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撲買第一日,晨露未消,朝陽未升的時候,有錢有閒的人就都往御街涌去。
此時,通往御街的必經之路上已是車如流水馬如龍。
夾在其中有兩輛普通的雙輪車,別個車都匆匆前行,唯獨這兩輛,優哉遊哉的,一點都不着急。
一輛車內,一隻大手抓着一段纖細的腰肢,五指成爪幾乎將這段細腰握斷了去。
一隻嫩白的小手覆上大手,五根細細的指嵌入其中,緊密交錯。
片刻,爪子鬆動,和小手十指交纏。
洛瑾瑤睜開眼,撅起濃豔豐潤的脣瓣,小聲抱怨,“我的腰都要被你掐斷了。”
錢金銀一口咬上她嫣紅的下脣吸吮,啜弄了好一會兒才鬆開,撫弄着小脣,暗啞着聲線道:“我想要你。”
脣齒相依了一路,洛瑾瑤早已被他揉弄的渾身酥軟無力,說話時聲線情不自禁就軟媚柔潤起來,“昨晚上不是才……好累,腰疼,給揉揉嘛。”
“這小身子啊。”語氣怎一個慾求不滿了得。緊接着又咂咂嘴,一副回味無窮的浪|蕩不正經模樣。
“誰讓你那麼……”粉拳重重捶他一下,眸光閃閃,嬌羞可憐。
他一邊笑着輕啄她一口一邊輕重適宜的幫她揉腰。
他的手溫暖乾燥,弄的她上下眼皮慢慢開始打架。
洛瑾瑤把臉埋到他懷裡,打了個哈欠,睏意濃濃的道:“咱們不急,慢慢走,就這麼晃悠着好舒服。”
於是,他們早上和周氏一同出發,到黃昏,周氏回返了,竟然又在路上碰見了他們,周氏無語的瞪了二人一眼,囑咐坐在後面車裡的碧雲秋夢二人好生照顧,撒手不管。
其實,到了晚上纔是御街最熱鬧的時候。
璀璨華燈高高掛起,映照着江邊美景如畫,觀者如織。
一直等到洛瑾瑤睡飽了,錢金銀這才領着她進入御街。
說是一條街,其實不然,這裡有山有水。
這裡有一條最終流向大海的江,江面茫茫如鏡,江岸邊有翠柳垂枝,有一簇一簇盛開的玉簪花。
遠處有山,常年霧氣繚繞仿若飄渺仙境。
奇峰怪石不爲奇,洞泉瀑布不爲怪,杜鵑花開遍山野,春天來此便可看漫天蝴蝶飛舞,夏天來此可賞紫薇林,深秋有紅楓,隆冬有傲雪的梅。
御街便是依山傍水而建,此處園林池苑甚多,大半是皇親貴胄,達官顯貴的私園。
“好熱鬧呀。”精神抖擻的洛瑾瑤立即奔向了一個撲賣竹雕的攤子。
因竹子隨處可見,平常之極,故此收藏喜歡的人便極少。故此別人那裡都圍了許多人,吆喝嬉笑聲不絕於耳,唯獨這個攤子前小貓兩三隻,且,但看穿着,都是一些窮人,這些人來御街多數只是來湊熱鬧的。
攤主是個滿頭銀髮的駝背老翁,他穿着短褐草鞋,衣衫襤褸,臉色黝黑粗糙,遍佈溝壑。他和別的撲賣商人不同,別個商人都吆喝着拉人,唯獨他安安靜靜坐在這棵大楊柳樹下,拿着刻刀雕竹子。
洛瑾瑤本是喜靜的人,人太多她就不想去湊,便在這個攤子上流連,問道:“老翁,您的規矩是什麼?我要玩一把。”
老翁指指自己的嗓子,又一指旁邊豎起的木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寫着規矩。
“他這處沒人,可沒人同你競。”
“咱們兩個賭鬥一回如何?”洛瑾瑤抓起老翁準備好的銅錢塞給錢金銀,“來嘛,來嘛。”
錢金銀一笑,拿她沒辦法,兩人就這麼自得其樂的鬥起來。
純粹的擲錢,純粹的看運氣,如此錢金銀和洛瑾瑤兩個都有輸有贏。
賭鬥賭鬥,有人鬥纔有趣,可洛瑾瑤卻是樂此不疲的玩了一把又一把,直到把老翁攤位上擺的竹雕全部買了下來這才作罷。
老翁激動的雙眼通紅,哆哆嗦嗦的接過銀子,連連給他二人作揖。
待這二人連同伺候的下人奴婢離去,老翁收拾東西回家,卻突然發現了一個小元寶。
老人還以爲是那對小夫妻丟的,連忙啊啊的喊人,可當他擡頭卻再也找不到他們的身影,眼中所見只有滿目彩帳華燈和熙熙攘攘的人流。
老人一愣,雙目頓時滾下熱淚來。
撲賣貨品琳琅滿目。民間手藝類有粉捏小象兒、瓷娃娃、面雕、糖人等,這些只是來湊個熱鬧,供窮人玩耍。
珍玉、奇玩、書畫、匹帛、茶酒器物以及車馬、地宅、歌姬、舞女纔是撲買的大頭,賭鬥極爲激烈。
又去過幾個地方之後,跟着來拿東西的老孫忽然湊近錢金銀耳邊道:“主子,有人跟着咱們。”
“不必理會。”
遂幾人一路走一路玩,此時就出現在一個綵棚內,棚子中間有一個木搭臺子,臺下放置有桌椅,桌子上還放了清茶點心瓜果之類小零嘴。
此時主持賭鬥的中年男子正手持一副展開的山水畫介紹來歷,幾句開場白後便道:“此畫乃是元代名畫師趙孟頫所作《鵲華秋色圖》,諸位,請看這上面的提拔、印章、舊色,的的確確是真跡無疑。小可只是受人所託來撲賣,因的確是真跡,故此規矩便是老規矩,主人家已定下底價,白銀一千兩,每一次加價不得低於白銀一百兩,對此畫感興趣的諸位可上臺來擲錢賭鬥。”
坐在下面第二排的洛瑾瑤動心了,道:“趙孟頫大師的畫作可用一個‘雅’字來概括,賞他的畫就如同品一杯香茗,彈一曲琴音,可使人心魂寧靜,這幾年越發多的人喜歡收藏他的畫了。唉唉唉,說再多你也不懂,夫君,我不管,我要拿下它。”洛瑾瑤有些興奮的道。
錢金銀斜睨她一眼,洛瑾瑤瞪他,“我說的不是事實嗎?你懂?”
二人正互瞪呢,此時在他們旁邊的空椅上坐下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一臉冷漠,往錢金銀身上瞥了一眼,女的眉眼囂張,坐下後就開始嗑瓜子吃,亂吐瓜子殼。
因爲場地有限而人又很多的緣故,這棚子內放置桌椅的時候就捱得很近,男女有別,那個嗑瓜子的女子自然就坐在了洛瑾瑤的左手邊。
這女子的長相,怎麼說呢,美的很具侵略性夾雜……戾氣?讓人有些不舒服,洛瑾瑤微蹙黛眉,情不自禁往錢金銀這邊傾斜了身子。
這微小的動作引起了女子的注意,女子懶懶瞥洛瑾瑤一眼,上下粗略一打量她的穿着打扮,又吝嗇的斜了錢金銀一眼,見他綢緞袍子外罩着一件布衣,鳳眸一眯,燦爛一笑,歪着身子靠近洛瑾瑤,帶着唾沫星子的瓜子殼直接往洛瑾瑤身上吐,“夫人生的好生美貌,氣度亦與人不同,不知姓甚名誰,哪裡人士,夫家是做什麼營生的。”
這還了得,洛瑾瑤一下就站了起來,深蹙黛眉睨這女子一眼,在這女子以爲洛瑾瑤要鬧將出來的時候,她卻往臺子上走去。
但洛瑾瑤睨來的那一個眼波卻令女子氣炸了肺。
那一眼不是憤怒,不是輕蔑,而是目下無塵,彷彿她比螻蟻還低賤。
洛瑾瑤,當她微微垂眸下睨別人時,她就是有看人一眼,就把人看到塵埃裡去的本事!
錢金銀低笑,與人在大庭廣衆之下吵鬧?
那是洛瑾瑤能幹得出來的事兒嗎。
只要她微垂羽睫,低睨那人一眼就夠了。
笑罷,緊隨洛瑾瑤上了賭鬥臺。
女子冷笑一聲,起身就追了上去。
冷漠的男子手持香茗,卻坐在原處巋然不動。
當洛瑾瑤出現在賭鬥臺上,原本喧嚷的臺下出現了片刻的安靜,隨後才緩緩有人說話。
坐在最後一排,一個大腹便便卻眼神清明的中年巨賈道:“嘖,這是誰家的女兒,生的就是說不出的哪裡惹人疼愛。”
另一個肥頭大耳的商人道:“看打扮,怕是商人婦。旁邊那個是……”定睛細細一看,一拍大腿站起來,“錢大官人,你何時來的燕京,咱們舊相識,你也不來找我敘舊,該罰,該罰啊。”
能坐在這個棚子裡撲買的一大半是文人雅士,剩下一小半則是有背景的富商大賈,這些人撲買名畫,要麼是想收藏之後,過幾年待價而沽,要麼是買了回去假充文氣,要麼就是爲了孝敬別人。
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錢金銀的根基在杭州,燕京認識他的人實在寥寥無幾,故此也就一個曾下杭州販貨的綢緞商人認識他,卻也只是點頭之交。
錢金銀拿出熟練的商人作風,拱手迴應,敘談幾句。
其餘人等也就從那一句話裡得出了信息,一,此人是商人,二,不是燕京本土人。
這就等同於在燕京根基淺,或者根本沒有根基,是可以欺負的一類人。
那些之前被洛瑾瑤氣質所影響的文人雅士便都露出鄙夷的神情,道:“原來卻是商人婦,可惜了這好氣度好模樣。”
坐在第一排,穿了一身國子監監服的學子道:“我方纔竟還覺得她出身大家,可細細一瞧她的穿着,便一眼可知,就算出身官家,也不是什麼有底蘊的世家。”
這卻是洛瑾瑤爲了配合錢金銀的身份,想徹底的把自己當做他的婦,而非魯國公府掌上明珠,這才把那些能代表底蘊的玉鐲環佩之類卸去了。
有些東西,即便再多的銀子也是買不到的,那需要累世的積澱。
如隨侯珠,如和氏璧,如一些世存珍貴的首飾。
何爲世家底蘊,這便是一種代表。
頭上頂着銀冠的青年男子一揮扇,故作瀟灑,一派風流,嘴裡說出來的話卻比流氓還無品,“回頭壓一壓他,讓他把老婆送給我,你猜使得使不得?”
學子諂笑道:“您是什麼身份,皇子都得讓您三分,有何使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