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雅妍見顧傳康還是沒有說話。這溫吞的性子!“哥哥,族學裡的都是永昌侯府的子弟嗎?”
“大多數是,還有一些姻親或是與老侯爺相交甚好人家的公子們。”
“那哥哥覺得族學裡的先生教得好嗎?課餘時間你們都做些什麼呢?”先前問起她們在家裡教習的事兒來,只是單純關心,還是說傳康哥哥也想在家裡請個先生讀書呢?
“先生的學問很好,課後他們做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很愛去騎馬狩獵的吧!可是我,我和他們,玩不到一起去。”神色很挫敗,有絲受傷的無助。
顧傳康應該是很想要與同窗們和睦共處的吧,只是……“哥哥,你已經很努力了,但人各有志,相識相交講究緣分,道不同也不好強求不是!況且,我們家和永昌侯府的關係……”
“妹妹,就是因爲這樣,我才更想好好的表現,不給爹和娘添麻煩。我是長子……”如果不是爹和娘,他說不定還在窮苦閉塞的鄉下種田也不一定。哪有機會來到京城,看這大千世界,並且能夠接受這麼好的教育。
“那哥哥有什麼打算?是繼續待在族學裡,還是想要回到家中私塾來讀書呢?”
“我,我……”
“哥哥,其實我有個問題,”顧雅妍頓了頓,又看了看顧傳康的表情,見他一臉糾結,接着道:“這京中的貴族子弟,妹妹雖然不是很瞭解,但以人之常情分析,這其中卻好生奇怪。”
“妹妹的意思是……”顧傳康聽了一怔。
“妍兒直說,哥哥別介意,況且也只是妹妹的猜測而已。無論是他們自視甚高瞧不起人,大家玩不到一塊兒,還是哥哥本身性子溫和,他們覺得好欺負,看哥哥手臂上的傷,是從進族學以來,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嗎?別的和哥哥差不多的男孩子,他們也喜歡這樣子欺負?”
顧傳康初進學時,班裡幾個頑劣的同窗就喜歡找他麻煩,他聽說那幾個都是永昌侯家的小公子,也就是靖雯郡主的親侄子,怕事情鬧大,回家後不好交代。娘那裡也爲難,就一味的忍讓着,儘量避開他們。結果……
他一直只想好好讀書,像爹爹那樣考取個功名就好,不求如何顯達,或許去翰林院編撰經史子集,或是去國子監做司業、博士之類的就好。但現在看來事情好像沒那麼簡單,不是他一味隱忍謙讓,不爭不求就可以解決問題的。他雖然在人情世故上反應遲鈍些,但是也不傻,那些看似是紈絝子弟公子哥的,又有幾個是簡單的呢?爲什麼獨獨針對他?這其中……
“哥哥,我是覺得有的時候謙讓,以德報怨,化干戈爲玉帛是很好,但有的時候對某些人以暴制暴才能解決問題!不過這件事情,哥哥先好好想想,有什麼打算?既然已經是這樣,無法改變了,我們就只有把自己變得更強才行!”
如果這真是靖雯郡主那邊動作的話,她這個人藏得還真深啊。表面上對他們兄弟姐妹幾個“視如己出”,背地裡卻早就對傳康哥哥下狠手了!但爲什麼是顧傳康呢,他應該是相較而言,對她來說最沒有利益衝突的人啊?
“嗯,妍兒妹妹,我會變強,也會堅持下去的!我是長子,就應該盡到長兄的責任!妹妹,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顧傳康手臂背在後頭,拳頭捏得緊緊的,“還有,妹妹,今天的事兒就暫時不要告訴爹好了!”
“嗯!哥哥加油!”
回到慕湖樓後,顧雅妍泡在偌大的香柏木桶內,快到中秋節了啊!天氣已經慢慢變涼,屋內瀰漫着水汽,顧雅妍輕拂着水面上鮮豔嬌嫩的花瓣,回想剛纔與顧仲安還有顧傳康的對話,被捧在手心也是很危險的事啊!
這日,永昌侯夫人身邊最親厚信任的管事,向媽媽又來到了郡馬府,自從知道靖雯郡主有身孕以後,她隔一段日子,多則十來天,少則三四日,就會替夫人給小姐送些藥材吃食,或是小玩意兒的來,陪着說說話。解解悶。
永昌侯夫人是很想自己親自來的,但是她堂堂侯爵夫人,總是往女兒家跑,是不太妥當的,而且,府裡的管家大權雖然已經交給大兒媳婦,但是大事還得她拿主意才行,府裡還得她看着!
向媽媽熟門熟路的來到靖雯郡主的閨房,“姑奶奶,這幾日可還好,小少爺乖不乖,沒惹你吧?”
靖雯郡主還躺在牀上,正百無聊賴之時,見是母親身邊的向媽媽來了,很是高興,忙叫了人搬來繡墩放在牀邊,“媽媽來了,快過來陪我說說話兒,無聊得緊呢!”
“呵呵,都是要當孃的人了,還這般小兒作態!當心郡馬笑話你!”向媽媽坐到那孔雀花卉紋的繡墩上,與靖雯郡主說話很是隨意。
“纔不會!媽媽,今日怎麼得閒過來?”
“夫人那剛得了些新鮮的魚桐皮。您最近不是愛吃麪食嗎,這個送麪條,鮮滑可口,對肚裡的孩子也好!還有這灌漿饅頭、薄皮春繭包子、蟹黃包都是家裡廚子才做的,夫人嚐了,覺得味道還好,特意讓我給您帶幾個過來。還有這福柑、水晶李、紫楊梅、衢橘、青梅、嘉慶子諸色韻果、十色蜜煎螺、山糖烏李、反旋果,您要是噁心了,隨意吃幾個,就能好過些!”向媽媽從一旁隨行的小丫鬟手上接過一個錦緞包裹,仔細打開。給靖雯郡主一一說明着。
“孃親好像我這裡老是缺衣少食,不知道的,人家還以爲郡馬怎麼虧待我呢!”靖雯郡主話是這麼說,但還是很有興致的每一樣都嚐了些。
“現在不流那東西了吧!”等郡主都嘗過以後,向媽媽將吃食又包起來,遞給一旁的伍媽媽收好,小心問道。
自從知道姑奶奶從侯爺六十大壽的宴席回來以後,身子就有些不妥,見紅了不說,姑奶奶自個兒居然還想瞞着,可把夫人給急壞了。幸好大夫請得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肖太醫說這胎本身時辰不太好,要得太急了,那時姑爺和小姐纔剛成親,事情就多,身子也沒休息好,這胎先天就有些不足。再加上參加宴席的時候,郡主有些子興奮,情致過甚,以致母體勞累,胎兒險些就保不住了。夫人見此,乾脆讓小姐一直在牀上安胎,肖太醫也覺得可行,隔兩天就來請個平安脈。
“嗯,好了!”靖雯郡主就有些擔憂的摸了摸已經隆起的肚子。
肖太醫跟她說,這孩子怕是先天就不太好,就是保住了,生下來也不一定很健康,要想養大是很費心思的。要不然就讓他這樣去了,先把身子養好,以後要個更健康的。她還這麼年輕,肯定還有機會!
可是,她真的捨不得,這是自己和郡馬的第一個孩子,郡馬聽說她有身孕了,是那麼的高興,如果這個孩子就這樣沒了。郡馬會很失望的吧!而且,這孩子陪了她快三個月,她已經能夠感受到他的存在了。既然能救活,爲什麼不給他們的孩子一個機會呢?況且,她又不是沒有銀子,就是請全雍漢朝最好的大夫,頓頓人蔘燕窩的養着,她也吃得起!
“郡馬爺呢?夜裡還是……”向媽媽就想起此行的另一個目的來,府裡爲了那什麼鹽稅的事情也是分歧很大呢!夫人的意思,就藉着姑奶奶探探姑爺的口風。
“他最近好像挺忙的,怕吵着我,夜裡都是在聽雨閣歇着!”孩子,你一定要平安的來到這個世界啊,還要健健康康的,你爹爹很辛苦呢!
“姑奶奶,姑爺那鹽稅改革的事兒,你可是聽說了?”向媽媽斟酌着。
“嗯,相公爲了這事奔波了好些日子呢!府裡也一直有客人來,怎麼了,是不是家裡……”這件事在一定程度上會觸犯到許多世家閥門的利益,但是有利有弊,塞翁失馬,相公也和她提起過了的。
“本來,姑奶奶懷着身子,不該拿這些子事擾您的!”向媽媽就顯得有些猶豫,靖雯郡主是她看着長大的,但幾位少爺與她也親近,“二少爺本來管着鹽稅的事兒,這次也參與到裡頭,說是做得好了,以後尚書之位就更穩妥些。可大少爺主要掌管着府裡的營生,你也知道,他有些發小也是參合到鹽運的事兒裡的,那鹽引……其他幾位的意思,這次鹽稅的改革是我朝史無前例的創舉,他們也是想支持的,可是郡馬爺也沒和他們通個氣兒,二少爺那裡也是……老爺也很爲難呢!”
靖雯郡主在心裡冷哼,不就是怕好處全讓二哥得去了嗎?大哥雖然是世子,卻沒有二哥仕途上如意有出息,下頭的幾個哥哥,嫡出的,旁出的,也各有自己的小心思。二哥一向最與她親厚,這事又主要是相公的主意,她自然是……
不過,也不能明面上這樣說,她現在也需要家裡的支持!她原以爲李氏和她的那幾個孩子都還是老實的,看來是她低估了呢,尤其是那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