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辦公室裡,平復了一下尷尬,他想起來,自己怎麼着,也得去廳長的辦公室裡走走,結果,廳長辦公室裡有客人,等到客人走了,他進去之後,廳長安慰了他幾句,無非是放下包袱,輕裝前進,既然沒有問題,組織上會幫他向幹部們解釋清楚的。
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這纔想起來,該是落實了樑炳德指示的時候了,就把那個手下招呼過來,告訴他馬上落實晏嫺妮的問題。
手下聽了他的話,就疑惑地問道:“這樣能行?是不是需要……”不等那個手下說完,葛林就不耐煩地揮揮手:“好了,我知道了,有什麼後果我負責。”
手下當場閉了嘴,只以爲他什麼程序都走完了,於是,當即辦了個手續,又聯繫了法警,去晏嫺妮家抓人。
晏嫺妮還真是在家,她什麼都沒說,就帶着換洗的衣服,上了囚車。
車子一路往監獄趕,晏嫺妮一言不發,她該是這個世界上,經歷最奇特的犯人了,被自己的敵人安排了保外就醫,然後,又被敵人給投回監獄。
車子在公路上走了一個多小時,纔到了女子監獄,然後進到監所,監獄負責的管教出來接人,卻發現原來還牛掰的,被人保出去的犯人,怎麼又回來了?
大家都迷惑不解,但是,再迷惑也得接人,這些管教管她是什麼命運?愛咋咋的。
正當管教簽了字,然後把晏嫺妮的東西收起來,換上監獄的獄服,往裡帶人的時候,司法局來的人接了個電話,裡面一個聲音道:“暫停往監獄送人,先把那個姓晏的帶回來。”
那人愣怔了一下,又確認了一遍,趕緊擡頭喊人,那邊晏嫺妮已經進了那道門,管教正要回身關門,葛林的手下趕緊喊:“回來,回來,回來。”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莫名其妙,管教莫名其妙,晏嫺妮也莫名其妙,不知道這些人到底要折騰什麼?
葛林在打發走了手下之後,就拿起了電話,向他的恩主樑炳德報功去了。
可是剛放下電話廳長就派人來找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葛林,還一身輕鬆,來到了廳長的辦公室,誰知道,廳長一掃剛纔的和氣,臉上黑了下來,劈頭問道:“那個晏嫺妮,妮給送回監獄了?”
葛林還是納悶,這個消息廳長是怎麼知道的?反正自己已經辦理了,你愛怎麼樣,我都不會糾正的。
廳長盯着他好一會兒,問道:“誰讓你給送回去的?”
葛林一副很委屈的樣子:“咱們班子會議不是已經說了嗎?按照規定辦,那麼按照規定,這個人不應該享受保外就醫政策。”
廳長看着他,像看一個傻缺一樣,突然嘿嘿笑了:“很好,既然這樣,我問你,當初這個人保外就醫的手續是你辦的吧?當時怎麼符合規定的?”
葛林一下噎住了,他轉了轉眼珠道:“就是因爲當時不符合規定,現在才糾正了。”
廳長哼了一聲:“現在不是糾正那麼簡單了,現在的問題是,當初既然不符合規定,你是怎讓這個事通過的,我記得,當初我不同意簽字,可是後來你還是辦了吧?”
“那我現在糾正這個錯誤,還有毛病了不成?”葛林越說越強硬了。
“有沒有毛病我管不着,現在是紀檢委、省政法委、組織部幹部監督處都在追查這個事,有人把這個事告到了上面三個部門,舉報的人是實名舉報,他質問我們:人犯被批准爲保外就醫的時候,沒有經過任何法醫檢查,沒有任何醫學結論,現在送回監獄,同樣沒做任何醫學檢查,就直接執行了,舉報人質詢,這裡到底有什麼貓膩。本來我還擔心,現在看,你對這個事早有定奪,你自己心裡有數了,我就放心了,你直接去這三個部門解釋一下吧,這個事就你負責了。”
葛林當時就傻了,他呆愣愣地站在那裡,剛想說什麼,廳長接着說了:“對了,在你解釋清楚之前,晏嫺妮哪都不能去。你現在,馬上打電話,把人帶回來。”
廳長這回真的是翻臉了,這也難怪,在這個問題上,葛林一意孤行,陰奉陽違,早晚被廳長抓到把柄了。
其實,不要說是葛林,就算廳長,當年也是樑家提拔起來的,但是,廳長是什麼人?自從樑家出了那麼一大攤子事,韓老將軍帶着兵空降過來,以及到現在,樑家有兩個人死得莫名其妙,廳長就明白了,感情是跟樑家斗的人,是很有實力的人,自己何苦夾在這中間受罪?
那個晏嫺妮就是個毒藥,誰碰誰倒黴,結果葛林就是意識不到,要論恩情,他廳長受到的恩情,比他葛林只多不少,可那又能怎麼樣?最起碼從表面理解,樑家從龍省撤出去了。
自己這輩子也就這麼大了,安安穩穩地幹到退休就得了。
葛林忐忑不安,離開廳長的辦公室,就給樑炳德掛了個電話,樑炳德聽到後,沉吟了一下,道:“那不是正好嗎?那你就不用管了,既然手續不合法,沒辦手續,正好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送回監獄了。”
“可是,可是,他們要我去說明情況啊。”葛林擔心的是這個。
“那你就去說明唄,這點事還得我教你?真是的,你到底能幹點啥?”接着,樑炳德就掛斷了電話。
葛林聽了對方的答覆,心裡拔涼拔涼的,這樣的事,對方第一反應是,他的事能不能辦成,而對於自己的遭遇,卻根本不予關注,不僅不予關注,還把自己給歪派了一身不是。
在辦公室裡坐了一會兒,葛林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辦公室主任通知他:“省紀委請你過去說明情況。”
葛林徹底慌了,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想找個人問問,卻不知道問誰,想問問廳長,但是想起剛纔廳長的態度,知道,廳長不會管的,當初自己徵求廳長意見的時候,廳長說了一句非常關鍵的話,自己沒領會透:“按照規矩辦。”
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怎麼就沒領會呢?
其實葛林到現在,還是沒有領會廳長的真實意圖,到現在還不知道,廳長其實壓根就不想辦這個事,這個晏嫺妮是個毒藥,人家廳長想繞開走。
葛林從紀檢委開始走,每到一個地方,都說這個事經過班子集體研究了,他們都同意了,就是因爲他們都同意了,才覺得不用走那麼多程序了,這屬於自己的經驗不足,因爲這項工作,是王副廳長抓的。
上級三個部門就調出來當時班子開會的記錄,詢問人員哭笑不得,知道他是被逗了,班子成員自上而下的主張,誰都沒有毛病,誰都沒責任,但是,確實不具體。
葛林的表述,還有真誠認錯的態度,加上這個事也不是什麼大事,上級機關就決定給他個記過處分,當然了,他也給組織上留下了,此人政治幼稚,不堪重用的印象,恐怕以後得換工作了。
這麼一來二去,又耽誤了十幾天,這十幾天,何西基本上把什麼都準備妥當了。
葛林把這一切都處理完,燒香磕頭地費了不少眼淚,說了不少好話,混了個記過處分。
回到家媳婦不待見他,到單位同事們用異樣的眼神看他,這個窩囊,這個憋屈就不用提了。
這個時候,樑祖德又來電話了,他過問了一下情況,換了個輕鬆的口吻:“我就說沒啥事嘛,他們能怎麼呢?”
葛林聽了這話,很是不舒服,但是又不敢說什麼。正在這時,樑祖德又說話了:“行了,這回他們自己告的狀,說這個人開始就沒經過法醫檢查,那,也不用別的了,趕緊糾正錯誤吧,把人送回去。”
葛林還是不敢違拗樑祖德,另外,這次晏嫺妮告狀,讓他憑白受到了處分,葛林也有一股氣沒處出,就想也沒想,再次來到廳長辦公室,對廳長道:“這次我犯了錯誤,我很痛心,既然是我犯的錯誤,我就該把它糾正過來,我想把晏嫺妮送回監獄。
這期間,省政法委其實已經跟廳長交換過意見,大意是說,葛林不適合幹這項工作,建議廳裡給重新調配一下。
廳長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給他重新調配工作,誰知道,這個葛林居然再次提出,要把晏嫺妮送回監獄。
人家都忘了這個茬了,他自己還記得這個茬,廳長在心裡悲哀地叫道:“你到底是怎麼長到這麼大的啊。”
廳長表情變了好幾遍,看着這個執意要求死的人,心想:“他自己要求死,我要不滿足他,是對不起他了。”
想到這裡,廳長笑了笑:“好啊,有勇氣糾正錯誤,那就辦理吧。”
看到廳長燦爛的笑容,葛林慶幸自己做出了正確的決定。於是,他回到辦公室裡,再次給他的主子樑祖德打過電話去。
樑祖德聲音很溫和,給予了他極大的鼓勵,說他很有魄力,以後就該這個樣子。
這邊葛林放下電話,安排人辦理程序,準備把晏嫺妮送回監獄,這一次,他倒是長了記性,讓手下,把所有該辦得程序全都辦利索。
那邊樑祖德放下電話,又給另外一個人打了電話:“安排一場車禍,讓姓晏的死在路上,別再指望在監獄折磨她了,省得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