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監護室裡。
“外公。”
林微笑着走過來，輕悄悄地問，“唐慎是不是還有一口氣啊？”
馮老爺子一愣，看着林微，有些拿不準她的想法。
這叫一個什麼話？
“外公？”
林微又喊了馮老爺子醫生，“這些機器我看不懂，您告訴我唄，唐慎現在什麼情況啊？”
聲音輕柔，像是怕嚇到了老爺子一樣。
馮老爺子眼睛裡都是疲憊，之前幾乎不見白髮的頭髮，也白了近乎一半。他看着林微，無悲無喜，“盡人事，聽天命。”
他也已經束手無策了，可還是不甘心！
“迴光返照了嗎？”林微臉上笑容不變，標準的像是用尺子量過，“唐慎有沒有迴光返照啊？都說快死的人會有一次迴光返照的……”
馮老爺子心顫顫的，林微這個狀態不對！
“林微，你別——”
“爺爺，您說大家死的時候都有迴光返照吧？憑什麼就不給唐慎啊？他是壞人嗎？肯定不是啊！”
“那他要是好人，爲什麼還躺在這裡啊？合該發生奇蹟的！”
林微笑吟吟地站着，聲音平平，彷彿是深潭裡的死水，“您說是不是啊，外公？”
監護室裡的醫生簡直被林微嚇死，呆呆地看着她，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甚至有些帶着氧氣面罩錘錘暮暮的瀕死病人眼珠子也動了動，視線轉向她所在的地方。
馮老爺子喉嚨乾澀，看着她，回答不上來她的話。
林微往前走了兩步，垂頭看着唐慎縈滿死氣的臉，低低地笑了兩聲，“便宜你了，你要是迴光返照了，我就可以當着你的面，把你閨女打死，讓她跟你一起走……”
“你不是喜歡閨女嗎？我讓她跟你走，你開不開心？”
也許是感受到林微內心沉寂的暴戾，裡面的孩子狠狠踢了她一腳。
“呀，你閨女抗議呢！”
林微看着肚子，驚呼了一聲，然後笑嘻嘻道，“你看她多不聽話，不願意跟着你走呢。”
說着，林微又被踢了一下。
“說你不聽話，你還跟我卯上勁兒了？！”林微突然變臉，然後抓住唐慎的手，覆蓋到自己的肚子上，“你看，你看，你閨女活蹦亂跳的，你卻死氣沉沉，乾脆一起死好了！”
林微眼睛兇狠地盯着那隻瘦骨嶙峋的手，“都死了清淨！省得到時候她跟我要爸爸！”
馮老爺子見林微瀕臨情緒崩潰的臨界點兒，根本不敢出聲刺激她。
他正想從她背後過去，強制讓她昏睡過去，卻見林微霍然轉頭，“敢過來，我現在就讓他倆一起死！”
“退後！”
林微一聲厲喝，嚇得老爺子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這邊的醫生見情況不對，互相使了一個眼色，慢慢聚集在一起，然後又跟馮老爺子使了個眼色，一羣人慢慢消失在林微的視線中。
一時間，監護室裡寂寂無聲。
她看着他，繼續笑道，”你感覺到了吧？你閨女不想死呢！呵呵，她不想死就不死啊？真是好笑。”
“憑什麼你可以一死了之，然後讓我照顧你閨女啊？”
“我不願意！”
林微戾聲喊道，“我不願意，你聽到了嗎？！”
胎動越來越明顯，小人兒照着壓迫到肚子的地方死命的踹着。
“別掙扎了，你爸都不要你了！”
林微按着肚子，動作越來越重……
老爺子看着病牀跟前的林微，嚇得不行。
他要上去阻攔的時候，卻被醫生攔住。
“馮老先生，您看要不要用小劑量的鎮靜劑？她這個情況不太好。”
“可那是個孕婦！”
“常規劑量沒問題的！”
“萬一孕婦體質有問題呢？”
一句話，讓衆人都安靜下來。
“要不我們還是一起衝上去？”一個醫生建議道，“老爺子您中醫研究透徹，等會兒我們上去抓到人，您用中醫的方法讓她昏睡？”
“能保證不會傷到孕婦嗎？”
“倒下的時候要計算好距離和角度！”
眼見林微越來越瘋狂，幾個人額頭上急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不管了！”一個醫生指着個護士道，“你到她對面吸引她的注意力，我們從後面撲過去。”
這邊商量好，林微那邊卻有些異常的冷凝。
“你閨女都知道努力掙扎求活，你卻不會——”
林微話音落地，卻感覺肚子上的手指蜷縮了一下，似乎在對抗她的動作。與此同時，肚子上又被輕輕踹了一下，好像帶着莫大的委屈，下力氣重，踢過去時候卻輕柔的像是蹭蹭。
“……”
林微以爲是錯覺，卻發現並不是。
她擡頭去看儀器，卻發現跟之前有了明顯的變化。
“外公！”
林微沒敢放下唐慎的手，卻頭也不回地喊人。
老爺子正和一羣人站在她身後，給護士使着眼色，林微突如其來的一聲喊，讓老爺子和一衆人的動作停滯下來。
他們沒辦法在這一段的距離中，保證林微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動作。
“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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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這一次的喊聲大了一些，急促了一些。
馮老爺子忍不住應了一聲，“我在。”
“唐慎活了！”
什麼？
老爺子大驚，快步走過去，“你說——”什麼？
然而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機器上的線條正在跳動。
心跳！
血壓！
逐漸趨於正常闕值！
“喊主治醫生！他們應該還沒有完全撤離！”監護室裡的醫生急聲說道，“快快快！快去喊人！應該能來得及！”
林微就站在唐慎的身邊，她的手半包着他的放在肚子上，動作卻輕柔了許多。
馮老爺子給唐慎檢查着，卻也不敢輕易讓林微把手放下。
見她的動作溫柔，眼裡含着淚要掉不掉的，心疼的不行，一隻手給唐慎檢查着，另外一隻手搭在她的脈上，斷定孩子無恙，他才長出了一口氣。
然後就開始專注在唐慎身上。
有些針，還在他身上沒有拔出來。
之前是爲了吊着他的一口氣兒，現在有些可以拔下來了。
做好自己能做的一切，馮老爺子看向林微。
剛纔——
林微擡頭，喊着淚朝老爺子笑笑，無聲地說了幾個字。
我嚇唬他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