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建平遠遠的就向坐在沙發上笑眯眯地望着他,一臉慈祥的鄧國光深深鞠了一個躬,可是稱呼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了,頗有一些以小賣小拉關係套近乎的嫌疑:“鄧伯伯好。”
鄧國光呵呵的笑了起來,他遠遠的衝着郝建平招了招手:“小鬼頭,坐過來讓我看看。”
鄧國光並沒有像接待其他人一般從沙發上站起來,那感覺就像長輩和子侄晚輩一般隨意,也用此說明他今天接見郝建平完全是非正式的,是閒聊。
郝建平笑着走了過去,到了鄧國光的身旁又鞠了一個躬:“鄧伯伯,我爸爸讓我代他向您問好。”
“哦?”鄧國光注視了一會兒郝建平,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來,他知道郝建平此言只是禮節性的問候,這個臭小子連校服都沒來得急換,哪有時間去請示郝立春,更甭說郝立春那個死犟的脾氣,也不會讓他帶給自己問候了。
鄧國光伸手一指自己一側的沙發:“坐吧,我今天請你過來就是隨便聊聊。呵呵,郝總,你的一些思路真是讓我茅塞大開呀。”
郝建平急忙擺着手小臉苦了起來:“鄧伯伯,您也來取笑我。跟您的運籌帷幄比起來,我那些事兒不過是一點小聰明罷了。”
鄧國光哈哈的笑了起來,徐承東給郝建平送上茶水,因爲郝建平的年齡關係,徐承東還特意端上來一盤葡萄,用眼神鼓勵了一下郝建平,微微欠身退了出去。
鄧國光看了一眼郝建平身上的校服和放在一旁的大書包,呵呵一笑開口說道:“吃葡萄。怎麼樣小鬼頭,學習還應付得過來吧?”
長輩問詢晚輩,往往都是從學習上開頭的,這也是在無形中凸出了兩個人身份之間的差別。
郝建平挺直了腰板面含微笑地答道:“謝謝鄧伯伯關心,學習馬馬虎虎還跟的上。”
“呵呵,你這個小鬼頭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生意做得有聲有色,怎麼學習反而馬馬虎虎了?”鄧國光指了指葡萄開口笑道。
郝建平嘿嘿一笑,伸手從那串葡萄上揪下一小串,恭敬地遞給了鄧國光,自己手中也捏上了兩顆,卻沒有急着扔進嘴裡,眼望着鄧國光。
鄧國光一笑,揪下一顆葡萄扔進嘴裡,笑着說道:“老了,吃不得酸東西,你不要客氣。”
郝建平哎了一聲,也丟進嘴裡一顆葡萄嚼了起來,嘴裡說道:“鄧伯伯,其實咱們縣出產的葡萄還是不錯的,顆粒飽滿,汁水豐富,在巨峰品類中來說還算得上是中上之品的。”
鄧國光笑着把手中的葡萄放進了盤子裡,望着郝建平說道:“這就是你建那個釀酒廠的主要原因?”
郝建平笑了笑說道:“算是一個方面吧,其實葡萄深加工還是一個很有前景的項目,如果縣裡在政策上扶植的話,這個項目完全可以作爲咱們縣裡的支柱產業來搞。”
聽到郝建平把話題引到了大葡萄發展戰略上去,鄧國光笑着點了點頭。其實關於大窪鄉提上來的那份計劃書他也詳細看過了,從心理上,他對這份計劃書是持支持態度的。無論他與陳寬兩個人如何明爭暗鬥,他也不會拿損失全縣利益的事情做政治鬥爭的籌碼,這是原則問題,否則的話,那份由大窪鄉發起,由縣政府提議的大葡萄發展戰略計劃也不會那麼簡單就在縣常委會上通過了,而且鄧國光還主動提出了財政傾斜。
不過因爲郝立春的態度問題,鄧國光心裡對這個計劃是有那麼一點膈應,但是他還是想聽聽由郝立春這個首倡者的兒子口中說出這個計劃來,也許這就是他喜歡換個角度看問題的習慣使然。
順着這個話題,郝建平也毫無保留的把自己從後世帶回來的理解向鄧國光復述了一遍,並沒有比自己跟陳寬複述的那些內容少上一些。
郝建平的思路很簡單,他不想讓這個計劃成爲官場上某些人爭權逐利的戰場,無論是誰,只要大家齊心協力把縣裡的經濟搞上去,讓老百姓的日子都過得富足一些,那就是首功一件,至於個人的利弊得失反倒要放到其次。當然,現在從郝建平嘴裡說出的這些思路已經變成了他在家裡聽老爸說的了,這份功勞一定是要栽贓給老爸的。
隨着郝建平的陳述,鄧國光原先眼中的幾分戲侃也漸漸地消失了,他也隨着郝建平的思路時而點頭,時而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
不知不覺,兩個人談話的時間就已經超出了原定的約見時間。
徐承東唯恐郝建平年齡小不懂得告辭的規矩,輕輕敲門走進來,卻看到鄧國光正在手撫着下巴沉思,而郝建平也正坐在一側閉着嘴巴,正等着鄧國光的繼續詢問。
“書記,您和商業局朱副局長約定的時間到了。”徐承東輕聲的提醒道。
朱副局長就是縣百貨公司的總經理朱保國,跟商業局副局長這個正職比起來,百貨公司總經理這個職位反倒更像他的正職。此時他正等候在門外,從微微敞開的門縫中,他看到跟鄧書記坐在一起的那個人竟然是郝建平,忍不住愣了一下。作爲縣百貨公司的經理,他對這個承包了第一門市部的小孩還是印象深刻的。
鄧國光從沉思中驚醒,下意識地看了一下手錶,擡起頭來衝着徐承東說道:“你重新再跟朱副局長約個時間吧,今天上午就不見其他人了。”
說罷,鄧國光轉向了側坐在一旁的郝建平開口說道:“你接着說,關於這個葡萄之鄉的形象塑造還需要從哪些方面着手?”
徐承東的眉梢挑了一下,緊緊的在郝建平的臉上凝視了一眼,默不作聲的轉身走了出去。
至於門外等候的那位朱總經理已經懵了,這個小孩不就是大窪鄉郝立春家的孩子麼,他怎麼跟鄧書記這般熟稔,鄧書記因爲跟他談話,竟然把跟自己的約定都推遲了。
朱總經理的腦子已經亂了,這個孩子不是拉着陳縣長的侄子做了一個超市麼,那麼他或者郝立春應該算是陳寬的人才對呀,可是怎麼他現在又跟鄧書記在一起了,而且還是一副關係密切的樣子。那麼郝立春到底應該算是鄧書記線上的人還是陳縣長線上的人?
門輕輕地合上了,屋裡的郝建平望着鄧國光說道:“鄧伯伯,其實塑造咱們縣葡萄之鄉的形象,不僅僅只是從經濟上來考慮,種植多少葡萄,擁有多少與葡萄深加工有關的企業和人員,這一些只是一些硬數據,我個人認爲縣裡還應該從軟文化上着手。”
“軟文化?說說看。”鄧國光興趣滿滿的問道。
兩個人此時談話的內容已經完全偏離了鄧國光召喚郝建平而來的軌道,而且還偏得離譜,鄧國光也是第一次被一個小孩子引導着,順着別人的思路展開的話題。
兩個人這一談又是一個多小時,等到辦公室的門打開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下班的時分了。
鄧國光和郝建平一先一後從辦公室裡走出來,鄧國光笑着衝着徐承東吩咐道:“小徐,通知食堂給準備幾個菜,今天我要好好的招待一下咱們這位郝老闆。”
徐承東的眉梢又是跳了一下,他急忙下去安排了。他跟隨了鄧國光有三年多的時間,可是熟稔鄧國光的習慣,這三年來能夠有幸被鄧國光留飯的人屈指可數,私企老闆更是絕無僅有,像郝建平這般另類的私企老闆更是獨此一家。在剛纔朱保國來的時候,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聽到鄧國光是在向郝建平詢問葡萄之鄉的形象塑造,這個話題肯定已經超出了商業範疇,甚至也超出了徐承東所知道的鄧國光今天召見郝建平的所有話題,不客氣的說,鄧國光是在問道,是在向一箇中學生問道,這也有點太顛覆了吧。
浮東縣的縣委食堂沒有大小之分,其實在鄧國光就任之初,縣委食堂是有區別的,一個大食堂一個小食堂,大食堂是面對在縣委上班的那些普通科室職工的,小食堂只是面對縣委領導,做出的菜式當然要比大食堂裡的精緻一些。不過這項舉措在鄧國光上任之初就被廢止了,也許當時有些人會認爲鄧國光是在作秀,可是時間長了,這樣想的人就已經沒有了。因爲他們每天都可以看到,鄧書記也和他們一樣,就是食用那些廚師們作出的大鍋菜,如果說有特殊的地方,那就是鄧書記不用跟他們一樣到打菜窗口去排隊,而且也有一個自己獨立的小空間。
對於這一點,縣委幹部們也是可以理解的。縣委書記麼,日理萬機,每天需要考慮那麼多事情,如果鄧書記也跟大家一般坐到食堂大廳裡用飯,那麼估計鄧書記連這一點空閒的時間都沒有了。
誰不想沒事找事兒的到縣委書記面前彙報一下工作?露個臉總是好的吧?
今天,有心人注意到,跟着鄧書記一起走進食堂的人是一個揹着書包的學生,看他校服上的字樣,人們知道這個學生是縣一中的學生。
親戚?子侄晚輩?
щшш ¸тtkan ¸C ○
熟悉鄧書記履歷關係的人都是一頭霧水,沒聽說鄧書記在縣一中有一個後生晚輩呀。
我靠,不會是鄧書記的私生子吧?
扯你媽蛋,鄧書記到浮東縣纔不過四年的時間,你看那個學生最少也有十五六歲了,你以爲鄧書記是超人呀。
這話有理,你要是在外面鼓搗出一個私生子出來,你會帶到單位裡來麼?
人們的各種齷齪想法鄧國光和郝建平自然不知道,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張張獻媚的笑臉。
“呵呵,小鬼頭,想要吃點什麼,隨便點,今天我請你。”坐到座位上之後,鄧國光又恢復了長者的姿態。
其實飯菜他已經告訴徐承東安排食堂大師傅準備了,此時一問也就是出於禮節。
郝建平倒是不客氣,大書包往一旁的椅子上一放,張嘴就說了一個:“我要吃紅燒肉。”
老鄧,我給你講了一上午的課,口乾舌燥的,你請我吃一頓紅燒肉不過分吧?
鄧國光一愣,哈哈笑了起來,衝着送茶水進來的餐廳服務員說道:“小李,沒聽郝總說麼,他要吃紅燒肉,趕緊讓師傅給準備一份,要大份的,肥一點。”
郝總?那個被稱呼爲小李的服務員眨着大眼睛偷偷的打量着郝建平。
明明就是個學生麼,怎麼是郝總?
但是小李絕對不會懷疑鄧書記說出的話,連鄧書記都稱呼他郝總了,那他一定就是哪個大公司的老闆無疑了。
啥大公司用學生當老總?
小李已經暈菜了。
【三千六百字,對老肥來說絕對是大章了,所以老肥纔敢腆着臉的向大家求一下推薦收藏打賞評價,板磚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