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帽少年被周雲飛撞破伎倆,羞得滿臉通紅,不知如何是好。又見三個和尚將身上乾糧悉數交付與他,心中感激,謝過衆人,惦念家中老幼,往回跑去。
“這下不會餓肚子,婆婆會高興的。”少年懷抱着乾糧,腳步輕快的回到老屋。
剛一推門,發現不對,婆婆和兩個弟弟被綁蹲坐在牆角。
身後的大門“砰”的一聲合上,走出三個壯漢,敞着衣襟,露出半拉胸膛,臉頰通紅,滿嘴酒氣,身後跨刀,死死堵住房門。
少年見狀,異常冷靜,蹲下身,一展雙臂,護住三人,眼神冷峻道:“你們想怎麼樣!”
三個潑皮中爲首的漢子,打着酒嗝,道:“不是說了嘛,李家大少看中你家宅地,要起個園子,這可是天大的福分,你們這些賤民,還不老老實實的搬走,省的老子動手!”
少年身後的老婆婆歇斯底里的喊道:“這是我老頭子孫家的祖宅,誰也別想敢我們走!你們莫要逼我,逼急了我去找孫家族長評評理!”
那漢子嗤笑道:“你家老頭子死了不知多少年,我家少爺早和孫家族裡談妥,沒人會爲你出頭,老婆子你死心吧!”
婆婆冷笑三聲,一口氣沒提上來,昏了過去。
兩個男童嚇得哭喊,少年趕緊捋着婆婆胸口,嘴裡不停道:“婆婆,你可別嚇我!”
爲首的漢子以爲逼死了人,心思琢磨起來,雖說少爺已經和孫家談妥收屋,畢竟人命關天,孫家族裡礙於鄉里議論,一定會逼自己償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逼死老的,殺了小的,一把火燒了老屋,誰能知道!
漢子轉眼看了看身邊的兩個跟班,目露兇光,緩緩抽出大刀。
兩個跟班會意,點點頭,跟着抽出大刀。
爲首漢子放下心來,倘若跟班不抽刀,他定然一刀一個,劈死兩人,兩個跟班已然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不爲惡鬼,便爲惡鬼食,這就是世道的真理。
少年見三人抽刀要砍,站直了身子,擋住壯漢去路,閉上雙眼,只等大刀朝自己砍來,耳邊卻聽得巨響,大門撞開,一聲“住手”,驚得三個潑皮動也不敢動。
少年睜眼,看到兩高一矮三個和尚來救,心生驚喜。
周雲飛剛要說話,小珠子大叫着衝撞上去,雙拳重重的打在爲首漢子的肚子上。
漢子吃痛,揮刀砍向小珠子的脖頸。
周雲飛見小珠子遇險,心中大急,一擡手,一隻弩箭從袖中射出,直直刺進漢子的喉嚨。
那漢子被弩箭的勁道向後一帶,大刀失了準頭,只砍中小珠子的肩膀,現出一道不淺的血痕。
漢子丟掉大刀,雙手緊緊捂住脖子的傷口,鮮血順着指縫緩緩地流出,欲張口呼喊,卻只聽到喉嚨裡“咕嚕咕嚕”。這人的臉色漸漸紫青,“噗通”一聲,雙膝跪地,接着躺在地上僵直了身子,時不時地抽搐幾下,救無可救。
兩個跟班見大哥被幹掉,對看一眼,一左一右同時高揮着大刀上前拼命。
玄元拾起兩個石子,雙手一前一後射出,打中兩人肩頭,玄元的內力深厚,石子所含的勁道強勁,兩人肩骨立時粉碎,身子撲倒在地,哀嚎不停。
小珠子渾然不理身上的傷口,上前狠踢兩個潑皮,踢得兩人皮青臉腫。
他還覺得還不解恨,運起內力,一隻腳掌朝着兩人的鼻子重重一壓,踢碎了兩人的鼻樑骨,兩人頓時昏死過去。
一時間,鮮血、鼻涕混在一起,淌出一地。
玄元於心不忍兩人慘狀,扭過頭去。
周雲飛看着老幼四人,尋思着怎麼安排他們以後生活。
少年突逢大變,掩飾不住,大哭起來,小珠子看着眼前的少年,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勸解。
玄元上前詢問少年有何打算,少年只是搖頭,答不出來。
周雲飛對着少年道:“你信我不信?”
少年擡頭看着周雲飛,只覺眼前這人劍眉出鞘,莊嚴寶相,儼然廟裡菩薩的樣子,不自覺地用力一點頭,道:“信!”
周雲飛得到肯定回答,拉起少年,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收拾收拾,跟我們回寺,暫避風頭。”
少年走進裡屋,旋即出來,手裡多了一個小盒,道:“大師,除了地契,家裡再沒有值錢的東西,走吧。”
周雲飛眼眶一熱,並不多言,查看婆婆狀況,發現只是昏了過去,性命無虞。
他扛起兩個男童,兩個肩膀一邊一個,大步往外走去。
玄元道:“師兄!等等!”
周雲飛愕然,轉頭問道:“玄元,這樣的安排,你不同意嗎?”
玄元臉色一紅,道:“師兄的安排極爲妥當,只是,這位老施主。”話說一半,玄元支支吾吾。
“這老婆婆怎麼了?咱們趕緊送回寺裡施救啊,同明師叔妙手回春的醫術,可是一絕,定能救回這位老婆婆的性命。”周雲飛不解的問道。
小珠子道:“師兄啊,虧你是當家的,這都不知道,這位老婆婆是女的,平時咱們收下女施主的東西,都是先將施捨放在地上,咱們再去取回,不可以直接遞送。現在你讓玄元師兄去背女老施主,玄元師兄自然彆扭啊!”
“哦,原來如此,是我疏忽了。”周雲飛一拍腦門,將兩個男童遞給玄元,自己去背婆婆。心中笑話玄元方纔大展神威,此時卻迂腐起來。
其實周雲飛本不是和尚,自然體會不到像玄元這樣一心向道的和尚們嚴守戒律的毅力和堅持。
小珠子伸手去拉少年,少年紅着臉,跟在後面。
如此,三個和尚,帶着四人,匆忙出城,留下兩個潑皮,不省人事的躺倒在原地。
不多時候,衆人回到寺裡,寺裡的和尚們見周雲飛帶人回來,圍成一圈。
小珠子繪聲繪色的講述着老屋裡的一番遭遇,添油加醋,把自己說成大展神威的大英雄,聽得衆和尚紛紛笑出聲來,兩個男童見他說的有趣,也不管是真是假,早將驚嚇忘掉腦後,爲小珠子拍手叫好。
周雲飛請出同明師叔爲老嫗把脈,同明大師囑咐少年好生照顧老婦,老婦身體並無大礙。不久老婦醒轉過來,得知自己被和尚們所救,叩頭謝過衆僧。
周雲飛趕緊拉住老婦,道:“阿彌陀佛,婆婆莫要折煞貧僧。”
老婦感恩道:“我仇老太若不是得大師施救,今日便死在畜生的手裡!我死了不要緊,連累了孩子們,可是大罪過!”
原來,老婦姓仇,人稱“仇婆婆”,與三個孩子並不是血親,在回鄉途中收留的孤兒,從此四人相依爲命。
衆僧急急收拾出一間屋子給仇婆婆和三個孩子居住,四人打水梳洗一番,再出來時,小珠子手指指着少年詫異道:“你怎麼是女的?”
仇婆婆笑道:“是我讓小環塗黑臉面,裝扮成假小子,這世道太亂,莫要讓人伢子拐去賣了。”
小環走到小珠子面前,說道:“謝謝你啦,你爲了我受傷,我來給你上藥。”
小珠子摸着自己的光頭,只會嘿嘿的傻笑。
衆人鬨笑,一時間歡樂滿屋,日頭落山,衆人各自回屋休息。
這天晚上,周雲飛獨自一人坐在一間房屋的屋頂上,仰望星空。腳下這間屋子剛剛收拾出來,當做寮房使用。
周雲飛看着純淨無暇,如寶玉般發亮的月亮,心生恍惚。
他聽着房中衆僧打着呼嚕,一起一伏,極爲節奏,心頭涌起陣陣安逸。
穿越前,他身爲刺客,無比孤獨,穿越後卻成了當家的,領着一羣單純善良的和尚四處奔波,總算找到了一處容身一所,暗暗決心定要在此處紮下腳跟。
同空老和尚在天有靈,周雲飛定然不會叫他失望。
突然耳邊傳來些許聲響,此時的周雲飛身中懷有同空大師相傳的四十年功力,更兼有現代刺客的敏感警覺,立時分辨出聲響既不是發自寮房中的和尚,也不是發自另一間屋子裡的老幼,那會是誰呢?
周雲飛驀地起身,目光勁射,朝聲音來處看去,看到兩點紅光,幽幽閃過,似是有人在暗中監視,紅點發覺被周雲飛發現,轉身就走。
周雲飛飛身一躍,發足追去,此時他還沒有修習內功,只是靠着本能運起內力,時靈時不靈,但即使如此,周雲飛原本身手矯健,非常人可比,跟在此人身後,距離越來越遠,心中詫異,漸漸的失了那人的蹤影。
周雲飛停下腳步,留心四周的環境。深夜老林中,竟沒有一絲聲響!
“有殺氣!”周雲飛警覺到自己中了埋伏,剛要退步,卻聽得頭頂破空一聲,足下不敢有半分遲疑,身形急退,躲避開去,只聽得轟隆一聲,落下一塊巨石,足有千斤之中,激起地上的塵土,聲響在整個山谷中四處迴盪。
那人發出“嗚嗚嗚”的怪聲,轉身躍進深山老林之中,不見了蹤影。
寺中的和尚聽見巨響,跑出來尋找周雲飛,周雲飛向他們講述當時情況,衆僧驚奇的看着地上的巨石,半天說不出話來。
同方大師上前拼勁全身內力也搬不得巨石半分,衆僧心頭縈繞着疑惑與不安,周雲飛吩咐衆人回去休息,一個人坐在巨石旁,一夜未眠。
周雲飛覺得此事蹊蹺,那人似乎並無歹意,只是在暗中窺探。若是一心置周雲飛於死地,周雲飛自知絕對躲不過巨石,而那人只是投石嚇他,並不是朝他而來。
“這人究竟是何來頭?懷着什麼心思?”周雲飛不斷的思考卻是沒有結果。
不知不覺,一輪紅日噴薄而出,新的一天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