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橙聽着靳永奕說的話，他的聲線溫潤低沉，帶着讓人信服的力量，她最終點了點頭。
“我們女兒考上大學很不容易，這纔來了多久，還沒開學就出了這樣的事情，以後怎麼讓人放心？”鍾秋花拉着季橙的手，語氣帶着沉重和擔憂。
“還不是她硬要報這裡的學校？要是在省內，人家還獎勵錢，還不用我們給她交生活費，這能怪誰？”季民一聽，非但沒安慰，反而冷哼了一聲。
聽言，季橙低垂着頭，似有些難堪。
“你少說兩句行不行？”鍾秋花有點愧疚，看向他說“她都這樣了，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叔叔阿姨，季小姐這邊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你看你們也剛來，我在醫院旁邊的酒店定了房間，要不你們去休息一下？順便…收拾一下？”蘇妮妮見氣氛不對，提議出口，說完又緊接着道，“你們放心，這件事我不會逃脫責任，醫療費那邊我也交了足夠的保證金，警察那邊也有筆錄。”
三人應是急匆匆趕過來，眼下這身打扮，的確有些狼狽，加之，季橙也沒什麼事了，接下來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幾個人都擠在這裡也不是辦法。
“賠醫療費就可以了嗎？那出院以後的營養費怎麼辦？”季民一聽，急忙出口，緊接着又拉下臉，語氣發愁道，“誰都不願意發生這個事情，但我們山裡人，哪有那麼多錢？你們拍拍屁股走了，我們季橙怎麼辦？我們沒有錢啊，她這還要休養好長一段時間…”
話裡話外，加上這幅打扮，的確讓人於心不忍。
蘇妮妮還沒說話，鍾秋花插嘴了，“季民，你女兒還在這裡躺着，蘇小姐不是說了嗎？她不會跑，我們現在關心的應該是橙橙趕快好起來，只要人沒事其他都好說！”
季民一聽，搓着手也沒說話了，看着蘇妮妮這個樣子，也不想會坑他們的人，急急趕過來，的確需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然後好好睡一覺。
季橙心裡也很不是滋味，扯開嘴角看向靳永奕，語氣輕柔道，“你們兩個先回去吧，不用在這守着我了，我沒什麼事的。”
兩人已經在這守了一天，責任的確都盡到了。
“我讓人先送你父母過去酒店，護工來了，你有什麼需要跟她說，或者叫醫生，隨時可以打我電話，隨時都可以。”靳永奕強調着。
“恩。”季橙點頭。
而後，靳永奕又將林嘉恆安排的醫生叫過來叮囑一下，這才和蘇妮妮走出去。
兩人當然不是回去休息，有些事情要處理，警局那邊也要錄二次口供，晚上還會過來一趟。
等離開時，鍾秋花沒走，說是先讓兩人走，她留在這裡看着季橙，到晚上再換班，說沒人看着不放心，都這麼說了，靳永奕也沒辦法。
*
傍晚。
靳永奕與蘇妮妮從警局出來。
她拉着腦袋，情緒似乎不高，低着頭一直往前走。
“小心。”頭頂傳來一陣聲音，緊接着，自己被人拎了起來，站穩之後還是懵逼狀態，回過頭一看，那是一大灘污水，要是衣角踩進去，可要噁心死她了。
“想什麼這麼走神？”靳永奕抿着脣，無奈看着他。
“嘟嘟…”蘇妮妮擡頭，望着比自己高一個頭的他，對方與平時並無差別，這麼大的事情在他面前，依舊能處理得遊刃有餘。
他看似沒心沒肺，實際做事很有條理，就像什麼都難不倒一樣。
“幹嘛？”靳永奕單手插兜，往一邊走，輕笑道，“你不會現在才覺得害怕嗎？那你的反射弧實在是太長了蘇妮妮。”
“開車要帶腦子的。”說完，他似乎覺得自己說得不對，轉口又說，“不過，新手都這樣，雙方都有責任，所以你也不要想太多。”
“是我撞了人。”她快走兩步，與他並肩走着，側頭看了看他，“你覺得後續事情怎麼處理？看她爸的意思，錢是要賠的，我也覺得應該賠，人沒事就很好了，你覺得多少合適？”
“你心底不是有數了嗎？”他走到車前，打開副駕駛，做了一個進去的手勢，蘇妮妮也走了過去，邊進去邊說，“一百萬？”
靳永奕把車門關到一半，聽到她說的話，手肘撐在車門上，身子往前湊了湊，“大小姐，你當錢刮來的呀？張口就一百萬？”
“可是…”蘇妮妮說到一半，低着頭，小聲嘟囔，“我這不是問你嗎？你又不說，我說你又反對，他們也很不容易啊，是我撞到了人。”
“世界上不容易的人多了去了，你每一個人都要同情嗎？”靳永奕微微站起身子，將車門關上，自己又走過去另一邊，坐上車繼續道，“如果一百萬能把整件事解決，最重要的是消除你內心的愧疚，那就值，但你要清楚，單單這個事件，遠遠比足以賠付一百萬。”
“另外，人心是複雜的，貪念是無盡的，不要一開始就亮出你的底牌。”
“安全帶繫上。”
“哦。”蘇妮妮聽着他的話，乖乖去繫好安全帶，看着他的側臉，應了一聲之後沒說話。
她必須得承認，靳永奕說的是有道理的，他原本就比她聰明得多。
不要一開始就亮出底牌嗎？
可能在喜歡他這件事上，她一開始就亮出了底牌，透了所有的底。
蘇妮妮沒有靳永奕不行。
靳永奕在前面開着車，緩緩又出聲，“我沒有別的意思，且不管季橙怎麼想，你也清楚她父親有要錢的念頭，那你就更應該小心，這件事不全是你的錯，不需要你負全部的責任。”
“好。”蘇妮妮抓着自己的包，點點頭，把他的話聽進去了，“那嘟嘟你先送我回去，我收拾一下，晚上去看她，如果你沒空的話，我就自己去。”
“那我還是來接你吧。”靳永奕打着方向盤，接話。
蘇妮妮其實還是有點六神無主，一聽說他來接，心又緩緩放下來，餘光看着他，嘴角微微上翹，心也跟着暖了起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