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上,兩兄弟還在對峙。
厲雷的拳腳是槍林彈雨中淬鍊出來的,兇狠又紮實,而厲風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招招詭譎致命。兩兄弟對彼此的實力和性格都很熟悉,鬥了許久,身上各自掛了彩,然而,竟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夏綾躺倒在地板上,只覺得眼前越來越黑沉沉的,胸口一陣陣的疼,好像不屬於自己,脣角咳出的血沫越來越多。她勉強支撐着自己不昏過去,關注着兩人的打鬥,心中祈禱着,厲雷……千萬不能出事。
他若出事,他們三人一個也保不住。
她摸索着,翻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哥哥……快來……”
說完這句話,咳嗽越來越厲害,再也吐不出半個字來。
幽紅色燈輝搖曳,舞臺上,終是厲雷漸漸佔了上風。抓住一個破綻,厲雷一拳把厲風打倒在地,在他還沒來得及爬起來的時候,欺身壓上,一隻手扼住厲風的脖頸。兩兄弟四目相對,空氣在這一瞬間凝固。
“殺了我啊……怎麼,你不敢?”是厲風先笑出來,被撂倒在地板上的他卻彷彿像個勝利者,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厲雷神色陰沉,扼住他脖頸的手緊了緊,卻沒說話。
厲風呼吸困難,一字一字艱苦地說:“呵……呵呵呵,小雷,你總是這麼婦人之仁,要知道,你不殺我,我就會殺了你。”他豔紅的脣角微微彎起,明明性命被捏在別人的手裡,他卻似乎覺得很愉悅。
厲雷的神色更陰沉:“答應我別找小綾的麻煩,我饒你不死。”
厲風笑了起來:“你猜我會不會答應?”
厲雷的手指漸漸收緊,被他制住的男人慢慢地就說不出話來。那張帶着迷離妖氣的面容漸漸發青,就連眼神也渙散起來。
厲雷想起小時候,兩兄弟的關係還不像現在這樣僵,最初的記憶,總部的花園和陽光裡,總有一個瘦削又孤僻的小男孩遠遠地看着他,有時候會放毛毛蟲進他的被窩,又有時候,會偷偷地往他屋裡塞幾個好吃的野漿果,再裝出一副不屑的模樣。那時候的他很傻,總是蠢乎乎地笑着叫哥哥……
從什麼時候起開始變的呢?
厲雷一晃神,最初那個孤僻小男孩的臉已經變成了眼前男人怨毒的眼神。
他聽見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夏綾的一聲驚呼,扼住厲風脖頸的手驀然被打開,天旋地轉,背脊一痛,整個人被狠狠的摔到了舞臺堅硬的地面上。
“在搏鬥中走神,可不是一個好習慣呢……”
厲風滑膩如蛇的調子,帶着笑意在耳邊響起。一隻冰冷又蒼白修長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就好像他剛剛扼住自己的哥哥那樣。
“你猜,我會不會殺了……”
最後一個“你”字還沒有出口,局勢再度逆轉。
衆人的驚呼聲中,夏綾不知從哪來的力氣,跌跌撞撞爬了起來,把手中用來打開拍賣品牢籠的鑰匙狠狠地插進厲風的後頸。
厲風軟軟地倒下去。
厲雷第一時間翻過身來,重新掌握了局勢,探了探厲風的鼻息,還好,還有氣。他取下厲風手中的骨鞭,十分嫺熟地把人困了起來。
這才擡頭看夏綾:“小綾,你怎麼樣?”
“我沒事,”她的聲音虛弱得不成調子,剛剛傾盡全力的一擊耗幹了她積蓄起來的所有力量,讓她搖搖欲墜,“你快去找燒燬。”
厲雷抱着她:“你撐着點,我先帶你回房,孩子不會有事。”
他剛想帶她離開舞臺,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放下葉星綾。”
厲雷的腳步頓住了,臉色變得很難看:“……爺爺。”這種要命的關頭,爺爺怎麼來了?他一來準沒好事。
厲雷的身體微微繃緊,全身都戒備起來。
舞臺下方一陣的竊竊私語,賓客們回頭,看見一位鬚髮俱白的老爺子穿着一身中山裝,踩着千層底百納鞋,在隨從與極樂園工作人員的簇擁下朝舞臺的方向走來。老人家精神很好,臉色卻陰沉如水——剛剛一走進拍賣場的時候,他就看見夏綾出手傷害了自己的寶貝孫子,如今厲風倒在舞臺上生死未卜,而厲雷,竟然鬼迷了心竅,哥哥不要,要這個紅顏禍水?!
厲老爺子指着厲雷:“孽障,跪下!”
厲雷穩穩地站在原地,手上抱着受傷的夏綾,並不跪。“爺爺,”他十分平穩地說,“讓我先安頓了小綾,找醫生給她治傷,再來向您負荊請罪。”
老爺子怒極反笑:“你以爲我會放過這女人?”
都說紅顏禍水,厲老爺子覺得,自己以前還是對夏綾太客氣,才導致兩個孫子兄弟鬩牆。如今,既然都已經丟臉丟到極樂園來了,他也並不在乎再多丟一次人,直接吩咐:“你們,把那個女人給我丟到海里去!”
跟在厲老爺子身邊的幾個人,瞬間就上前把厲雷包圍。
“二少爺,得罪了。”爲首那人身強力壯,向厲雷發起襲擊,其他幾人也配合他的攻勢,目標很明確——要把夏綾從他懷裡奪過來!
厲雷抱着夏綾,行動不便,再加上已經與厲風惡戰一場,體力早就已經消耗殆盡,眼下根本無法對抗老爺子身邊如狼似虎的親兵。
他且戰且退,不多時就退到了甲板上。
“爺爺,”哪怕到了這時候,他仍不肯放棄懷裡的夏綾,“還記得那塊護身符嗎?我和小綾的命運早就連在一起,你要丟她下海?好,我陪她一起下去。”
夏綾神色慘白,肋骨戳在肺裡,已經痛到麻木。
她額上流着冷汗,眼前有些模糊,就連厲雷破釜沉舟的誓言彷彿也是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嗡嗡地聽不真切。唯一能確定的是,她此刻被這男人保護着,他溫暖的胸膛和強健有力的心跳構成了一個讓她心安的避風港,無論去哪裡,他們兩人一體。她的手指,不知抓緊了他的身體。
感覺到懷中女人的依賴,厲雷的眼神更堅定。
“爺爺,”他說,“給小綾一條生路,別做讓自己追悔莫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