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你不是你
不到一個小時,時一卿就醒來了。
雖然已經安全下來,但鞦韆雪的狀態讓他沒法完全放下心陷入沉睡,身上的傷很重,起碼需要靜養半個月,但是身上的擔子更重,根本沒有時間讓他當個閒人。
想到遲見秋這會應該也已經醒來了,於是他打了個電話給邵辰。
“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瞞不了多久,秋姨暈倒之前是和千雪一起去的,醒來後沒有看到千雪人,現在說什麼她都不信,也不肯先回國。風魄說千雪身上有傷,如果不是很嚴重,我建議你把她帶過來,讓秋姨安個心然後把她們倆送回國。剩下的,我們和風家兄妹聯手,這次一定徹底剷除宮澤家。”
風華在米丁家裡發現昏迷的遲見秋後,就讓時一卿把她先救走了,現在事情正棘手着,只好讓邵辰過來先安頓着遲見秋。
時一卿清俊的面孔顯現一絲凝重,邵辰的提議是很好的,只有鞦韆雪徹底安全,他才能專心去對付宮澤井田。
然而現在鞦韆雪的狀態太過奇怪,他還沒有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把她交到遲見秋手裡,也許對鞦韆雪來說,不一定會是好事。
“她現在不能離開這裡,你想辦法先秋姨冷靜下來。”
掛了電話,時一卿想起身下牀,但身上傷得太重,腹部中了兩槍,沒有去醫院就這樣處理恢復會要慢很多,聽到他的動靜,鞦韆雪從房間裡奔出來,忙扶住他。
“先生,你現在不能下牀的。”
時一卿忍不住的皺起了眉,他太不習慣眼前這張臉露出這樣明顯的關心。
那個女孩,即使擔憂什麼也不會蹙眉,或許,她從來沒有擔憂過他,她向來不會留給自己擔憂的空間,她不會等着那麼一個人在看不到的地方給她製造未知的危險,若有麻煩,直接解決了就是,而一旦放過了,她就不會再做無謂的惦記。就像當時對貝藍。
時一卿不着痕跡地避開她的手,又坐回牀上,聽不出語氣地問。
“鞦韆雪,你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麼嗎?”
宮澤家盯着林家不是一天兩天了,做了這麼大的局好不容易抓到了鞦韆雪,不可能會這麼輕易地讓她逃出來,而現在鞦韆雪的異常,極好地驗證了他們動過的手腳。
但到底是動了什麼手腳,他有些不敢去想。
鞦韆雪一怔,躊躇了半響,她才反問:“你能告訴我,你是我的什麼人嗎?”
她現在已經理清了一點頭緒,所有亂成一團糟的事其實都是朝着兩條線走的,她已經成了記憶的時光卻沒有經歷過,而認識她的人她卻不認識,她的記憶出現了錯亂。
現在她連簡單的哪些人是敵哪些人是友都不能確定,身上出現這麼奇異的事,她不敢肯定說出來會有人相信。
黃昏的薄暮從門縫裡射進來,在兩人中間劃出一道不甚明亮的光線,時一卿目光落在窗外緩緩下沉的落日上,抿成直線的薄脣紋絲未動,鞦韆雪仰着頭卻看不到他眼底的光亮。
良久的沉默後,才聽到他低沉得聽不出聲線的聲音。
“我不是你什麼人。”
“怎麼會……”
鞦韆雪意外地瞪眼,雖然記憶中完全沒有這張清冷的臉,但是她以爲這會是她丟失的記憶中的某個很好的朋友,不然,爲什麼子彈射向她的那一瞬,他毫不猶豫地爲她擋住所有的危險?
“那米丁呢,那個突然跑出來救我的小米丁呢?你知道她是誰嗎?”
時一卿鎖住她眼中希冀的光亮,才意識到鞦韆雪將米丁的所有都忘記了,忘記了她帶給她的那些美好,以及背叛和傷害。
在她的記憶中,那只是一個突然冒出來以性命救她的偉大的小女孩。
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無措,是告訴她真相,告訴她那只是一個曾經背叛傷害過你,所以用生命來換取她的原諒的人,讓她由感動到痛苦的心一瞬間被冰水澆灌一遍,然後嘲諷地大笑三聲,還是順着她所想像的那樣,告訴她那是她最親密的人,親密到願意爲了她而犧牲性命的人,讓她抱着最純粹的感動大哭到天亮。
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他才道:“我不知道她是誰。”
時一卿覺得呼吸困難,彷彿空氣變得很稀薄,他捂着胸口,渾身都覺得不舒服,不知道是哪裡在痛,痛得讓他難以呼吸。
“你怎麼了,時先生?”
鞦韆雪擔心得不行,她以爲是他傷的問題。
這單純得像孩子似的關心,叫時一卿更爲難受,他狠狠深吸了口氣才平復住。
不再看她,他把目光定在天花板上,語氣清冷地道,“回去你的房間,在裡面呆着不要輕易出來,也不要和其他人說話。”
鞦韆雪愣了愣,而後乖乖地點頭,轉身離開。
但突然她又轉過身,問。
“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不會有這樣的陌生人願意用生命去保護一個人的,時先生和小米丁,肯定是被她記憶海給移除的那兩個人。
一片沉默,良久都沒有得到任何迴應,她只好轉過身回到房間,輕輕關上了房門,切斷了薄暮灑在男人牀前的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