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蟄沒有上這輛奧迪車的意思，回頭招呼拖着行李的波娃往擺渡車走時，雲珏拽住他的衣袖，方蟄回頭，雲珏眼神哀求，眼睛的紅了。這一幕搞的秘書有點不好繼續，上前不是，原地等着也不是，最終方蟄嘆息一聲，跟着雲珏往車邊走。
秘書嘴上沒說，心裡是記住了，這傢伙不吃這一套。
上車之後方蟄抱着手閉目養神，顯得非常的疲憊。他還真不是假清高，而是外面有人等着接站呢。車子開動後，方蟄纔拿出電話撥號：“嗯，你先回去吧，不用等了，我上別的車。”
外頭來接站的是危機感比較強烈的助理蔣韻，她還是很擔心眼下的職位不保的。以前的梅影就是個深刻的教訓，給方蟄做助理和出來做個部門負責人，在別人心裡跟本是兩個概念。地位的差距相當的明顯，這一點梅影感觸最深了。
掛了電話方蟄又閉目養神了，完全是一副我不想說話，不要打擾我的姿態。
車裡安靜的很，雲珏也沒說話，只是靠着方蟄，用肢體語言來安撫他。波娃拼命的往門邊靠着，免得被這無形的火焰燒成灰。這車廂裡的大氣壓，幾乎能把人憋瘋了。
進入市區後，方蟄總算是把眼睛睜開了，扭頭對雲珏道：“你問問，要不要我過去。”
“怎麼，你不想見他麼？”雲珏有點無奈的反問，前面的秘書整個人恨不得變成聾子。
“他麻煩事情太多了，我只是一個商人，不是萬事通。”方蟄說着有點喪氣，很清楚真的有點啥事情需要他辦的話，還真的沒法推辭。真不是看誰的面子，單純是實質上方蟄得到了雲涌的庇護。如果沒這層關係，大麻煩未必有，小麻煩肯定不斷的。
這也是方蟄爲啥把企業放在松江和特區這兩個地方，原因就是體制環境比較好。江城那邊倒是不斷地希望他能回去投資，實際上不說企業運作的事情，單單是企業一旦落地，情況會發生根本的變化。上層或者沒什麼麻煩，基層則不好說，各種打秋風太正常了。
就算是在松江，附近的街道辦和其他職能部門，逢年過節的也沒少來打秋風，方麗華的工作精力，很大一部分要放在這上頭。只能說，相當一段時間內，民企的生存環境很糟糕。
“遠大集團是松江創匯大戶，市裡領導還是很重視遠大集團的。”前面的秘書回頭笑着說一句，方蟄倒也沒有跟他叫板的意思，笑着迴應：“遠大集團現有業務，隨着松江市區的飛速發展，廠區已經不適合留在松江市區了。”
這話有點意思，秘書立刻警惕起來，笑着問一句：“方總的意思，要搬遷遠大的廠區麼？”
“服裝生產這一塊，搬遷是遲早的，就算我們不搬，市裡也會建議搬遷的。從長期發展的角度看，最合適的地區應該是往南邊靠湖州方向的郊縣。新區那邊的工業區另有安排，西岸這邊的廠區，適合改成住房和商業用地，畢竟地理位置還是很不錯的。”
還算客氣的方蟄給了一個解釋，雲珏聽了好奇的扭頭問一句：“你把廠區搬走了，大廈怎麼辦？新區的廠區打算做何用？”方蟄聽了還是很耐心的解釋：“從未來十年的發展趨勢看，新區那邊改作電子廠最合適了。”
“電子廠？你又要做什麼？特區那邊的廠房不好拿麼？”雲珏倒是真的爲方蟄着想。
“非也，主要是覺得把廠設在松江新區最合適，這裡可以輻射東南。未來計劃先做DVD，同時爲手機生產做技術積累。爭取三年內拿出手機產品。”方蟄這次說的很嚴肅了。
“哪有那麼輕鬆的事情啊？說的難聽一點，你就算是砸錢，也未必能砸到合適的管理和技術人才。更不要說，這些行當你根本就是個外行，該怎麼入手你心裡一點譜都沒有吧？”
這就等於差不多在明說了，你別看姓雲的面子啊，有錢也不能這麼糟蹋啊。
“我做電腦的時候也沒見我動電腦，直接跟本地的大學合作啊。這也不是什麼尖端技術，DVD只要解決核心部件的採購，剩下的就是電路板了。懂行管理人才的話，高薪聘請唄。”
雲珏聽出意思來了，扭頭正色道：“你玩真啊？”方蟄點點頭：“早就有這個計劃，電子產業必須要做的，早進來肯定比晚進來要強，我的目標很明確，生產DVD。”
“專利授權你捨得交錢？”雲珏好奇的看着他，方蟄笑了笑：“那就不交專利費好了。”
這一下大家都愣住了，前面的秘書都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方蟄笑着點頭表示迴應：“別這麼看我，現在所有發達國家都是抄襲起家的。我又不做國外市場，甚至不用遠大的牌子，另起爐竈搞DVD就好了，免得連累了飛達。”
“盜版不好吧？”秘書還有點尷尬，這種事情能夠這麼堂而皇之的說出來的麼？
“好不好都要做，國內的知識產權保護環境如此，我不做別人也會做，爲啥這錢我不賺呢？通過前期的生產，積累技術，培養熟練合格的產業工人，最後再轉產做手機。”
九十年代的情況就是這樣了，盜版什麼的，根本沒人管。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各種牛鬼蛇神輪番登場，目的就是爲了掙錢。
車沒直接進大員，而是進了綠化極佳的住宅區，一棟兩層小樓，身處經年老樹之間。
這個大院子內的建築特點就是老，都是有年數的老建築了，紅磚牆上趴着藤蔓。
車子停下衆人下車，雲珏在前推門，裡頭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書香氣質濃郁。
看見門推開婦人便站起來，衝雲珏微笑道：“回來了，你爸爸還有一個會，開完纔回來。”
說着話，目光掃了一下方蟄，帶着審視的意味。方蟄微笑點頭，心道我在這家人心目中，想來也沒啥好名聲。
“這是婧姨，女字旁一個青字。”雲珏介紹了一下雙方。
“你們坐，我去廚房。”客氣兩句，婧姨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