一張一合,“雖然你的那首歌我們未必能達到標準,但我們會盡力的。”
尹哲右手握拳杵在自己的鼻尖上,做作地‘吭’了兩聲,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說,“那個,葉安安……”
“打住,”葉安安趕忙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我現在不想跟你吵架。”
尹哲有些無奈地扯了扯嘴角,“誰說我要跟你吵架了?”
葉安安也不再理他,轉身要走,可剛走出去一步突然一歪頭又折了回來,她仰頭看着尹哲,眼睛裡閃着挑釁的光,“好吧,你剛剛想說什麼?我洗耳恭聽。”
尹哲看着葉安安好像刺蝟一樣將全身的刺都豎了起來,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怎麼不說了?”葉安安一挑眉毛,“那我猜猜好了,”葉安安圍着尹哲緩緩地踱着步子,“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我的演技簡直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了,如你所想,欲擒故縱這招不好使,所以我改用苦肉計了。”
“怎麼樣?”葉安安站在尹哲面前抱着雙臂冷笑地看着他,“有沒有有一點開始佩服我了?如果沒有的話,總應該有一點點羨慕吧,像你這種每天被不同的女人環繞,左右逢源地就像別人每天吃飯睡覺一樣稀鬆平常的人,難道就不羨慕別人對愛情的追求和執着嗎?如果你連羨慕這種情緒都不存在的話,那你對所有描寫愛情的書籍、電影、電視都應該深惡痛絕了吧?那我就奇怪了,像你這種明顯有情感缺失的人,怎麼會搞起音樂了呢?不是說在所有承載情感的介質中,音樂是情感最豐富的嗎?這就難怪你對一些音樂的理解會帶有一種匪夷所思的遲鈍了。”葉安安嘆息地晃了晃頭,“我現在有點開始可憐你了,我華麗的包裝下起碼還有顆火熱的心,你呢?你的包裝拆開後還剩下什麼了呢?不會空空的只是一堆空氣吧?”
“葉安安~”南風皺着眉扯了扯葉安安的衣袖,顯然,這是一場他沒有預料到的戰爭,而且葉安安的火力似乎開得前所未有的猛烈,因爲他看到尹哲的臉一下子陰沉了下來,帶着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複雜神色,讓他一時無法辨清這究竟是憤怒還是痛苦。
這時臺下爆發一陣熱烈的掌聲,李清木的講話結束了。
葉安安向舞臺的方向看了一眼,轉回頭譏誚地聳了下肩,“好了,你該上場了,不管怎麼樣,還是祝你這次演出成功,當然,我真希望我此刻可以具備說什麼中什麼的力量,你知道的,這畢竟是我們學院舉辦的晚會,我希望它能有一個完美的過程。”
這時,主持人已經完成了報幕,尹哲的右手抓着吉他,因爲太用力手指關節泛着嚇人的白色。但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葉安安,轉身登上了舞臺。
隨着他們四個人一上臺,臺下爆發出的掌聲中夾雜着無數女生興奮的尖叫。
“誒,安安,你怎麼還在這啊?”換下舞臺服的徐子文和塗可肩並肩地回到了後臺。
“我看完他們演出再下去。”葉安安扭頭溫和地笑了笑,剛剛的尖銳神情一掃而空。
這時,舞臺上,隨着幾個輕快地鼓點落下,尹哲張力十足的歌聲響徹整片天空。
“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這樣,才足夠表白。死了都要愛,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毀滅心還在……”
舞臺炫目的燈光將尹哲輪廓分明的臉照得斑斕,讓他看起來像是站在天堂門前迎接你的漂亮天使,又像是從地獄而來收割你靈魂的邪惡鬼靈,在他身上葉安安總能感覺到這種極端而又對立的融合。或許用最後墮落成‘撒旦’的‘天使長’路西法來形容他最合適不過了。
此刻,這個唱着歌的路西法,他心底的善良和邪惡正在激烈地交戰,他甚至能嗅到自己喉嚨深處濃郁的血腥味,帶着一股在痛苦中折騰的歡樂,就像一腳將整個世界踩成了一堆玻璃碎片,然後再赤着腳在上面來回行走,充滿了不管不顧的歇斯底里。
BG的其他三位成員好像三株被陽光喚醒了的向日葵,同時看向尹哲時,眼裡都閃着莫名興奮的光芒,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對音樂的共鳴吧。
最後一段,尹哲索性放開手中的吉他,雙手握住了面前的麥克,他明亮的眼睛在多彩的光暈下散發着攝人心魄的力量。
“窮途末路都要愛,不極度浪漫不痛快,發會雪白,土會掩埋,思念不腐壞。到絕路都要愛,不天荒地老不痛快,不怕熱愛變火海。愛到沸騰才精采……”
葉安安不禁搖頭感嘆了一下,即使在這樣瘋狂的時刻,尹哲的表情怎麼還是好像帶着人皮面具一樣清冷。
現場隨着尹哲那個無盡纏綿的收音徹底沸騰了,所有的觀衆都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掌聲、吶喊聲、尖叫聲混成了一片,場面有點向不受控制的方向發展。
但這跟BG樂隊已經沒什麼關係了,他們收拾好手中的樂器從左側繞回到後臺。
“嘿~老大,這次唱的太棒了,我這雙手可好久沒這麼興奮過了。”南方用肩膀撞了一下尹哲,嬉笑道。
尹哲低着頭沒說話。
他們剛踏後臺,葉安安立刻在他們面前來了個急剎車,興奮地拍着手道,“太棒了,剛剛的表演太完美了。”
然後她看了一眼依舊冰着臉的尹哲,笑着湊了過去,“你得好好謝謝我,要不是我在你上臺前激了你一下,你能發揮的這麼好麼?”
“你是故意的?”南風驚訝地指着葉安安,又扭頭看了一眼旁邊一臉平靜的夏左,“你不會早就看出來了吧?”
夏左笑了笑不置可否。
“當然,”葉安安衝南風得意地揚了揚眉,又伸出手指點了點尹哲的右肩,“喂,你不是真的生氣了吧?我這可是爲了你好,而且,你上次那麼說我我都…哎哎~你幹嘛?”
葉安安還沒說完,尹哲一把抓住葉安安的胳膊向臺下扯,“你給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