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珠子慌慌張張的從門外撞了進來,對着周雲飛和三位高僧說道:“不好了!方仁帶着官兵上山了!”
原來小珠子夜半起身如廁,卻發現山腳下火光映天,人聲嘈雜,側耳一聽,嚇得他半天回不過神來。
“抓住周雲飛!”“保護同空大師!”“衝進去!”這類的叫喊此起彼伏。
小珠子趕忙叫醒寮房裡的師兄們,卻惟獨找不着周雲飛。
此時,黃梅寺其餘僧衆也聽到喊聲,紛紛出來查看。
黃梅寺僧衆平日裡以方仁和尚馬首是瞻,衆人尋他不見,頓時沒了主意,有人提議去找玄元,他性格忠厚穩重,是個有擔當的人,衆人同意,浩浩蕩蕩的來到菜園。
玄元剛剛領着師弟們走出寮房,就瞧見黃梅寺衆人,詢問一番,不見方仁蹤影,心思飛轉,已然明白幾分:“難不成方仁發了狠心,要利用官兵置周施主於死地?周施主現在身處何處?我又如何應對?”一時間各種想法紛紛涌上心頭。
旁邊的玄行看着玄元眉頭緊鎖,半晌不語,心知師兄爲難。
他們二人同門多年,儼如搭檔,互知心思。玄元穩重善談,長於人前,玄行外冷內熱,長於謀劃,兩人合力,帶着師兄弟們度過了許多難關。
正所謂“一人計短,兩人計長”,玄行低聲對玄元說:“師兄,不能放人進門,小心方仁!”
聽得師弟與自己想到一處,玄元感覺得踏實一些,對衆僧朗聲道:“黃梅寺乃佛門聖地,豈可亂闖!再者,兵器,兇者也,讓兵士進門,他們想幹什麼?諸位師兄弟既然讓貧僧做主,那貧僧斗膽下令一回!”
說到裡,玄元語氣一頓,斬釘截鐵道:“關上寺門!拿起僧棍!保護寺院!”
玄元話音剛落,黃梅僧衆立刻叫好,紛紛行動,有些年長的和尚覺得不妥,但是羣情激奮,容不得他們多言。雖說和尚們整天吃齋唸佛,與世無爭,畢竟也是一羣血氣方剛的壯年人,心中熱血一旦點燃,如野火一般,一發而不可收拾。
衆人簇擁着玄元離去。
玄行招手,叫過小珠子,吩咐他將事情告知同空方丈,同時叮囑菜園子裡的師兄弟聚集在一起,不要分開,自己一人獨自出寺,查探情況。
聽完小珠子的講述,周雲飛站起身來,對着三位大師說道:“看來是方仁搞的鬼,我一人前去就是,不能連累別人。”
小珠子急忙攔住周雲飛,叫道:“周大哥,你若前去,下場就是死啊!”
同方大師性急如火,大喝道:“反了他們!這些狗崽子膽敢闖寺,我就把他們打到臉上開花!想當年,多少御林軍折在咱們手上!”
旁邊的同明大師哭笑不得,道:“師兄,不可急躁,等到玄行探聽回來之後在說,在晚輩面前,你這是成什麼樣子。”
周雲飛見同方禪師的表現大吃一驚,“敢情這不是和尚,而是土匪啊!”他心中揣測着:“看來這三位大師,年輕的時候,都是暴力分子!”
端坐在大殿中央的同空方丈發話:“來人可是探馬赤軍?”
小珠子一愣,摸了摸光頭,回答道:“回方丈,我只見山下火光映天,倒是沒注意是哪支兵馬。可咱們山下只有探馬赤軍一支兵馬,不是他們,還會是誰?”
同空方丈聽後,微微一笑,道:“若是如此,我們不用着急。周施主稍安勿躁。”
周雲飛問道:“這是爲何?”
同空方丈笑道:“這探馬赤軍的首領,名叫穆哈爾,人稱“黑鐵將軍”,與老衲相識。此人性子粗狂,內裡足智多謀,只要玄元守住寺門,此人斷然不會硬闖。周施主方纔答應老衲的提議,可是算數?”
周雲飛心中暗付:“老和尚關係不淺,連軍中都有關係。”聽聞同空方丈的問話,回答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自然算數,我願意成爲您一脈的禪宗傳人,直到尋回沙羅禪杖。大師對晚輩有傳功之恩,晚輩絕對不會食言!”
“好!好!好!”同空方丈連說三個好字,原本蒼白的臉色竟有了些許紅潤。
一旁的同方、同明大師看到師兄異樣,長嘆一口氣,暗暗吩咐小珠子叫來玄元、玄行等七位師兄弟。
同空兩眼放光,侃侃而談:“世人只知禪宗,不知禪宗還細分爲五家七宗,而老衲師承一脈,在五家七宗之外,名爲悟衣禪,名聲不顯。”
周雲飛疑惑的問道:“悟衣禪?什麼意思?”
老和尚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咱們這一宗原本的名字喚做武醫禪,本意爲坐禪、武功、醫術,平時修行三者缺一不可。禪宗以心傳心,不立文字,得道高僧來自天南海北,方言衆多,久而久之,武醫禪誤傳成悟衣禪。”
“原來如此,悟衣是何種寶物?”周雲飛問道。
三位高僧同時露出笑容,同空老和尚解釋道:“人人以爲悟衣宗定有一件悟衣,其實不然,咱們悟衣禪傳承數代,根本沒有悟衣一說。直到三十年前,元朝皇帝念老衲助他登基之恩,送給老衲一件天蠶僧袍,老衲覺得此衣與本宗有緣,於是收下,取名悟衣,從此悟衣禪才名副其實,有了悟衣之寶,因果顛倒,成爲一段趣聞。”
說完,同空老和尚從身後拿出一件月白色僧袍,遞給周雲飛,說道:“此袍天蠶絲織成,水火不侵,難得之寶。”
周雲飛聞言展開僧袍,卻見僧袍背後寫有文字,當中印着硃色方印,方印之下,書寫有歷代高僧的名號,他問道:“這悟衣上怎麼還有字啊?”
同空方丈答道:“悟衣即是本宗嗣衣,老衲將嗣書附於悟衣之上,爲大師開悟證,即悟衣禪的傳承族譜。”說完又拿出一塊精美的墨塊,砸下一小塊,放到盤子中,活着清水研磨,清香四溢。
同空老和尚一邊磨墨,一邊解釋道:“此墨爲松香古墨,價值萬金,只有此墨才能在蠶絲悟衣上書寫,經久不掉,雲飛,以後你可要節省使用。本來應該先給你剃度受戒,等你悟禪開悟之後,纔有資格將名加之於嗣衣上,不過咱們特事特辦,剃度受戒與傳嗣一起進行。”
周雲飛知道這是要開始儀式,端正身子,挺身跪於同空方丈面前。
此時正好玄元、玄行等人進入到大殿中,見到此情此景,大感詫異。同明大師上前解釋一番,七人恍然大悟,靜立一旁。
同明大師起身站立,主持儀式,緩緩唱誦道:“孔雀羽毛雖美,不如鴻鶴能與飛。在家之人雖富貴,不如出家功德深。”
同方大師雙手按在周雲飛的頭顱上,端坐在前的同空方丈朗聲誦道:“第一刀,斷除一切煩惱。”
同方大師按在周雲飛頭上的手指微用內力,頭髮如落花般簌簌地落下。
同空方丈繼續誦道:“第二刀,願迎一切善根。第三刀,廣度一切衆生。”
周雲飛此時內心空明,只覺這些天來尋找歸途的煩惱頓失,恍如隔世。
同方大師的雙手在周雲飛的頭頂撫了幾下,現出一個光頭。
站立一旁的同明大師見周雲飛剃度完畢,唱唸道:
“金刀剃下娘生髮,除卻塵勞無淨身。圓頂方袍僧相顯,法王座下又添孫。”
同空方丈又道:“今天是大勢至菩薩聖誕之日,是吉祥之日,雲飛,你成爲三寶弟子,賜汝法名玄覺,法號雲飛,願你如佛祖般先知先覺,超度迷途。”
周雲飛伏地叩謝:“多謝師父!阿彌陀佛!”
同空方丈站起身,展開蠶絲悟衣,焚香三次,用早已準備好的松香古墨,書寫周雲飛的法名法號於其上,親手將悟衣披在周雲飛身上,肅穆道:“玄覺,自今日起,你就是悟衣禪宗第一十三代當家,望你弘揚佛法,普度衆生。”
周雲飛道:“謹遵師父法旨!”
大殿衆僧一起唱唸:“阿彌陀佛!”
殿中燭光搖曳,幻夢幻真。後人有詩讚曰:
“機緣巧合成和尚,日後慈悲天下誦。本無真心伺佛前,緣起緣滅生佛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