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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說話的聲音洪亮粗獷,小小的眼睛裡閃爍着兇惡的寒光,顴骨突出,皮膚黝黑,中等身材,很是精瘦,一點也不像是餓了許久的人。
而他的旁邊躺着一個衣衫襤褸,一動不動的女人。
“小姐,姑爺讓您和大小姐先繞道從酒樓後門先進去,他去看看”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鬟氣喘吁吁的跑過來說道。
顧雅妍就見顧雅婧已經帶着一寶和二寶從這邊人羣后面離開,“那咱們也走吧”顧雅妍對身邊的錢媽媽等人說道,王瑞琪是他們這幾百號人中最適合出面的人了,統共五個主子,她和姐姐是“女流之輩”,弟弟們又是弱質小兒,只有他這麼一個成年男子,他不去誰去呢?
“我家護院都是粗人,有冒犯的地方,我在這裡給各位陪個不是了”王瑞琪神色謙遜,好聲好氣的說道。
“人可是被你們弄得快不行了,一句陪個不是就想算了,天下哪有這樣好的事情”那人就像是等着王瑞琪這麼說的,王瑞琪才一說完,他立馬火氣十足的回道,眼角餘光往顧家一行十幾張馬車四下裡亂瞟,也不知在打些什麼主意。
一旁守着的護衛們,聞言也不甘示弱,手不自覺握着劍柄,隨時準備出鞘幹一場的樣子。
“怎麼了,有劍了不起嗎,傷了人還要逞勇鬥狠,不就是仗着人多,想要不顧禮法,以多欺少嗎?”那人見狀惡人先告狀的,很有些無賴的說道。
王瑞琪看着自家這邊的護衛聞言都是面有憤色,正欲還擊的樣子,先用眼神制止住,又好脾氣的說道,“大家出門在外都不容易,誰都不是有意的,不過一場誤會而已,說清楚了就沒什麼事情了若是我們這邊傷了人,我們會負責醫好。不知是哪位因爲我家的護院,受了傷,我給他賠禮。”
“負責醫好?口說可是無憑呢”那人像是目的達到了,就有了些鬆動,但還是不讓步的繼續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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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位?我現在就派人將他送到附近的醫館去”王瑞琪很是堅定而爽快的回道。
“誰知道你們有沒有什麼後招?人送了去你們就跑了怎麼辦?要是回頭再找我們麻煩又怎麼辦?”那人冷哼一聲,像是很不滿意王瑞琪的做法。
“那兄臺想怎麼辦?”王瑞琪現在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是這些人的情緒挑起來,後果不堪設想,天色已經就要全黑了下來,現在到底是誰的錯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快點了結。
“人是你們傷的,我怎麼知道怎麼辦?”那人大聲嚷嚷道,然後摸着下巴,眼露精光,“要不,你們留下醫藥費得了,算我們倒黴”
弄了半天,就是這個目的,王瑞琪瞭然,不打算繼續耗下去,免得對方獅子大開口。就一邊把銀子舉在手裡問,“誰來拿?”一邊給身邊的護院使眼色,準備跑路。他明知今日之事斷難善了,這人所來也只是爲財,但他並不敢拿出過多的銀兩,只怕露了財後,會引起更多的麻煩,而且這些銀子也不完完全全是他可以做主的。
王瑞琪看着前面的人羣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手上的荷包裡,就慢慢從荷包裡取出碎銀子,然後猛地向高空遠處扔去,趁着人羣哄搶的時候,與身邊的幾人迅速退了出來。
顧雅妍在遠處大致看了下王瑞琪在前面怎麼解決這問題的,然後等她來到酒樓後門的時候,已沒有顧雅婧他們的影子,她正準備直接進去,一聲悲天愴地的哀嚎聲傳來,“孩子他爹,你咋了?你別扔下我們娘倆不管啊”一抱着奶娃娃的婦人撲到一個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上,好不悲傷,懷裡的孩子也是哇哇直哭,弱弱的像只小貓兒,如此還有些喘不過氣來。
那婦人顧不得地上的男人,只得抱起孩子只哄,孩子顯然是營養不良,四肢瘦弱,凸顯那腦袋大的很不協調。那婦人哄了一會兒,仍是不見好,看到顧雅妍他們,像是溺水之人看到了浮木一般,跪着踉蹌的跑了過來,“小姐,孩子他爹是不行了,可是孩子還有一口氣在,孩子若是沒了,我們家就算斷了後。給孩子條活路,小婦人願意這輩子給您做牛做馬。”她目光灼灼的望着顧雅妍,充滿了懇求和希望。
看着那拼命護着孩子,很是驚慌無措,那樣懇切而悲慟的淚光,那樣最平凡不過,卻是最動人不過的舐犢之情,顧雅妍心下一酸,“錢媽媽,將他們待下去,好好用些飯食,請個大夫,看看孩子有無大礙,還有孩子他爹”
她現在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她不是不想救人,而是這樣多的人,魚龍混雜,她能怎麼辦呢?一路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只有儘快趕回蜀中去才能算是勉強安全了
因着,剛纔的插曲,飯桌上的氣氛就很是沉悶,大家都只是低着頭,默默吃着飯,連一向特別活躍的二寶也是乖乖拿着勺子自己吃,沒有撒嬌賴着姐姐們餵飯吃。
席間,顧雅婧的臉色特別不好,顧雅妍以爲是因爲難民的緣故,也沒有多想,等快吃完的時候,顧雅婧突然來了一句,“等到了前面巫山,我們就和妹妹這邊分開走吧”
巫山是蜀中的入口,顧雅婧的婆家在巫山往南方向的眉州,顧雅妍他們在蜀中的大宅子在成都府的近郊,是巫山的西邊,雖然不是同一條路上,但是可以繞一點,順道送顧雅婧回家的。
“現在世道有些亂,不如讓護院們一道先送姐姐姐夫回家”顧雅妍溫言建議道。
“不必了”顧雅婧一口回絕,“聽說只是這邊嚴重些,前面就好了,再說也不同路,我已經加了人,也不好意思一直麻煩家裡”說罷,不等顧雅妍回答,“我吃好了,就先上去,你們慢用”
王瑞琪有些苦笑道,“二妹妹不要見怪,你姐姐說得對,我們是不要一直麻煩岳父大人的”
顧雅妍弄不明白,本來一起會蜀中就是爲了一路上有個伴,好互相照應,姐姐先前也是同意的,怎麼上了路之後,卻是很不情願的樣子。
“你們兩個可還習慣?”顧雅妍回到房裡,今天特意把墨香和秋雨叫過來,先前一直讓她們在外邊負責聯繫協調,還要兼顧弟弟們那邊,兩個弟弟這些天一直跟着顧雅婧身邊。
“挺好的,沒什麼不習慣”墨香想到那麼些難民,真是覺得已經很好了。
“我也是,小姐放心”秋雨也道,看着小姐那關切的眼神,心裡覺得暖烘烘的。
顧雅妍看她雖然瘦了些,但人還是很精神的,遂放下心來,她一直怕從沒有來過蜀中的秋雨水土不服。
“小姐,大小姐和姑爺那邊,好像有些事情,”墨香有些猶豫道,“大約是爲了銀錢上的分歧,今天小姐來之前,也是爲了這事,錢管事和姑爺家的宋管事發生了點嫌隙。”
顧雅妍一怔,顧雅婧是個很大方的人,錢管事跟着顧仲安這幾年來在官場上奔走,別的不說,這喜怒不形於色早已經磨練得爐火純青,最是沉得住氣,怎麼會和親家的管事有矛盾呢?但墨香不是亂嚼舌根的人,“怎麼回事?”
“王家那邊,除了大小姐和陪嫁過去的,只還有十來人,錢管事大約覺得他們那邊人不多,也是二小姐回孃家奔喪,所以一路的費用,衣食住行的都是掛了我們這邊的帳。這本也沒什麼,只是大小姐聽說了以後,執意要他們那邊出自己的份,說也不是一天兩天,親兄弟都要明算賬,何況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早就是別人家的人了那邊的約莫有些不樂意,但姑爺也發了話,底下的人也無法。只是每到要住宿繳費,吃飯結賬的時候就不見了人影,錢管事也沒計較什麼,一直裝着糊塗。今天又是這樣,但這酒樓不大,護衛大哥們就在一邊只了帳篷,安營紮寨,如此除了主子們的上等房還有多的,中等房與下等房都被咱們訂滿了,還是不夠。王家那邊等房錢已經付了,可能是幾人擠在一起,卻有些不便,就提出定幾間上等房,大家正好都可以住下。卻是被大小姐聽見了,一聲喝了過去,‘想住好房子有本事自己出錢’,宋管事笑着道都是一家人,也是路上大家都辛苦了,錢管事見這情景,又看着大小姐的反應,早聽說王家已經是個空殼子,怕是惦記上了大小姐那豐厚的嫁妝,但也不要撕破臉皮,便不輕不重的說了句,尊卑有別,然後裝起糊塗”
顧雅妍心下明白幾分顧雅婧這麼做的用意,本來就沒有感情,自然大方不起來,那邊又是這番作態,難怪顧雅婧會這樣,錢財上扯不清楚,只怕兩人……不過她就更沒有立場說些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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