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輩教導上

長輩教導 上

本來施興中是想着自己剛剛忙完一件大工程,可以休息幾天,帶着蘇夏轉一轉北京城的。但是還沒來得及行動,就被公司裡的一通電話喚去,開始了新的忙碌。施興中沒辦法,只能交代之前因爲準備留學的事情,已經向學校請了長假,現在還呆在家裡閒着沒去上學的施穎代爲招待蘇夏。

蘇夏對由專人帶領着的遊玩沒什麼興趣,這讓人感覺跟跟團遊沒什麼差別——她更趨向於自己拿一副地圖,用探索性的方式去了解一個新的城市。如果可能,她想在成年以後,自己背上一個包,去異國他鄉獨自生活一段時間,因爲那樣更舒適,也更自由,適合沉澱和回憶。

所以在施穎偶爾提出某日要專門帶蘇夏去某某地方玩的時候,蘇夏自己含笑拒絕了,並且舉了舉手裡的地圖冊,告訴施穎自己已經摸索着去了好幾個地方,一個人。路上也沒遇到什麼特別的事情,她的警惕性還是不錯的,所以不用麻煩施穎專門照顧她了。而施穎每日都有約會,也並不怎麼顧得上專門帶蘇夏出去玩,客氣了幾句之後,也就沒再提過這件事了。

蘇夏和施穎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性子。蘇夏偏安靜,沒事做的時候,喜歡一個人睡睡懶覺,起來後悠閒的做飯,洗碗。然後找個陽光充足的地方,看會兒書,發會兒呆,琢磨琢磨書中的情節,或是研究一下午飯晚飯的菜譜,亦或是,只是靜靜的坐着,然後小眯一會兒。她不喜喧鬧,但卻不討厭別人熱鬧,參加聚會什麼的,看別人互動也能看的津津有味,只是本人極少去參與罷了。

而施穎呢,則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一刻都在家裡安靜不下來。蘇夏觀她沒上學的這幾天,每天都不在家,不是這個有約,就是那個來叫。回來的時候也笑臉盈盈的,手裡大多帶着各種袋子——玩的,穿的,帶的。偶爾還會給蘇夏稍幾樣小禮物,讓蘇夏道謝道的嘴皮子都快麻了。

那些來過施家的施穎的朋友們,大多都對蘇夏的身份感覺到好奇。來找施穎的時候,也會主動的跟蘇夏交談,後來或者是對她有些好感,就約蘇夏同去逛街,蘇夏拒絕了一兩次之後,抹不開面子,也會跟她們一起出去一起。只是她們逛的大多都是大商場,進去就是不停的試衣服,或者是轉各種各樣的飾品店,化妝品專櫃。然後就去一家咖啡屋,一邊坐着一邊聊剛剛看中的某種東西,她們口中的品牌蘇夏聽着大多有些陌生,所以常常都不加入談話,只是安靜的坐在旁邊,等到她們問到自己了,就只對那樣東西的款型設計發表幾句言論,然後就閉口不談了。只是這樣一來,反而讓施穎的幾位朋友對蘇夏好感大增,直說她矜持含蓄,還互相交流了聯繫方式。

霍亞寧……蘇夏倒是見過好多次施穎給他打電話,頻率多到一天四五次,只是電話那頭常常都不是本人接的,施穎也沒再成功約他出來過。蘇夏原先以爲他們兩個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發小,現在看來原來也不是這樣。

算着時間,明天就是去王家拜訪的日子了,而王文起爺爺(在電話裡劉奶奶強烈要求蘇夏這麼叫)也差不多到家了,蘇夏就給王家去了個電話,詢問王文起爺爺到家了沒有,身體是否還好。電話是劉奶奶接的,說是王爺爺回到家吃了點飯,就覺得累了睡覺去了,精神當然還好,晚飯足足吃了一大碗呢!

蘇夏就笑着說那明天就要如期去拜訪了,劉奶奶含笑答應着,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就掛斷了電話。

“你明天要出去?”

蘇夏扭過頭,正好看到施穎正立在客廳去二樓的路上,微微皺着眉頭看着她。

蘇夏點點頭,說:“明天要去拜訪一位長輩。”

“那我怎麼辦啊。”施穎撒嬌道:“明天我那些朋友也要聚會,剛剛還打電話來點名讓我帶上你呢。”說着,她眨眨眼,道:“明天去的地方可不一般哦~就連我們這些人也很少有機會能進去那裡的,我也纔去過兩次呢。本來還說明天讓你去長長見識的,可是你怎麼會有約呢?不能推掉麼!”

蘇夏的臉頓時苦成了一團:“這個約也是我前幾天前就定下的……更何況我來北京只有兩件事,其中一件就是去拜訪這兩位老人呢。日期已經定在明天,再改不了了。”

施穎微微皺眉:“什麼樣的老人家,讓你這麼小心翼翼的……打個電話去解釋一番不就得了?難道,是身份很了不得的人?”

施興中此時卻忽然想起一事來,放下正在看的報紙,問蘇夏道:“是不是王文起老先生夫婦倆?”

蘇夏點點頭,衝施穎道:“正因爲是他們兩位,我才改不了時間。”

施穎倒抽一口涼氣,驚道:“你怎麼會認識他們的?”

蘇夏拿眼去看施興中,卻發現他微微一笑,衝自己眨了眨眼,表示他未曾向別人透露過自己的身份,當下心中就很是喜歡施興中尊重自己*的這幅態度,覺得施興中簡直是好家長的模板與典範。又想着這件事早晚要告訴身邊的人,於是也沒瞞着,淡淡幾句將自己寫過兩本書的事情給施穎說了。

沒想到施穎聽了後,臉倒紅了,神色複雜的說:“蘇夏寫的那兩本書,我還買過呢。”

蘇夏一愣,然後臉也有些紅,吶吶的看了施穎一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解釋出書其實沒什麼吧,有誇耀之嫌,打趣施穎吧,又覺得那是很親熱的人之間纔會做出的行爲……而自己現在與施穎,關係只是良好而已。

倒是施興中後來看兩個人都挺尷尬的,就插話進來問起兩人這幾天他不在的時候都是怎樣生活的,纔將這一點點難堪給遮掩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蘇夏就揹着揹包出門等公交去了,她特意比施興中平時起牀的時間還早了一些時候出發,就是不想麻煩施興中專門開車去送她,再耽誤他自己的工作。

在路上折折騰騰個把小時,蘇夏終於摸到了王文起老兩口住的衚衕口。剛要往裡進的時候,突然發覺自己兩手空空的,於是紅着臉又出了衚衕,找了家水果店買了個水果籃子,纔算是敢叩響王家的門。

門內遠遠的傳來劉奶奶的問話聲:“誰呀?”蘇夏大聲應了一聲,就聽見匆匆的腳步聲,然後“吱呀”一聲,大門開了。

蘇夏第一次見到劉奶奶真人,只覺得這位老太太比自己在報紙書刊上看到的樣子還慈祥和藹,雖然滿頭銀髮,臉上皺紋也不少,可是那副精氣神的狀態,卻年輕的像是個五十歲的人才有的。

而劉奶奶笑眯眯的打量了蘇夏幾眼,就扯着她的手將她拉進了院子,一面笑眯眯的說蘇夏“長的倒是比她想的大孩子氣一點,”一面指責蘇夏“你一個小孩子家來拜訪長輩,提什麼禮物?!以後可再不許這樣了!你要再買東西,我可不許你進這個門!”

蘇夏忙笑着賠不是,一邊跟着劉奶奶往正屋走,一邊打量着這棟老民居。雖說是老北京四合院,佔地卻不大,只有四五間房子,合圍成一個“合”字,進了大門就能看見正屋,院子中栽種着一棵極大的棗樹,現在蔥蔥郁郁的,映的半個宅子都是陰涼的。除了棗樹,四周走廊,階前花圃中還種着鳳仙花,海棠花,夾竹桃,扁豆花等常見的花種。整個院子,雖然只有兩位老人居住,但是因着這麼多的花草,又長得這麼喜人,倒是看着生氣勃勃極了。

而院子棗樹下襬着一副石桌石墩,石桌上有棋盤,有個小小的收音機,還有茶壺茶杯,石桌旁邊放着一把搖椅。蘇夏此行必要見到的王文起老先生正一邊悠閒的喝茶下棋,一邊聽着收音機裡播的單田芳先生的相聲節目。

蘇夏規規矩矩的在王文起老先生面前站好,行了個禮,脆生生的叫他:“王爺爺好。”

王文起老先生也沒說話,只是衝着蘇夏擺擺手,又指指他對面的石墩,聽着相聲裡的□部分,微微陶醉的搖着頭,自飲自斟了一杯茶。

劉奶奶笑着推蘇夏:“快過去坐着吧,這是喊你跟他一起下象棋呢。我去廚房幫你們洗水果。”

蘇夏立刻道:“我去洗水果吧。”

劉奶奶笑着衝她搖搖頭,說:“不用這麼拘束,就當是在自己家裡就好,你王爺爺有好多話跟你說呢,你們爺倆聊天吧。”說着,就提着水果籃子進了北面的一間屋子。

蘇夏惴惴不安的坐在王文起老先生對面,又是緊張又是忐忑,半天不敢開口說話。

王老先生關了收音機,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鏡,隨意打量了蘇夏一眼,就興趣盎然的問:“會下象棋吧?”

蘇夏緊張的說:“會,會一點,不過下的不好。”

“陪我下一盤。”王老先生立刻就開始擺起了棋子。蘇夏沒辦法,治好作陪。

蘇夏五六歲的時候跟着院子裡的大男生們學會了下象棋,一開始因爲小時候娛樂活動少,倒是認認真真下了幾年棋,比一些大人下的都好。但是後來學業緊了,就不碰這東西了,只是工作後偶爾在網上找人練練手,技術只比一般人好上那麼一點,跟王文起這樣的國學大家比,自然是沒幾下就被殺的潰不成軍。

蘇夏一開始失誤,車馬炮被對方吃了個遍,還差點被將軍。後來漸漸找回了下棋的感覺,堪堪保住大將。雖然己方棋子越來越少,被徹底吃完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但是蘇夏也沒提前舉白旗投降,而是苦苦思索着,儘量晚死一會兒是一會兒,有時候還跟王文起耍賴,玩起你追我趕,躲着你跑就是不給你捉到的把戲。

蘇夏堅持了十五分鐘,己方終於只剩下光禿禿一員大將,不死也不行了。她長長的鬆了口氣,偷瞄了眼對方的神色,心中長呼道:終於死了!

王文起老先生將棋子收好,先是板着臉瞪了蘇夏一眼,點評她一開始的連失几子:“冒冒失失的孩子!心眼太少!”又笑着誇讚她說:“好在是個會堅持的,也細心,就算一步一步的跟我磨,也不主動豎白旗。”

半褒半貶,倒是都說到了蘇夏的心坎裡,她突然笑着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您會看相呢!倒是把我說的嚇一跳,太準了!”

“棋品就是人品。”王文起老先生笑呵呵的說:“可不跟你下第二盤了。”

蘇夏好奇:“爲什麼?”

王文起說:“水平太差,又只會死磨,下的我老頭子腦袋疼。不如去外面衚衕口那兒找別人下呢。”

頓時就把蘇夏躁了個大紅臉,又是羞又是好笑又是覺得氣的坐了半天,才突然恍覺:雖然是第一次跟王爺爺劉奶奶見面,但是怎麼就覺得一點都不生分呢?反而熟悉親切的舉動自然而然就能做出來。

她覺得十分納悶。

王文起看她紅了臉,也覺得有意思,就樂呵呵的坐在搖椅上等蘇夏自己把紅臉給消掉,就跟等自家在大人面前出了醜羞羞赧赧的孫女一樣。

等蘇夏臉上沒紅勁兒了,王文起纔跟她說起正事:“你那兩本書不止我看了,好多認識的人也都看過了,都說寫的不錯,等到知道你只是個十幾歲大的娃娃之後,才讚揚說寫的厲害。老劉跟我說出版社邀請你好幾次來北京做籤售會了,你都沒答應,就連《亂城》賣五十萬冊時候辦的慶功會都沒能讓你來一趟北京……呵呵,老劉剛給你封了個外號叫‘蘇難請’,還說咱們倆果然是個有緣分的,一老一少倆難請的。”他言語之中頗有得色,又淡淡道:“你能知道出名未必是件好事這個道理,真的好,是你父母教導你的麼?”

蘇夏紅了臉,搖搖頭,又點點頭:“我媽媽是個不愛湊熱鬧的性子,我隨她。自己也不喜歡整天被人注視着的感覺,彆扭極了,又不是電影明星。”

王文起點點頭,說:“我一直擔心你想不開這一點,到最後落一個臨川先生寫的傷仲永的結局。虛榮太多,媒體關注的太多,只能讓天才夭折。哪有那樣每天活在壓力裡,活在別人注視裡還能正常發育成才的孩子?只是沒想到你這麼通透,不用我點開……只是現在的小孩子……”他微微長嘆了口氣。

蘇夏看見一向仰慕的王文起老先生就在眼前,心中久未浮現過的種種情緒頓時又一下子涌了上來,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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