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珠兒來到房裡,對張老先生道:“老先生是想俞大哥了麼?躺在病牀上還在念叨他。。しw0。”
張老先生哼哼道:“小丫頭,不要在我跟前提起那個小畜生。”
念珠兒道:“張老先生,我聽說俞大哥家裡今早遭了災了。”
“什麼災?”老頭兒一個激靈,竟然翻身坐了起來。
念珠兒愣了愣,這才繼續扯謊道:“聽說俞大哥今兒一早走了後,有一夥強盜進去了,挾持了俞大嫂。後來,有人過去敲門,嫂子還怕那人進來後,也遭了強盜謀害,便將人罵走了,強盜又怕有人進來幫忙,也就沒管大嫂罵人了。”
張老先生嘿嘿樂了起來:“我就說麼,謹白和雁回怎麼突然就不認我了呢。”
念珠兒見他如此,也忍不住低頭吃吃笑。
張老先生樂着樂着又覺得不對,道:“你怎麼知道的?”
俞謹白這才進來了,道:“是我跟他說的。雁回這會兒已被救出來了,人在我岳母家呢,受驚過度,一直在哭。”
俞謹白說着,背在身後的一隻手,悄悄朝念珠兒揮了揮,念珠兒便拉着乳孃出去了。
張老先生畢竟不是呆子,待回過勁兒來後,這纔對俞謹白道:“你蒙我呢?你住的那個宅子,名聲那麼大,誰不知道那是你的地方?誰敢去你的地頭兒打劫?就是不怕你,也不怕鎮南侯府?”
俞謹白道:“你老人家頭腦清醒的時候真是好說話。那您老倒是說說,我若是蒙了你,那雁回平白無故爲何要罵你?”
張老先生想了一想,確實沒理由呀。他現在身子不大好,動作稍稍猛了一些,再一想事情,便覺得頭暈目眩。
俞謹白重又扶着他躺下,撫着他心口,幫他順氣道:“我方纔確實是讓念珠兒跟你老開了個玩笑。實情是,雁回不知道外頭的是你,她以爲是威遠侯夫人那別墅裡的下人呢。威遠侯以前輕薄過她,威遠侯夫人也欺負過她,她自然對威遠侯夫人的人沒什麼好感。”
俞謹白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頭一聲尖叫———“俞謹白!”
楊雁回氣沖沖走進來。俞謹白頓覺不妙。
張老先生的臥房和孩子們的院子不在一處,饒是如此,楊雁回這一嗓子,都惹來了許多孩子。
幾個乳孃連忙將孩子們都哄走了。
楊雁回來到屋裡,先去看了看張老先生,又道:“我早上那會不知道是你老人家來,我要是知道,就叫我爛了嘴。都怪他,他瞞着我許多事!”楊雁回去指俞謹白。
張老先生聽得越發糊塗。
楊雁回又對俞謹白道:“都是你,原來你早就是蕭夫人的義子了。你居然瞞着我!要不是阿四阿五怕放進來張老先生會瞞不住,也不會遲遲不開門。這麼容易露陷的事,你怎麼能瞞着我呢?”
俞謹白瞅了瞅外面,看到沒有孩子進來院子裡或者趴門上偷聽,這才放心了些,忙對震怒的老婆道:“你小聲些,仔細嚇着老先生。這話都是誰跟你說的?”
楊雁回道:“當然是阿四阿五呀!他們倆苦苦哀求我,說讓我幫着求情,叫你千萬別收拾他們。”
俞謹白:“……”他當初怎麼會覺得這兩個傢伙嘴巴牢靠來着?
張老先生越聽越暈乎,便問俞謹白:“你確實早就是蕭夫人義子了,我雖不知道你們倆爲何之前偷偷摸摸的認了乾親,又爲何忽然在人前重唱了一齣戲,說得好像她才收你做了義子。但你和蕭夫人既然叫我別管這些,我也就不管不問了,也不去對旁人說。可你怎能連自己的妻子都瞞着?”
楊雁回更委屈了,對俞謹白道:“聽聽,連張老先生都這麼說了。你還有什麼話說?你到底還瞞着我什麼?”
俞謹白道:“你不是知道我瞞着你很多事麼?”
“我怎麼知道你連這麼大的事都騙我!”
俞謹白心裡覺得更加不妙了。這麼點小事她都這麼大反應,如果以後給她知道了別的事……
楊雁回忽然又撲倒在張老先生榻前:“老先生,你說過,他要是欺負我,你一定爲我做主的。你看他呀,害得我都把你老趕出去了。你難得去看我們一次呀,好不容易貴客上門,還被我……嗚嗚嗚,他居然還嘴硬他。”
俞謹白不由睜圓了眼睛。他嘴硬什麼了?
張老先生連忙安慰傷心的小丫頭兒:“雁回不哭,我幫你教訓他。”又叫俞謹白道,“還不趕緊過來賠不是?”
俞謹白不滿道:“老先生,您這身體好了吧?”這麼精力十足的,看來是沒毛病了。
“沒讓你管我,趕緊來哄哄雁回,哭壞了身子咋辦。”
俞謹白覺得老頭兒實在是多慮了。雁回不就在那假哭了幾聲嗎?但他仍是上前勸說道:“雁回,好了,你別在這裡鬧了,影響老先生休息。”
楊雁回立刻柳眉倒豎:“誰鬧了?”
張老先生也立刻表示:“誰說雁回影響我休息了?”
俞謹白眼看老頭兒和嬌妻站同一條線了,心裡直翻白眼,面上卻少不得軟下來,對嬌妻道:“我錯了,回去我就跟你把話說清楚。”
楊雁回這才道:“你說的。”
“我說的。”
俞謹白將楊雁回扶起來,讓她坐在角落裡一張椅子上。這才注意到她一腦門的汗珠子還沒褪去,便去倒了杯茶來給她喝,還道:“你趕路怎麼趕這麼急?”
楊雁回道:“能不急嗎?我知道我錯罵了老先生,便急急忙忙趕來認錯了。誰知道一進來,就看到你也在。”
俞謹白只得又安撫嬌妻,輕撫她脊背,道:“好了,不氣了,先喝口茶潤潤嗓子。”
張老先生看小兩口這麼甜甜蜜蜜和和美美的,不由拈着稀稀拉拉的幾根鬍子笑了。
一時永福抓藥回來了,人還沒進門,便嚷道:“老爺子,您猜我去抓藥時遇見誰了?俞謹白!”
俞謹白心說,去抓藥時遇見他?去個藥鋪還能去到五軍都督府衙門前?分明是故意去找他的!
永福大步踏進門檻,將藥包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對張老先生道:“我幫您老報仇了,我對着他,我左一拳頭,右一……謹白?”看到俞謹白和楊雁回也在,永福僵住了。老爺子的房門是大開着的,他進來前,分明沒看到人呀。誰知道這兩口子躲牆角幹嘛呢?
其實他回來的路上想過了,事情是有些不對頭,興許是老爺子氣昏了頭,他便也跟着急昏了頭,所以纔沒多想。謹白兩口子都不像是那樣的人呀!何況就算是勢利小人,張老先生還有做官的兒子呢,人家是鄉宦,身份又不低,也沒給他兩口子丟人呀。但是爲防老爺子還在生氣,他就想先說點笑話,哄哄老爺子,讓老頭兒先高興高興。誰料想,竟然給俞謹白這小子一字不落聽了去。
楊雁回拿手帕捂着嘴,笑得一抽一抽的,強忍着沒出聲。
俞謹白也頗爲好笑,原來踏實沉穩的永福叔,也有這樣的時候。眼看老婆一點面子都不給人家,還在吃吃傻笑,他便推了雁回一下:“別笑了。”
楊雁回便不笑了,一下子推他去了前頭,對永福道:“今兒這一遭,都賴他。永福叔就是真的揍他,也是他活該。”
永福也是嘿嘿樂,對張老先生道:“看來今兒這事,是一場誤會了。解釋清楚就好。”倒是很能給自己解圍。
然而俞謹白的麻煩並沒有結束。
因爲永福是在五軍都督府衙門前指着他罵了一場,當時圍觀者甚多,很快便有人將這事傳開了。說什麼樣話的都有,但衆人所言大致意思差不多————原來那個被蕭夫人收爲義子的小將俞謹白,才認了貴親,就忘記了自己原是白龍鎮育嬰堂孤兒的出身,似乎還將張老先生氣得吐血了。
漸漸的,又有人說他給自己上司做義子,分明就是曲意逢迎!蕭夫人這次,真是瞎了眼。
最後發展到,御史開始彈劾方天德與俞謹白。說同在一個衙門,這倆人竟然成了父子,結黨營私到這個地步,分明不將皇上和大康的文武百官放在眼裡。
雖也有人說,蕭夫人早已不做官了,是蕭夫人認了俞謹白爲義子,又不是方天德要認。只是這樣的聲音太微弱。方天德和俞謹白的關係,實在是像個專門爲了接人冷箭才立起來的活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