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聲音真是不錯,儘管何西是過來人,卻也莫名地對這份家教充滿了嚮往,有點着急想見對方。
兩個人約定在公園門口見面,96年,何西還沒有能力買個手機,但是對方報的號碼,就是個手機。
因爲何西沒有聯絡方式,兩個人只好約定,何西手裡拿本《新青年》,對方拿着本《半月談》。
這個陣仗弄得跟相親的程序差不多,何西想笑,但還是認真準備了。
下午5點半,何西簡單整理了一下儀表,就拿着本《新青年》,去公園門口了。
到了公園門口,何西挨個人張望,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也沒見到個手拿《半月談》的,就只好站在原地等待。
洽在這時,一個歐洲人從他身邊過去,卻有一沓錢從他的口袋裡,掉到了地上。
何西楞了一下,再擡頭看看那歐洲人,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自己掉了一沓錢,何西稍作猶豫,就衝那歐洲人叫了聲:“Excuseme,Butisthisyourmoney?”
外國人聞聲轉過頭來,看到何西指着地上的錢,他立即摸了摸自己的褲袋,然後笑逐顏開地道:“Yes,Itis。Thanksalot。”
何西就讓那外國人自己撿起來,隨後兩個人攀談起來,
對方是個英國人,聲稱自己來龍城是爲了旅遊,他很健談,天南地北說了不少,說得何西差點有點跟不上節奏,因爲他涉獵的範圍太廣,什麼天文、地理、政治、軍事,甚至還談到了眼下很敏感的這場危機,何西雖然是複習了一年,但是詞彙量還是有限,好在他在學校的時候,就很注意口語,很善於用一些簡單的詞,多義的詞來輔助交流。
兩個人談了足有一個來小時,最後,那英國人才告辭走了,何西這纔想起來,自己是來與人見面的,自己提前來了這麼長時間,跟一個老外都交流了這麼久,對方竟然沒出現。
他第一反應就是,對方反悔了,心裡有些沮喪,但是,想想也沒什麼,無所謂的事,賺錢也不是一天的事,便把那本《新青年》扔進垃圾箱裡,剛要轉身,身後一個很溫潤的聲音說話了:“別扔掉啊,留着好接頭呢。”
何西轉過身來一看,對方竟然是個50多歲的婦女,手裡正拿着一本《半月談》,何西半晌說不出話來。
對方是個50多歲的婦女,何西也沒什麼幻想了,真是想不到,聲音那麼好聽,那麼溫婉,結果還是個老婦人。
老婦人天生一副雍容的氣韻,不急不徐地站在那裡,臉上似笑非笑,看着何西。
“小夥子,難道,你不想當家教了?”
何西笑笑:“我以爲您不來了呢。”
“哦,我有點事耽擱了,現在來也不晚。我們可以說說。”
何西直截了當:“您想知道我的什麼?”
“你的成績,你的出身。”
“本人姓何,名西,性別男,身高1:70,年齡,1967年出生,籍貫龍省綏東縣黑山鎮野馬河村”
老婦人忍不住笑了,她能看出來,何西故意弄得像背書,挺搞笑的。
何西接着介紹:“1996年參加高考,總成績爲603分,系丹江市文科第一名,其中英語成績爲滿分,作文滿分,被編入《全國高考十五篇滿分作文》文集。”
說到這裡,何西把能證明的一切證據,都拿了出來,遞給了老婦人之手,等着對方給予答覆。
老婦人拿到手裡反覆看了幾眼,隨後對何西道:“這樣,小夥子,我個人對你的條件表示滿意,但是,我還要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好嗎?”
何西點點頭,道:“您隨意,沒關係的。”
至此兩個人結束了談話,何西就不着急不着慌的回了學校,宿舍,進屋後,天色剛剛黑下來,何西還是老一套,去水房把自己的衣服洗掉,和前幾天一樣,水房裡,還是有好幾個女生,她們還和過去一樣,嘁嘁喳喳地說着話,但是,何西總感覺,有兩雙眼睛在偷着瞄他。
何西洗完衣服,就回到宿舍,收拾一下就想去圖書館,還沒等出門,就碰上盧效峰,這廝滿臉興奮,看見何西一把抓住何西,問道:“那個事琢磨得怎麼樣了?”
何西被他問糊塗了,遲疑道:“什麼事?”
盧效峰很是不滿意,點着何西道:“參加英語演講競賽的事啊。”
何西就道:“我對那種比賽不感興趣。”
盧效峰不等他說完,就擺着手道:“別介,別介,你不就是怕外語水平不夠嗎?我輔導你啊!”
何西就道:“你可真怪,你自己參賽就行了唄,幹嘛拉着別人啊?”
“哎呀,幫幫忙吧,我們學生會的,每個人都要有名額,要不然大賽組織不起來。”
“你什麼時候進了學生會了?”何西很是吃驚。
盧效峰有點小得意,對着鏡子梳着頭髮,道:“咳,我也沒辦法,這不是衆望所歸嘛,學生會彥斌主席三番五次來做我的工作,希望我能出來工作,光是請我吃飯就花了好幾百了,咳,我這個人就是不願意駁兄弟的面子嘛。”
何西忍住了沒戳穿他,想轉身去圖書館,卻被盧效峰死死拽住,道:“兄弟,跟我去吧,給我個面子,要不然我完不成任務啊。”
何西無奈就跟着去了,只見一個小會議室裡,坐了十幾個人,中間的一個麥克風前,坐着一個頭上打了摩斯的傢伙,旁邊的一個黑瘦的傢伙正在做介紹:“文濤部長從小就學習英語,高考英語差兩分就是滿分,這次我們比賽之前,先請文濤部長給我們做一下指導。”
幾個一看就是大一的女生,嘴裡發出驚歎聲,被叫做文濤的男生一臉老神在在,看着剛進來的何西,就招手道:“來,來,來,那位同學,坐得近一點,你們是新生,基礎差不要緊,只要認真地參加我爲你們舉辦的培訓,就一定會有進步。”
何西只好坐在那裡,聽文濤部長給做輔導,好不容易挨靠了兩個小時,這才輔導完畢,文濤部長又宣佈:“後天這個時候繼續輔導,要請一位學姐爲大家輔導。”
何西沒等他囉嗦完就離開了,只剩十幾個小女生圍着文濤部長嘰嘰喳喳地討教。
第二天,整整一天何西都沒接到對方的通知,何西知道,人家大概對自己不滿意,既然這樣,就得想辦法再去轉轉。
五點多鐘,吃完晚飯,何西回到宿舍,剛要收拾一下,出去挨着小區轉一轉,就聽着有一聲類似於踩着貓尾巴般的興奮的聲音,道:“何西,何西,有人找。”
何西從牀鋪上下來,穿上鞋,還沒等出去,就見盧效峰在前面領着道,一個女人就走了進來。
這個女人何西沒看出什麼歲數,總之是很年輕,又很成熟,在25歲,到35歲之間,她一身很休閒居家的麻衣麻褲,一雙類似布鞋的平底鞋,似笑非笑,不疾不徐,從容淡定,
她的一雙眼睛看似很清澈,但是,你想看看眼睛裡有什麼,就大錯特錯了,你會掉進去出不來。
她看上去好像人畜無害,卻又讓人覺得極爲不好交道。
她很漂亮,可以把那些優雅,端莊,雍容之類的詞彙都送給她,但是,你又說不上,到底是什麼氣質。
總之那一刻,整個宿舍的人都呆了一下,好像時間在那一刻,停頓了一下,連空氣中飛舞的小小的纖塵,都靜止了。
何西不認識對方,卻又覺得好像在哪見過,便禮貌地問道:“請問,是你找我?”
那女人笑出一個無比美麗的花朵,彷彿空氣一下就如水面一樣,晃了一下。
她輕聲道:“是我母親要我來接你,昨天你們在公園門口見過的。”
提到公園門口,何西再不明白,就反應太遲鈍了,他既沒有高興得臉上笑出來,也沒慌張到了手足無措,只是點點頭,說道:“那好,我們走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去,滿屋子的人除了子農,其他人都站起來,張大嘴巴,傻乎乎地看着何西跟人走了,然後一羣人又爬到窗上,就見那神秘女人,打開了停在門口的奧迪,請何西坐進去。
然後奧迪一溜煙走了,大家就“哇”的一聲叫出來。
“何西這小子有問題,等他回來,咱們得好好盤問盤問。”老二李維芳叫起來。
“這個事得聽我的。”老大適時提出了領導權的問題。
“有什麼啊?這種長相的人在龍城根本就不上數。”子農按捺不住鄙夷。
何西坐着對方的車,心裡不住地盤算,這一家人到底什麼來路?這也太猛了吧?
他對今天要去補課的這一家,產生了懷疑。
來到一處市區的小區門口停下,有點出乎何西意料,這裡既不是寸土寸金的別墅區,也不是貴氣逼人的高檔公寓,而是一個有些歲月的普通住宅小區,唯一出彩的地方可能就是離市中心很近,卻又不會喧鬧,有點鬧中取靜的意境。
女子把門鎖上,拿着個手包,對何西道:“走,跟我上去。”
何西就跟在身後,走上了三樓,那女子剛掏出了鑰匙要開門,好像心有靈犀,門就開了,從屋裡走出一個人來,何西看了,吃驚地差點叫出來。
沒想到,在這裡會遇到這個人,果然有問題,他立馬警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