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自香看出來了，方蟄心眼很小，記仇的很。自己要得罪他了，一準記在小本本上，然後打擊報復。當老闆的果然沒幾個好人啊。
“那我再催一催法院那邊？”言自香對這份工作還是很熱情的，至少她以前是沒機會見司法局副局，法院副院的。現在居然都見到了，還是和顏悅色滿口誇獎那種。
事務所是個論資排輩的地方，不跟着前輩跑幾年，鞍前馬後的伺候舒坦了，根本沒機會接觸到更高的層面。現在因爲方蟄公司的工作，她提前好多年接觸到了，怎麼能不珍惜？除非她不想上進，不想上進還讀什麼研究生，早早嫁人相夫教子不好麼？
“你催能有什麼用，這事情還得看火候。火候到了，肉就爛了。火候沒到，你催也沒用。”方蟄隨口回一句，這事情展示就丟在一邊了。言自香正準備走開呢，呼機響了。
一看是法院那邊的號碼，拿起方蟄面前的電話就回過去。
“嗯嗯，我知道了，我就在附近，我們在廠門口碰頭吧。”言自香掛了電話，一臉興奮道：“方總，法院下傳票了，說是特事特辦，爭取一個月內開庭。”
方蟄楞了一下：“這麼快？”法院辦案子走程序，一般都在半年以上纔開庭。
“是啊，我上次聽他們說這個，我還以爲是玩笑呢。”言自香也不是很敢信。
“你去一趟，中午請法院的同志吃頓海鮮，回來包銷。另外這樣，你跟他們說，案子開庭不着急的，可以慢慢的調查，把案子做的紮實一點。但是有一點啊，銀行賬戶要凍結，企業的資金往來要有跟蹤監督。考慮到法院同志辦案辛苦，我們做企業的可以適當的補助。吃飯坐車的發票呢，可以拿來我們這裡報銷嘛。”
言自香聽的是渾身發涼，人怎麼可以壞成這樣？這是不把紅星廠整倒閉不罷休的意思啊。“那個，紅星廠有兩千多職工呢，鬧起來怎麼辦啊？上面壓力也很大的。”
“鬧？我就怕工人不鬧，你以爲我針對那些工人麼？他們有什麼可針對的？”方蟄驚訝的看着言自香，一副你的腦子幹什麼的眼神。
言自香明白了，點點頭：“這樣說我就明白了，以後你說話能不能說明白點，別讓我傷腦筋去猜啊。我幹這麼多活已經很辛苦了，事務所要給我派助手我都說考慮考慮。”
“你是不是傻啊？”方蟄哭笑不得的看着言自香，這女人眼珠子一瞪：“怎麼罵人啊？”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打人的意思，方蟄擡手指着胸口：“來，崩拳衝這來。”
言自香聽了頓時臉上一紅，口中低聲絮叨：“白莉這個騷蹄子……。”想起方蟄在對面看着她，這纔打住，心裡卻還在腹誹，姦夫淫fu之類的話。
“你以前在事務所，是給別人跑腿的，你別不承認啊，瞪什麼眼？現在有人給你跑腿了，你還能獨立辦案子。懂了沒有，這是機會，是機會就要抓住。你說領導召見你了，你就該經常去彙報工作啊，臉皮厚一點。律師啊，放舊社會就是訟師，吃完原告吃被告那種。”
“你這麼可以這麼說話？這是污衊。”言自香說這話的時候，倒是理直氣壯，之前她還沒機會吃完原告吃被告。
方蟄也懶得跟這個女人糾纏了，她的情商真不算高：“你少說兩句，按照我說的做。中午請法院的同志吃飯，下午回去向司法局的領導彙報工作進程。有機會就請領導吃飯，不要問原因，問了我也不會解釋。這種事情，別人是教不會的，要自己領悟。”
言自香想了想，拿出小本本記下來，方蟄說的意思全部記下了，然後按照順序標號。等她弄好了，方蟄從抽屜裡拿出兩疊工農兵遞給她：“拿好了，請客吃飯記得要發票，作爲公司的首席法律顧問，不要去擠公交，出門請打車。”
言自香想了想：“要不我買一輛小木蘭吧？”方蟄一愣，小木蘭是什麼鬼？哦，踏板摩托車。這個好像也可以啊，進口的好像也就是一萬多一點。現在公司的情況，沒那麼多錢買小汽車，但是摩托車還是能買一些的。
“這個提議不錯，我會去了解一下，回頭給你配一輛，油錢自己解決。”方蟄說完揮手示意她走人，言自香就像是看見鼻子前掛着胡蘿蔔的驢子，興奮的腳下帶風。走門口言自香又回來了：“中午請客，派輛車唄。”
方蟄冷冷的看着她，言自香趕緊舉手投降：“我走，我這就走。”
這女人幹勁十足，這是值得肯定的地方，但是經驗不足，還需要歷練。相比之下，方麗華纔是拿來就能用的精英，想到這個方蟄出了辦公室，揹着手走隔壁看一眼。正在大辦公室裡忙碌的方麗華，似乎嗅到了味道，擡頭看一眼立刻站起來：“方總，有事？”
方蟄本想讓她去了解一下摩托車行情的，仔細一琢磨，不行，她應該沒這方面的人脈。這年頭的摩托車，那也是輕奢品了，不是一般人想買就能買的起的。當然這只是暫時的，等個三五年的，摩托車就爛大街了。
“沒事了，你忙吧。對了，老吳呢？”方蟄想起來了，吳龍斌現在的工作也很關鍵。
“送貨去了，好幾個市場呢。對了方總，胡廠長表示可以提供兩輛報廢車。”說着還眨眨眼，方蟄嗯了一下，你敢調戲我？不對，方蟄反應過來了：“報廢車？”
“是啊，吳龍斌現在送貨的車，之前我們租兩輛車，現在都報廢了。”方麗華笑眯眯的。
方蟄一拍腦門，明白了，胡碩這是投桃報李，自己沒有甩開棉紡六廠，之前是擔心胡碩那邊給他設置障礙，以免照成不必要的麻煩。現在看來，不但沒麻煩，反倒得了好處。這車呢，在棉紡六廠的賬戶上是報廢車，在車管所那邊不過是開了五年的車。
“這算是挖社會主義牆角麼？”方蟄自言自語的走了，方麗華一臉的黑線，這方總……。
方蟄的人脈也不多，本打算找劉世鐸的，突然想到那個劉玉鳳，這女人長的醜點，但是辦事很利索，人脈關係廣的很，這種小事找她沒準就能辦成了，不用請劉世鐸這尊佛。
回辦公室，找出劉玉鳳的名片，一個電話打過去。接通後報上名號，劉玉鳳還很客氣的表示：“是方總啊，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這職業素質真是沒的說啊。
“劉經理啊，我公司需要採購一批摩托車，不知道你有沒有熟悉的供應商。”方蟄的官話也是一套一套的，什麼採購啊，什麼供應商，這個年月這說法還是挺新鮮的。
“這事情啊，您稍等，回頭我給你打過去。”
方蟄掛了電話，等了不到十分鐘，劉玉鳳的電話過來了：“方總在公司吧？在的話，我現在過來，給您帶過去。”方蟄答應下來了，準備出門下樓等着。這時候電話響了，拿起來接聽，居然是白莉打來的。
“起來了？”方蟄滿滿的關心透過電話線過去了，白莉那邊笑道：“剛纔言自香打電話告狀了，說你這個人壞的很，非要把紅星廠領導整死不可。”
方蟄聽了忍不住樂了：“那個女人腦子是方的，一點都不圓滑。整人嘛，當然一定要整死了，不然哪來的社會意義和教育意義？不存在什麼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說法。你看，我多厲害啊，家裡家外的，都很厲害哦。你知道的！”
白莉這邊笑的更開心了，彷彿看見方蟄得意的眉毛一挑的表情。看看身邊的白婕，耳朵都快貼電話上了，趕緊笑道：“好了，知道你厲害了。你心裡有數就行。”白莉掛了電話，推開姐姐：“走開了，什麼都要偷聽。”
吃了一嘴狗糧白婕酸溜溜的吐槽：“厲害，真厲害。算了，我走了，我就不該來關心你。”
劉玉鳳這邊怎麼說呢？她吃的就是關係飯，真的認識一個倒騰摩托車的老闆。方蟄的意思採購一批，但是劉玉鳳並沒有當真，她覺得應該是小年輕想買摩托兜風，企業採購是裝X的說法。年輕人要面子，可以理解的。
騎車到公司樓下，看見站路邊的方蟄，劉玉鳳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想岔了。方蟄身邊可是有普桑的，有這個怎麼還會想要摩托車？其實劉玉鳳對摩托車認知比較模糊，根本不知道有的摩托車死貴死貴的，比普桑都貴。
自行車停下，方蟄已經主動上前招呼：“劉經理，辛苦了。”
“方總客氣了，我就是幹這行了，吃的就是跑腿飯。”這話說的，方蟄還真不好回答，人家是自嘲，姿態放的很低。
“職業不分貴賤嘛。”方蟄客氣一聲，沒着急出門，而是想到了另外一層。
“是這樣的劉經理，我們公司需要纔有五輛摩托車，女式踏板車兩輛，男士三輛。這單採購，我想委託給你來做。”方蟄笑着解釋，劉玉鳳聽完，額頭上一顆熬夜造成的青春痘都發紅了，這是給自己賺錢的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