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吃飽喝足,領着村裡會開車的兩個晚輩,去會一會北山縣另一霸,永興汽車改裝廠高成昆。這高成昆領着兄弟幾人佔據了北山縣城南郊高家口一帶,做汽車配件起家賺了不少錢,前幾年買了個縣政協委員的身份後更是聲勢大漲,現如今發展到除了賣汽車配件還賣整車,在北山三霸裡隱隱有後來居上的架勢。
趙大喜一進高家口村又招來驚呼一片,片刻之後就都知道趙土匪進出了,高家口村父老如臨大敵,高成昆親自領着一票兄弟把趙土匪攔在村外。這人長的高高瘦瘦喜歡穿白襯衣,年紀不大三十出頭,挺斯文的樣子倒不象是個農民。
高成昆把人攔下了,也有點緊張:“趙土匪,你來我們高家口乾什麼,我先說明,趙永海的事情跟我們高家口可沒關係,你找錯地方了。”
趙大喜也不以爲意,一臉的嚴肅:“我來找你買車,咋地了,你的車不賣給我?”
高成昆一臉的鄙夷:“你要買車,你有錢嗎?”
趙大喜不動聲色把手一揮,身後兩個小青年把一包袱的現金往地上一仍,包袱散開現出成捆的百元大鈔,粗略一數怎麼也得有二十幾萬。這年代二十幾萬現金已經不是個小數目了,高家兄弟看到眼前一呆又是一熱,臉上也就和氣了不少。
高成昆還是很懷疑:“趙土匪,聽說你今年賣花生油賺了一筆,真發財了?你想買什麼車就在這裡說吧。”
趙大喜早有準備,輕鬆回答:“買一輛東風成龍的自卸,再買輛箱式貨車,你這有沒有?”
高成昆看一看包袱裡的錢,勉強回答:“有,那個……趙村長請吧,到我的辦公室談。”
這世界上沒人會跟錢過不去,趙大喜也不愁結交不到他,況且他早就想買兩輛東風貨車,村裡沒車幹什麼都不方便。坐進高成昆的簡陋的辦公室,趙大喜大馬金刀拉來把椅子坐下,再擦一把額頭上的熱汗。高成昆再怎樣也不好怠慢客人,想想還是親自開冰箱拿幾罐汽水出來。
趙大喜也不客氣,咕咚幾口把汽水喝完,然後咧嘴說話:“高老弟,我能看看車嘛,只要你價格公道咱們人貨兩清,我打算直接就開走了。”
高成昆這才相信他是來買車的,臉上也就有了點笑:“有,你要一輛尖頭自卸,一輛加廠廂式是吧,要二手的還是新車,新車得先打電話去廠家訂購,二手的院子裡就有,質量上肯定不成問題,都是我親自動手改過的車。”
趙大喜也從來不愛擺什麼闊氣,想想手頭也不寬裕,二手的車對付着先用幾年吧,也就昂然站了起來:“那就二手的吧。”
高成昆眼睛亮了起來:“趙……村長請,我帶你去看車。”
趙大喜直接把錢擺在桌上,說話更加豪氣:“還看什麼車,你高老弟的手藝我信的過,多少錢?”
高家兄弟聽的啞口無言,連高成昆本人也被他如此豪氣驚到臉上動容,很有些懷疑的看着他,心裡都懷疑這是趙土匪說出來的話嗎。趙家村趙土匪,什麼時候變成個這麼豪爽的痛快人了。
高家兄弟滿臉的狐疑,高成昆眼中閃過異樣神采,終於還是一拍桌子:“好,兩輛車都是五成新的,前些天剛換過變速箱,油路也都拆洗過了,再開三五年的出不了毛病……我也不管你多要,兩輛車加起來你給十二萬吧。”
趙大喜也陪他哈哈一笑,數出十二萬現金擺到桌上,然後把大手伸了出去:“行,我要了,跟高老弟做買賣真痛快!”
高成昆也被他豪氣震動,把手伸過來跟他握了幾下,高家衆兄弟把他送到大院子裡面,趙大喜大手一揮兩個會開車的晚輩爬進車裡,搗鼓了一會就把車給打着火了。趙大喜這才挪動碩大的身體爬進駕駛室。
他臨走之前,還不忘再提點高家兄弟:“高老弟啊,我最近老在琢磨一樁買賣,你說我要是在趙家村村口,守着三零二國道開個加油站,汽車大修廠什麼的……高老弟這一行你是專家,你覺得有戲嗎?”
高成昆這次是真的嚇了一跳,想了一想剛要說話,趙大喜已經使個眼色過去,村裡小青年會意掛擋踩油門,兩輛東風大卡車轟隆轟隆開出永興汽車改裝廠,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留下身後高家衆兄弟面面相覷,互相看了幾眼說不出話來。
好半天后,高家老末才長出一口氣:“二哥,這人真是趙土匪?”
高成昆不耐煩的擺擺手,他滿腦子都在琢磨着趙大喜臨走之前說的那幾句話,高家口充其量不過是個縣城郊區,限於地理上的劣勢生意很難做大,這些年已經有點停滯不前。他在人前風光無限,別人哪知道他心中隱憂。
要是能把汽車修配生意做到趙家村三零二國道上,那利潤會有多大他想也不敢想。高成昆站在原地臉色數個變化陷入沉思,他是個生意人想的就是怎麼賺錢,高家兄弟呆看着他也不敢出聲打擾。
趙大喜這時候坐在東風牌的大卡車裡,心裡也美,有了這兩輛車他再也不用求爺爺告奶奶,去借別人的車了。他也讀過古時兵書,也知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這兩輛車就是他日後發家的資本。
至於高成昆,趙大喜咧嘴輕笑一聲,餌已經撒下了,但凡他還有點遠見,不出三天就該進趙家村了。汽車修配生意他是純粹的外行,選擇跟高成昆合作是這輩子做出來的,第一次重大決策,日後發展出許多風風雨雨暫且不提。
旁邊開車的晚輩看他臉上表情奇怪,小聲的問:“叔,咱買這兩輛車,明年還做花生油生意?”
趙大喜大嘴一咧罵他幾句:“蠢材,花生油生意是肯定要做也不急於一時……九八年南方發大水知道不,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咱縣龍山水庫都決口了,死人無數,這是天災也是機遇,懂不懂,做人要經常動一動腦子!”
開車的小青年被他罵的擡不起頭,硬着頭皮一臉驚奇:“叔,你怎麼知道明年要發大水,啥時候發?”
趙大喜一時語塞心裡大罵自己混蛋,一時激動說錯話了,趕緊補救:“開你的車,問那麼多幹啥?”
小青年被他大眼珠子一瞪也就不敢再問,兩輛東風大貨車轟隆轟隆的開進村裡。
趙家村父老又震驚了,驚的眼珠子都差點掉地上了,往年的扶貧款多半被村長一個就私吞了,隔山岔五去一趟縣城逛幾次窯子,再推幾把牌九不出半年,那點扶貧款就被趙土匪揮霍光了。哪知道今年不只分到了錢,趙土匪居然還收心養性不逛窯子了,居然還買了兩輛大貨車回來。
趙大喜哪管的了那麼多,在車上美美的坐了一會,心思一動回家脫光衣服澆了幾盆涼水,插上交流電的刮鬍刀,勉強把滿臉的鬍子剃乾淨了,再穿上件白襯衫對着鏡子照一照,自己覺得挺有點文藝小青年的氣質,就是這張大臉皮膚稍微黑了點。
打扮的乾乾淨淨去路上攔下輛車,然後直奔十公里外的鄉希望小學,一想到就能見到林海草了,心裡倒有些忐忑很有點約會前的緊張。到了小學大門口一打聽,林老師正在上課,輕手輕腳的摸到三間大瓦房外,隔着窗戶偷看林海草。
看到林海草的剎那滿心的歡喜,城裡來的小妞品位就是不一樣,環境雖差還是穿的乾乾淨淨,仍舊是那一身淡綠色的連衣長裙在腰身處收緊,白色的半高跟小涼鞋,把她柔美纖弱的身段展現的淋漓盡至。因爲天氣太熱林海草臉蛋紅撲撲的,時不時的用粘了涼水的小手絹擦一把汗,香汗淋漓的樣子更加動人。
趙大喜這時心裡全都是感動,她一個城裡的姑娘跑到貧困鄉來當志願者,人長的漂亮心腸又好,觀音菩薩也就這樣了吧。正在上課的林海草擡頭也看見他了,瓜子小臉上很快露出驚奇的表情。趙大喜這時也知道尷尬,趕緊避開她視線躲遠了一點。本來心情挺好的,在教室外面等到林海草下課,剛想迎過去說幾句話,好心情就被一個不開眼的打破了。
一個戴眼鏡的斯文小青年,先他一步把林海草攔下了,林海草似乎跟他很熟悉的樣子,一男一女兩個人說說笑笑,兩個人很親熱的樣子走的很近,一路走進對面教師辦公室去了。趙大喜滿心的歡喜化成幽怨,隨即心裡憤恨起來。
一把抓過看大門的老頭,不動聲色的問:“那個戴眼鏡的小夥是幹嘛的。”
看大門的老頭也不敢瞞他:“那個戴眼鏡的叫李亮,李老師也是廣州來的,跟林老師還是同學。”
趙大喜默默記下李亮這個名字,眼睛眯起來想了一會,嘿嘿冷笑一聲轉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