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厲雷停頓了很久。
夏綾內心深處升起難以言喻的恐懼。
厲雷深深呼吸,終於,說了下去:“他們告訴我,他把蘇雪抓回去,宣佈要懲罰這個逃跑的、背叛他的女人。他召集了許多的手下,說要在他最豪華的宴會廳裡擺一場盛宴。可是,當那些人到了現場,卻發現除了酒水和空空的碗碟,什麼也沒有。
“然後蘇雪被人推上來。
“五花大綁,用鐵鏈鎖在宴會廳正中央的圓柱上。他命令手下剝。光她所有的衣物,讓她絲縷不掛地呈現在衆人面前。
“那時候的蘇雪已經神智不清了,只望着他天真無邪地笑,她說,風哥哥,你是來娶我的對嗎,你叫了那麼多人來見證我們的婚禮,雪兒很開心……
“滿場寂靜,有好幾隊壯漢擡了烤肉架和鐵鍋上來,還有全套的廚具。
“他一聲令下,有兩名行刑手拿着燒紅的鐵刷子,一下一下地從她身上刷下肉來。蘇雪嚇壞了,止不住地慘叫掙扎,哭着求她的風哥哥救救她。
“可他,只是享受地看着,一邊喝酒,一邊指揮行刑手和廚師處理那些肉,胳膊上的切成肉丁,大腿上的打薄成片……有好幾個廚師忍不住吐了,膽子小的,癱軟在地哭着求他放過,可他,把不聽話的廚師一起綁了,也鎖在柱子上一片片地刷肉,換了新的廚師來。
“新的廚師也崩潰,一邊哭,一邊尿褲子,還一邊烹飪着人肉,混合着蘇雪與那幾名被行刑的廚師悽慘的叫聲,還有賓客們止不住的嘔吐聲。
“我哥哥……不,那個惡魔,他一直在笑,不住地指點行刑手們怎麼剜肉,指點廚師們怎麼煎、煮、炸、烤,十多個美女一邊發着抖,一邊將那些烹飪好的人肉分到賓客們的盤子裡,也有暈倒的,照例被他下令綁上行刑柱……
“那是人間煉獄,通宵達旦,整整一夜。蘇雪是最後一個死的,渾身都是血,露出森森白骨,就連跳動的心臟和肺腑都清晰可見。那個惡魔親手切開她的頭骨,活生生地挖出她的腦漿,帶着血和熱氣,送入自己口中。
“那時候蘇雪還有意識,眼珠還能微微地轉動,他含了一口腦漿,微笑着親她,喂入她的口中,還溫柔地對她說話——蘇雪,我的小女孩,喜歡嗎?
“天亮了,宴會廳裡一片狼藉。
“他用手指挖出她的心臟,連血帶肉,一口口吃下去。
“然後,站起身來,對她的殘骸微笑,‘再見了,我的小女孩。’他說,拿白色絲帕擦乾淨自己的手,走了出去。”
夏綾不知道是怎麼聽完這個故事的,太血腥,讓她的臉色一陣陣發白。她縮在厲雷的懷裡許久,才輕輕地開口:“這是……真的?”聽上去就像發生在電影裡的事,她難以想象現實生活中居然有這麼兇殘猙獰的畜生。
她曾經罵裴子衡是畜生,但是比起厲風來,裴子衡簡直是個好人。
厲雷抱着她,堅實有力地手臂支撐着她的身體:“我不會讓他傷害你的。不過,小綾,你一定要小心,厲風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你都不要相信。”
夏綾用力點頭。
厲雷送她回公寓,替她關上房門。
臥室裡,夏綾輾轉反側,這一夜做了許多噩夢,夢見當年被囚禁的往事,又夢見自己被人綁在宴會大廳裡,一片片地被人涮下肉來。
醒來時,她淚痕滿面。
接下來的一場星雲歌會她神思恍惚,連續出了好幾個錯,積分差點被夏雨追平。
結束時,回到後臺,薇薇捧着一大束紅玫瑰來找她:“小綾姐姐,你的花。”
夏綾接過,那花束扎得極考究,一共是八朵含苞待放的紅玫瑰,嬌豔欲滴的花瓣上沾着晶瑩露水,層疊繁華,暗香沁人。心頭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翻出隱藏在花枝間的小卡片,果然,是幽深如夜的黑底暗紋,上面用金粉勾勒出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熟悉的筆跡。
“好特別的卡片。”薇薇在旁邊看到,羨慕地說,“不知道是哪個粉絲送的,應該花了不少心思。”歌會期間,只要是稍微有些人氣的歌手就會收到粉絲們送來的花束,夏綾也陸陸續續收過不少,所以,薇薇並沒有放在心上,或作別的感想。
夏綾卻心中一顫,生怕被人看出端倪,趕忙將卡片收握進掌心。
“什麼卡片?”謝琳琅路過,好奇探頭,“小綾不錯嘛,收到那麼漂亮的花,卡片也很美嗎?快拿來給姐姐我欣賞欣賞。”
夏綾勉強微笑一下:“沒什麼。這裡面空氣有些悶,我先出去透透氣。”說完,也不等謝琳琅有什麼反應,趕緊帶着那卡片飛快地逃了出去。
隱隱地,聽見身後傳來她遺憾的聲音:“切,小氣……”
走廊深處,寂靜無人。
夏綾孤單一人站在玻璃窗前,低頭,藉着幽暗的光線望那張卡片。指尖,不自覺地順着那蝴蝶的紋路移動,觸鬚,翅膀,尾翼……想起許多許多年前,有一個男人是怎樣手把着手教她畫這隻蝴蝶。那時的裴子衡說,小綾,這隻蝴蝶就是你,那麼美麗,那麼讓人心醉。
那時的她是怎麼說的?
她問他,那你呢,子衡,你是什麼?
他的身體貼着她的身體,脣貼在我耳邊,聲音低醇,我是你的世界。
哈,世界。
那時候的她怎麼那麼傻,都沒發現,那不過是一個巨大的牢籠?
眼角有些溼潤,夏綾擡起手指快速地抹了一下。不經意看見窗外,光暈朦朧的歐式路燈下飄着零星雪花,有一輛黑色加長版勞斯萊斯停在路邊,離她站的這條走廊不遠,以至於她看得如此真切,那熟悉的模樣,正是記憶中的裴子衡的座駕。
他,今夜來了?
來做什麼?
心思流轉,已經看見一個單薄的身影沿着碎石小路朝車走去,裹着長長的柔粉色大衣,柔軟細碎的髮絲,圍巾下,露出小半張精緻的臉,是夏雨。
夏雨在車前停下,有司機下來,拉開後座的門,很快地,她鑽進去。
原來,裴子衡是來接夏雨的。
夏綾心緒複雜,曾幾何時,他也經常坐着這輛車來接她,在下雨下雪的夜裡,昏黃如夢幻的路燈下,多少次,他替她打開後座的門,溫柔地將她攬進懷裡,“小綾,累不累?靠着我的肩膀睡一會兒,馬上就可以到家了。”
如今,他的懷抱中換了別人。
她低頭,望着掌心中那張繪着金粉蝴蝶的小卡片,自嘲地笑了一下,將它扔進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