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西對李學義說:“都說你畫齊白石很厲害,而且說你畫的齊白石有3666根鬍子,到底是真是是假?我不信,吹牛吧?”
李學義根本不會畫什麼齊白石,但是,被這莫名其妙的傳說激發起了自豪感,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還有這個名聲,當即拍着胸脯道:“吹是啥話,我告訴你,我真不是吹牛,我畫的齊白石,3666根鬍子,一根不多,一根不少。‘
何西眼裡看着書,伸着手對他虛按:”畫一個,畫一個,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李學義當時就掏出紙筆,刺啦刺啦地在紙上拉起道道兒來,一堂課他都被齊白石那3666根鬍子給拴住了,哪裡還有閒心跟何西說話?
前世的何西,因爲寫作的緣故,必須得看書看報,加上電視上經常介紹各地風情,對地理知識有所瞭解,但是,要系統而全面的掌握,可就差遠了,他對很多地理概念都不熟悉,比如,天體、天球,日冕、日珥,近日點、遠日點,角速度、線速度,時區、區時,短波輻射、長波輻射。
看得何西一腦袋漿糊。這時候,就顯示出了成年人心性比青少年心性優越的地方。如果是青少年,就會焦躁起來,研究不明白的東西乾脆就放棄了。但是,何西是成年人,前世加班寫材料,一連幾天坐在電腦前一動不動,這個心性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所以,看到不明白的概念,他就反覆地翻看相關章節,然後找來相關的習題來做,他的眼睛像個探燈,像是要吃書,緊緊地盯着書本,手裡的筆也不停地書寫,一堂課下來,居然吃掉了20多頁教材。
但是遺憾的是,手裡的習題太少了。他現在需要抓緊弄點習題來做。
他不知道,這節課爲什麼沒有人來上,但是,這節課他本人的效率還是蠻高的。等到大家亂七八糟地往外走的時候,他才知道,放學了。
他隨口說了句:”這時間像人民幣似的,太特麼不經用了。“走到他身邊的幾個傢伙,聽了何西的話,不由得當了笑話,開始嘻嘻哈哈地逢人就講:”你們知道何西說了什麼?他說……“
何西苦笑着搖頭:這個年代的高中生,笑點真是夠了低了。他轉身看看李學義,這個傢伙連下課都不顧的,還在專心地刺啦刺啦地拉那3666根鬍子,何西心裡不忍,但是不敢點破,他怕李學義沒了這點追求,還會上課來打擾自己。
中午回食堂吃飯,一進那破破爛爛的食堂,何西就夠了。
裡面烏央烏央地站滿了人,連個座位都沒有,午飯是硬得像石頭一樣的饅頭,加一飯盒大頭菜湯,何西只吃了幾口,就咽不下去了。
前世的時候,別管欠債不欠債,生活是沒說的,每頓飯菜都要有肉,自從孩子念大學走了後,自己和妻子從來不吃這些肉,只吃菜把肉剩下,爲的是不要增加血脂。
前世的時候,上飯店喝酒就如同嗑瓜子,喝茶水那麼隨便,吃飯店吃到後來,準備兩個手機,一個號就是專門給自己家人和單位主要領導用的,到了週日就把常用手機關機,爲的就是躲酒,那些哥們朋友,逮着何西喝起來沒完。
可是,現在不是前世,何西吃着那難以下嚥的飯菜,皺着眉頭犯愁了。他開始懷念前世吃飯店,喝啤酒的生活了。
得想點辦法,何西暗自想着改善伙食的問題。
他現在雖然是學生,但是靈魂是個成年人,而且是前世出來的官員,那種“水路不通走旱路”的思維方式早就形成了,他可不像這些中學生,無論是吃的什麼,無論多麼難以下嚥,都一點不思改變。他們屬於腦瓜子不會拐彎的人,這也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中國應試教育的缺陷。
把人都教傻了。
中午就這樣了,何西勉強地吃了個半飽。
下午的課有物理有化學,還有一節外語課,就是沒有歷史和地理。
這是鄉鎮中學的侷限,本來師資力量就不足,學生又沒有什麼格外突出的學生,一眼看去都是些混日子的,學校就沒有單獨分什麼文理課,統統都是物理化學課,你愛上不上,你愛考不考。
好在何西前世加班,經常是一邊寫材料,一邊就在QQ上跟美眉聊天,練就了分神之術,也練就了注意力集中的本領,現在物理老師和化學老師上面講着,他在下面心無旁騖地看着教材。
整堂課除了前面幾個所謂的尖子生,就是何西在聚精會神地忙碌着,還有一個人,就是李學義,他就像着魔一樣,一根一根地替齊白石長鬍子。
下午兩節課,何西的收穫不小,地理教材又吃進去20頁,歷史教材吃進去12頁。第三節課是外語課了。
外語課是何西的強項,經過這大半天的忙碌,何西有所感覺的是地理、歷史,照這個情況發展,一年的時間,多了不敢說,地理和歷史弄個六七十分沒問題,那麼語文他自信也錯不了。
現在,只有數學,何西還一點辦法沒有,他的心情有點沉重。
上課鈴響了,十幾個尖子生站起來,往外走。何西楞了一下,猛然想起,這個學校高中學生以前都沒學過外語,但是高考還得考外語,學校沒有辦法,就在社會上招聘了一個,給這些高中生補一補外語,以期學生好歹在考學的時候,能蒙一分是一分。
這樣問題就來了,如果給所有的高中學生補習外語,那些根本沒上過外語,考學又沒什麼希望的學生,根本就沒心情學習,只會呼喊亂叫,擾亂課堂。
因爲那個老師發音的問題,他在領讀“I?magirl”的時候,給讀成了俺有母狗。
學生們當然不知道讀得對不對,但是,卻覺得好玩,從那以後,只要上外語課,就滿堂喊:“俺有母狗。”
實在沒辦法,外語課就改成了少數人的外語課,只有那些高考有希望的學生,纔會去跟着學。
這不是硬性規定,但是,高考無望的人,誰會去找罪受?聽又聽不懂,不聽坐在那裡,總不能沒事就喊兩句“俺有母狗”吧?
何西的外語是優勢,但是這不代表他不需要學,前世離開教育多年,很多語法,很多單詞都生疏了,他需要藉助課堂恢復記憶。
他抱着書本往外走的時候,班級裡那些考試無望的,就朝何西喊:“何西,你裝什麼有文化的林業幹部?你懂啊?”
”何西,你特麼能把字母認全了,我把外語書吃了。“
滿屋的學生都笑起來,何西也不搭腔,他沒有必要爲這樣的事惱火,學什麼,學不學,那是自己的事,跟別人無關。
他跟着這些尖子生,來到小教室。教室裡桌椅不多,尖子生們一坐都滿了,何西只能找了個三條腿的椅子坐下,眼前卻沒有桌子。
他把課本和筆記放在膝蓋上,等着老師帶來。
老師來了,他是個矮個子,態度平和卻又不苟言笑,多餘的話沒有,就開講了。
他在黑板上寫下了:I、時態
對於何西來說,時態不是什麼難題,高中英語裡,虛擬語氣,狀語從句,定語從句纔是難點。但是何西理解老師,這些學生基礎都不好,必須一步一步地來,可是,講來講去,何西真的是失望了。因爲,老師現在反覆圍繞着講的,還是什麼將來時,過去時,現在完成時,過去完成時這些初中知識。
他的筆停了下來,這些東西沒有必要記,前世他給學生講了多少遍了。
老師講完了,之後又對學生說:把上回發的卷子拿出來。何西根本沒參與過這個課,哪裡發過什麼卷子,這個待遇是在座的這些尖子生纔有的待遇。
爲了不浪費時間,他往孫世國跟前湊了一湊,希望跟他同看一張卷子。
誰知,孫世國歪頭白了他兩眼,聲音很大地說了一句:”你認字啊?你也跟着看?“
十幾個尖子生鬨堂大笑起來,孫世國見有人笑,越發來了精神,他回頭朝大家使個眼色,做個鬼臉,那表情就是:看我怎麼玩他。
孫世國,父親是鄉鎮幹部,前世的時候,考了箇中專,他沒有去讀,而是到了縣一中復讀了一年,考了一個大專。
大學畢業後,他被某官員招了上門女婿,然後就發達了。回到老家後,見到昔日同學鼻孔朝天,很是威風了一陣子,何西剛纔倉促中坐到了他身邊,就忘記了前世的那個德行,否則,他是不會湊到他跟前,跟他合看一張試卷的。
這種人何西前世見的多了,他天生跟弱者有仇,譁衆取寵,專門找軟弱的踩,只爲在女生面前顯示自己,在衆人面前找感覺,你要是沒有勢力,嘴要是再笨點,那麼他見你一次,就貶損你一次。
何西再成熟,再能忍耐,再低調,也不能把自己的尊嚴借給別人。何西站直了身體,眼神從容地看着他,但是還沒等說話,那廝又道:“看什麼看?你除了會做夢娶媳婦,還能幹點什麼?”
旁邊的人又笑了,有人跟着道:“這英語課,怎麼什麼阿貓阿狗地都來上了?”
這幾個人說一句話,就有人笑一陣,孫世國越發得意,越發想在人面前賣弄一下,索性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