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龐嘮叨完,別有深意的看了杜霞一眼,起身道:“你們坐在這看着點東西,我去買些熱飲過來暖暖。”
直到他拐進一家咖啡店,葉安然方纔收斂神色,眼睛裡滿是擔憂,“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就算林龐不擺那麼明顯的迴避的意思,她也敏感的察覺到杜霞這次過來的並不止是爲公事,至少她並沒覺得林龐找人簽約的事必須用到她出馬。
也許兩人認識的太久,已經宛若親姐妹般的情誼深刻的印在各自的生命裡,葉安然甚至能感覺到對方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輕鬆,這兩天她一直等着她開誠佈公的說出來,然而卻沒有任何訊息透露出來,要不是她靜下來時臉上偶爾流露出的疲累與無奈,葉安然幾乎以爲是自己多想了。
而現在,在人來人往的火車站一隅,杜霞臉上那個完美無缺的美麗面具終於有了裂痕,心裡的疲憊夾雜着無助洶涌的溢出眼瞳,輕輕了嘆了口氣,她道:“安安,劉宇他?來找我了。”
葉安然愣了一下,“他是想?“
其實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劉宇,這個名字在她們兩個的青春歲月裡佔據了某種特殊的地方,誤會,傷害,種種夾雜在他們之間,甚至有一段時間葉安然一想到他就覺得快被心裡的那些愧疚淹沒了,而在杜霞心裡,這個男孩的存在應該有着更復雜的情緒、
“有些事情並不僅對和錯,即使心裡想過那件事可能並不是他做的,但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無人根除的話,就只會越長越盛,最後甚至會神經敏感的說服自己,不是他那會是誰,他也許覺得被我喜歡是最不堪的一件事,或者是一件麻煩,累贅,就好像我的親身父母一樣,只想用最簡單的方法處理掉——“杜霞目光迷離,語氣晦澀,說到後面好像只剩下淺淺的呼吸。
葉安然終忍不住,傾身向前攬過她,鼻子甚至有些酸澀,“不會的,他不會那麼想的,你不是說過嘛,從小他就保護着你,他和那些人絕對不一樣。”
杜霞眨了下眼睛,把裡面的霧氣生生憋回去,頭歪過來輕輕擱在葉安然的肩膀上,好似呢喃一般道:“對,他是不一樣的,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他不僅沒有怪我誤會他,還依舊那麼關心我,雖然他嘴裡不說,但是我知道我不在的那些日子他每年都要回鄉下看望我奶奶,幫我照顧她老人家,而現在發現他竟然也喜歡我,你知道我心裡有多高興嗎?”
頓了頓,她繼續道:“可是,我再也沒有當時的勇氣了,那些力量似乎被時間生活消磨殆盡了,肖麗麗做的那件事就好像扒光了我的衣服並將我扔在露天裡,那樣的感覺我一輩子都忘不了,而這種狼狽每每看到他時更好似印跡般會時刻提醒着我,分分秒秒?有些事情,是需要親身體驗過纔有切膚之感,而體驗過後,才知道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割捨,不可以放下的?”
可是有的東西真的可以輕易放棄嗎?
雖然杜霞嘴上如是說,但是葉安然知道,這些只是她欺騙自己的藉口,就好像以爲剪短了頭髮,就能將心裡的那點念想生生隔斷一樣,卻不知一切要是這麼容易那就好了,心裡蒙上了一層垢,沒有動手擦掉它,反而爲了遮掩它就故意忽略,而最後灰塵越積越多,只會成爲心裡的一個解不開的結,糾纏在那裡讓你輾轉反側。
扶起她的肩膀,葉安然看着她水汽氤氳的眼睛,認真地道:“杜霞,不要再錯過了,幸福永遠不會站在原地等你,它只能靠自己爭取,愛情裡面子是最不重要的東西,況且現在你只要勇敢的踏出一步就可以了,那些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即使記憶去不掉,也要用新的,美好的覆蓋它,而不是一直想着它,劉宇,這個人怎麼樣,你我心裡都有數,而以後會怎樣,大家都不知道,活在當下纔是最關鍵的啊?”
葉安然的一番話恍若一股泉水緩緩流進杜霞的心裡,似乎明白了什麼卻也好像更混亂,她表情複雜的陷入沉思中,這種情緒一直持續到登上車。
林龐其實知道些其中的事情,當然也看過那個經常跑來畫廊的劉宇,看樣子那是個好孩子,不過作爲局外人,林龐沒有多說什麼,這次杜霞要過來B市,他猜到她是要來找安安,所以毫不猶豫的就應下了,沒想到還真的有些效果。
火車鳴笛啓動,杜霞方纔如夢初醒,擡起頭,側臉,兩眼亮亮的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個兒的倒影,而後如盛開的海棠花一般,慢慢的綻開笑容。
送走了兩人,葉安然心情多少有些黯然,突然覺得身邊空了很多,又是一個人了,獨在異鄉爲異客,這滋味很不好受,況且心裡還擔憂着杜霞,其實她也知道自個兒說的那番話多少有點紙上談兵的意味,不是親身經歷過根本沒辦法徹底瞭解其中的複雜情緒,她只希望她能夠遵循自己的心,當然最後無論杜霞的決定與否,她都會一直站在她的身後,支持她,這就是屬於姐妹間的特殊情分。
不過事情雖多,葉安然也沒能自哀自怨很久,因爲考試周快要來了,而此時充斥在B大校園裡的是滿天飛得筆記和資料,大學裡的學習主要靠的是自己自覺,有很多因爲高中時候的拼命,進了大學就好似一根拉過頭的皮筋,鬆懈下來就再也回不去了,上課聽講的根本不多,更何況那些認真記筆記的更是寥寥無幾,現狀導致此時的愛學習的孩子們平時辛苦寫出來的筆記和重點成爲最熱門的需求,已然脫銷。
然而魏瑤她們宿舍都不用愁,有葉安然和周婷婷坐鎮,她們只需第一時間拿過來迅速抄一遍就可以了(作者:話說,這個時候才發現複印機的存在是多麼便捷迅速啊~~~~~),當然要筆記的不僅僅她們宿舍的幾個人,隔壁同樣是本班的同學,大家都知道這兩人一個上課測驗表現都深得老師心,一個是標準的圖書館—宿舍兩點一線的書呆子,筆記肯定不能忽視,而這時再大的仇怨跟期末掛科比起來都算不了什麼,大女人能屈能伸,那邊商量過後迅速派來一個能說會道,敦促和睦鄰里的代表過來。
其實葉安然也沒想和隔壁搞那麼僵,大家可是要做四年同學的,弄那麼多麻煩幹什麼,可是人家來人的時候她不在,不過幸好好戰分子魏瑤也不在,宿舍裡除了周婷婷就剩咱們的凌大小姐。
凌大小姐一向不喜歡問別人借東西,不過關鍵時候,她要是不開口的話,依照她平時不着學校的性子估計只能等着被掛掉了,所以她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問周婷婷借了,然而剛醞釀好,對面的人就過來敦親睦鄰了。
周婷婷很好說話,其實根本急着要去圖書館,人家剛一說一句,她就迅速遞上去了,交代對方要完整的返還過來就匆匆出去了,獨留下沒反應過來的凌薇和那個女生面面相覷,率先動起來的當然是凌大小姐,她因爲自己想要的東西被人從中劫走了而火冒三丈,劈頭蓋臉的將人痛罵了一頓,攆了出去,凌薇的小姐脾氣大家或有耳聞,只是初次見到當然會被嚇到,等緩過神才發現對方竟然把自個兒推了出來,差點沒氣暈過去,衝進去吧那是人家宿舍,這位無辜人士只能暗暗憋着氣回了宿舍。
而在屋裡的凌大小姐粗線條的還沒發現自己又得罪了一個人,換種說法是她根本沒在意,嬌蠻小姐就是好啊,咱愛幹嘛幹嘛,坐在牀沿上生了一會兒氣,凌薇開始動腦子了,沒借到周婷婷的筆記,她打起了葉安然的主意,當然打死她也不會當面問對方借。
思量再三,她決定採用地下作戰方式,趁着沒人在趕緊找出她的重點劃一劃,話說凌薇爲什麼不問其他同學借摘抄的版本呢,其實這也都是她大小姐的毛病犯了,愣是覺得人家明明跟她一個水平,自己爲什麼要低聲下氣的問她們借啊,說不定還抄漏,抄錯了,所以愛轉牛角尖的這位只相信原版原貨。
爬上葉安然的牀,翻了下角落裡那堆書,她沒找到筆記,竟然發現了好幾本厚厚的文件夾,難道是瞞着她們的資料?
凌薇暗暗想,伸手就不客氣的拿了過來,翻開後就失望了,白色的網格紙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數字,還有些專業名詞,這些她都看不懂,不過卻認得這種東西,自家老爸的書房裡有好多,都是有關公司的財務報表,這個東西並不特別,奇怪的是,葉安然一個學考古的學生怎麼會有別人公司的機密文件?凌薇滿心疑惑,手下的動作卻是飛快,迅速翻到,上面果然有幾個大字,99年度下半年畫境財務報表。
畫境?什麼東西?公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