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樣討價還價的？人家要三十塊錢，偏偏要給人家五十塊錢，還威脅說不然就不照了，錢多了燒的？
大剛也是湊趣，他衝着圍在邊上的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問道：“老闆，糖葫蘆多少錢一串？”
“五毛。”
“兩塊錢三串賣不賣？”
糖葫蘆小販有點犯懵，腦子裡正在算着帳，郝建平已經哈哈笑着給了大剛一巴掌，掏出幾塊錢零錢遞給了糖葫蘆小販，糖葫蘆小販這才知道大剛是拿他開玩笑，呵呵笑着從稻草靶子上摘下糖葫蘆遞給幾個人，不過還是多給了兩串。
“小死丫頭，每次都是你跟着過來搗亂。”
本來已經走了的那個照相男青年其實一直支棱着耳朵聽着這邊的對話，此時幾個箭步走回來，伸手就去抓那個小姑娘的馬尾辮，嘴裡罵罵咧咧的，另一隻手已經揚了起來，看架勢是要準備打小姑娘嘴巴。
郝建平皺了皺眉，衝着董紹林使了一個眼色。
董紹林跨前一步，一伸手抓住了那個青年抓過來的手，瞪着那個青年喝道：“你幹什麼？”
那個青年跋扈的衝着董紹林說道：“關你屁事兒，鬆手???哎呦???快鬆手???”
那個青年只覺得手腕子上一股大力傳來，吃痛之下腰也彎了下來。
郝建平輕輕搖了搖頭，董紹林抖手甩開了那個青年。
那個青年看到大剛也圍了過來，低聲罵了兩聲，狠狠的瞪了那個小姑娘一眼轉身走了。
被人掃了興致，林雪燕也變得意興闌珊了起來，她走上前挽住了郝建平的胳膊，撅着小嘴說道：“沒意思，咱們走吧。”
郝建平笑了笑，向林雪燕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正站在一旁的那個小姑娘。
那個小姑娘正在眼巴巴的望着林雪燕，她已經聽出來林雪燕不想再照相了。
林雪燕心有靈犀的望向了那個小姑娘，猶豫了一下。把手伸向了自己的小皮包。
郝建平知道林雪燕是想拿錢給這個小姑娘，他急忙抓住了她的小手，輕輕的搖了搖頭。
這個年齡的孩子本應該還在學校裡上學。這個小姑娘現在就已經跑出來討生活，應該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但是這個小姑娘應該是一個非常有個性的小姑娘，不然她也不會挎着一部傻瓜相機就跑到橋頭這裡爲遊客照相了。而且郝建平還留意到，剛纔那個青年想要教訓小丫頭的時候。小丫頭竟然一點都沒害怕，還倔強的仰起了小腦袋，看那眼神，只要那個青年人敢碰她一下，她就敢衝着那個青年一頭撞過去。
這樣的小姑娘只會憑着自己的勞動賺取報酬。絕不會索要別人的施捨。
郝建平笑着衝着那個小姑娘說道：“小妹妹，咱們的交易達成了沒有？要是達成了就給我們照相吧。”
小姑娘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好吧，其實一卷膠捲只有八塊五毛錢，你們真的給我三十塊錢就夠了。”
郝建平呵呵的笑了：“小妹妹，你把你自己的報酬算得太低了，只要你堅持下去，我相信你的報酬絕不會只值這麼點錢的。來吧。咱們去照相。”
說着話，郝建平向那個小姑娘伸出了手。
小姑娘小臉一紅，向後面退了一步，指着橋頭那兒說道：“咱們去那兒吧，那裡的風景最好了。”
郝建平呵呵一笑拖着林雪燕的小手向橋頭走去。
剛纔心裡只把面前這個小姑娘看成一個小丫頭了，卻忘了自己現在也只有十五歲。與那個小姑娘年齡相當，貿然去牽人家小姑娘的手。害得人家小姑娘害羞了。
選了幾個風景，郝建平與林雪燕照了幾張合影。剩下的就完全交給大剛他們幾個人去搔首弄姿了。
郝建平拉着林雪燕站在小姑娘的身旁，有一句沒一句的拉家常。
也許是郝建平他們這一行人已經成了她的客人，小姑娘的話也慢慢多了起來。
通過交談，郝建平得知小姑娘叫做習娟，就住在母親河橋頭的北鎮，她和兩個妹妹一起跟着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家裡原本的生活還算是不錯的，可是就是因爲超生了兩個妹妹，家裡的生活一落千丈，鎮計生辦的幹部們逼要罰款嚇得習娟父母躲到南方去了，一走就是三四年，連過年都不敢回來，只敢寄點錢到其他親戚那裡，再求親戚給轉過來。
家裡的生活狀況不好，身爲長女的習娟只能放下了學業，與爺爺奶奶一起承擔起了撫養兩個妹妹的重任，在橋頭擺了一個小攤，賣點香菸瓜子，兼顧着給遊客們照照相，一天下來也能賺個十來塊錢，收入還算是不錯的了。
聽着習娟有一句沒一句的敘述，林雪燕挽着郝建平的胳膊，小臉悽苦得讓人心疼，反觀習娟卻是一副飽經風霜的樣子，看錶情她早就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建平，咱們幫幫她吧。”林雪燕搖着郝建平的胳膊小聲地說道。
郝建平凝眉想了一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習娟家裡遇到的問題是一個社會問題，起因是習娟父母違反了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然後就涉及到了計生部門的執法問題，這裡面還包括着留守兒童、留守老人問題，九年制義務教育問題，這些問題都不是郝建平現在想幫就能幫的。
當然，郝建平如果只是對習娟一個人施以援手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這畢竟不是解決這些問題的根本，郝建平還沒有自大到自己能夠解決這些問題，這些事情只能通過政策面去影響，而這裡已經出了大河省的轄區，以郝建平的人脈關係來說也是鞭長莫及。不過這件事情回去以後倒是可以跟曾啓明說上一說，看看能不能自上至下的制定出一個辦法來。國家總不能一竿子就把那些超生戶都打死吧？
林雪燕望着郝建平，不知道他即點頭又搖頭的是什麼意思，在她眼中，郝建平已經慢慢的被神話了。
郝建平輕輕的擁了一下林雪燕，望着正在忙碌的習娟問道：“小妹妹，如果我能幫你重新返回學校上學，你還願意不願意回到學校去讀書？”
習娟笑了一下，很天真：“我當然願意回去啦，但是爺爺奶奶年紀大了，我還要幫他們帶兩個妹妹，而且鎮上那些人如果知道我又回學校上學了，他們一定會找到我家裡要錢的。”
說罷，習娟不經意的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一個攤位，順着她的眼光望過去，見到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大爺正站在那兒跟剛纔要教訓習娟的那個年輕人說着什麼，不過也並沒有要起衝突的樣子。
郝建平輕輕點了點頭，他知道習娟口中的鎮上那些人指的是誰，他想了想說道：“如果你們要是離開家鄉到外地去，你和你爺爺願不願意？我可以幫你們在外地聯繫做一個小生意，還可以讓你的兩個妹妹也跟你一樣去上學****??”
“不願意。”習娟脆生生地打斷了郝建平的話，眼神中也多出了幾分警惕：“如果我們搬到外地去了，爸爸媽媽回來的時候就找不到我們了。”
郝建平衝着林雪燕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了習娟：“你可以回家去跟爺爺奶奶商量一下，如果他們同意的話，你可以打這上面的電話找到我。”
說罷，郝建平直起腰，小聲的衝着林雪燕說道：“如果你現在想幫她，那你就多照幾卷膠捲吧，我估計小丫頭是不會接受別人捐助的。”
林雪燕哦了一聲，情緒也跟着有幾分低落。
郝建平苦笑着搖了搖頭走到了一旁，面對着濤濤的母親河水，從口袋裡掏出煙點上了一支。
在八九十年代，像習娟家這樣的情況比比皆是，就是浮東縣也不在少數，就比如董紹林原先居住的城郊那個村落，像習娟家這種情況的就有十幾戶之多。
當初郝立春也在家裡跟郝建平說過這個問題，想要從根本上改變這種現狀難度頗大，這需要政策的支持，而且也需要各部門的協調，現在能做的，只能是本着人道主義精神讓他們脫離貧困，可是，一直依賴政府救濟也不是長久之策。這個現象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問題，首先就是要對老百姓實行普法教育，使人們認識到計劃生育的必要性，其次就是要掌控好對這些違反計劃生育的羣衆做出的處罰力度，輕了無濟於事，重了又把一個家庭砸到了貧困線以下，這個度不好把握。
這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
郝建平的腦子現在已經轉回了浮東縣，轉回了浮東縣的建設，他現在力所能及的，就是爲浮東縣的百姓們多提供一些就業機會，使更多的人慢慢富裕起來。也許人們生活水平提高了，纔會慢慢的擺脫舊思想。
一連照了三卷膠捲，林雪燕才意猶未盡的收了工，倒是把一直襬poss的大剛累了一個夠嗆。
林雪燕又到習娟家的攤位上買了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抱了回來，似乎自己也心安了一些，一行人這才重新上車跨過了母親河大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