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導演湊了過來,剛要說話,黎斌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目光一直緊鎖在舞臺上的溫舒韻身上。
“阿航。”她看向前方,熱淚奪眶而出,搖着頭,聲線顫抖着,“對不起,對不起,說好的,剩下的路要一起走,這一次,我要食言了。”
眼神佈滿悲慟,一滴淚從眼眶溢了出來,順頰而下,滴落在地面上,從側面看,單薄的肩膀在劇烈顫抖,可伶又無助。
入戲極深。
她演的不是劇本中的任意一個情節,而是李文淇對秦航感情的變化過程。
日久生情的愛戀。
一開始利用到後面深愛,一步步淪陷在愛情的漩渦。
性子由一開始的消沉到單純又向成熟。
溫舒韻站直了身子,向評委團微微彎了彎腰,示意她的表演結束,在她的前方,黎斌已經站了起來,不斷觀察打量着她,眼裡分明帶着激動,卻要極力剋制,問道:“爲什麼來試鏡這個角色?”
他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緊緊握着,用力到泛白。
“我喜歡李文淇這個角色,因爲熱愛。”她神色淡定從容,低緩的聲音繼續傳來,“我欣賞她面對生活低谷的堅韌、面對愛情的勇敢、永遠對未來懷有希望,就像在懸崖細縫裡生出的一棵樹,向着有陽光的地方,不斷成長。”
她希望,自己同樣懷着這樣的心境。
“你對劇本熟悉幾分?”黎斌再一次詢問。
“如果滿分是一百分,我覺得自己可以拿到九十五以上。”她話語裡充滿着自信,偏生不卑不亢,讓人心生不起厭惡,反倒覺得是實話。
黎斌激動點點頭,指着她,“就你了。”
如果沒有細細琢磨透,根本不可能這麼近乎完美詮釋這一幕,他是信的,這就是他心中的李文淇!
“謝謝。”溫舒韻再次鞠了一躬,擡起眼,明亮清透的眸子彎成黑月牙兒,嘴邊泛起一抹弧度,一點都隱藏自己歡悅的心情。
“黎導,突然宣佈定下,那接下來…”
“女主角不再接受試鏡。”黎斌皺着眉,打斷他的話,看了一下名單,又看上舞臺,“溫舒韻是吧?你先回去,後面的事情我會讓人通知你,做好準備。”
“謝謝各位評委老師。”溫舒韻再次道謝之後,走出房門。
“演技不錯,也是星源旗下的藝人,只是,做女主角這身價檔次會不會有些不合適?”副導演斟酌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出口。
這是大牌製作,起碼要有強大的明星陣容,這女主角連三線明星都算不上,實在有點…
是不是太寒酸了?
“這是演戲,我只看演技,誰最能把我想要表達的感情詮釋出來,我就選她!”黎斌語氣毫不客氣,譏誚又說,“身價,身價這東西能幹嘛?來毀我作品嗎?”
娛樂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圈外人看不懂,圈內人還不明白?
聞言,副導演止了聲。
——
溫舒韻一路走下來,保姆車已經等在門外。
若不是今天有重要試鏡,她可不會享有這麼好的待遇。
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何芳娜瞥了一眼她,語氣隨意,“怎麼樣了?拿到哪個角色?”
這份劇本雖然是她手下沒人有空去試鏡,施捨給溫舒韻但罷了,哪怕是一個十八線角色,也得給她拿到!
不然,有得她好受!
“女一。”溫舒韻紅脣溢出兩個字,眼底平靜。
“什麼?”何芳娜一下便坐了起來,看了看她,明顯不信,想了想,輕嗤一聲,“女一?我看你是白日做夢吧?現在纔剛剛試鏡完,你就知道了?可笑!”
若是公佈也要等到全部試鏡完,溫舒韻是不是當她傻?好糊弄是不是?
“我看你是想當女一想瘋了!”看着她不動聲色的臉,何芳娜嘲諷出口。
“我今天還有通告嗎?”溫舒韻平靜如常,自動忽略她的話,轉過頭,問了一句,語氣沒有溫度,就像對她剛剛說的話沒有聽見一樣。
一拳打到棉花上,何芳娜憋着氣,卻又不能發泄,硬邦邦道:“沒有!你多久沒接工作了自己不知道嗎?”
要不是念及她是溫家人,溫昕悅又特意囑咐,這次機會都不會給她!
同是姓溫,待遇怎麼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呢?
攤上她也是自己倒黴!
“那把我送回家,謝謝。”溫舒韻衝前面司機說。
“好…”
“好什麼好?”何芳娜逮到機會,直接打斷,尖酸刻薄道,“我這邊有事情,趕時間得很,你那個破地方那麼遠,誰有那個閒時間?要回去自己回去!”
話落,對着前面道,“路邊停車,讓她自己回去!”
司機沒法,只能在路邊停下車。
溫舒韻什麼也沒說,說了聲“謝謝”,打開車門便下了去。
看着黑色的保姆車越走越遠,她從包裡拿出口罩,帶了上去,因是公衆人物,這些東西都是隨身備有。
此時正是早上九點。
上班高峰期,各色各樣的人行色匆匆走在街上,她站在路邊,有一瞬間的恍惚和迷茫。
旁邊有一個奶茶店,今天剛開張,穿着統一的服務員面帶微笑站着。
“我要一杯冰的檸檬…”說到一半,她停住了,腦海畫面片段涌現,
“溫舒韻,你能不能愛惜一下自己?遠離這些冰食品。”他皺着眉頭,看着她手裡頭的冰淇淋,俊臉皺成了一團,一副嫌棄不已的模樣。
“給你吃一口。”她湊上去,笑嘻嘻往他嘴裡送。
“我不吃!”
“嘗一口嘛。”
“起來!”
…
“小姐?”服務員看着在發呆對她,微笑出聲。
她倏然回神,溫聲道,“不好意思,我要一杯原味的溫奶茶,謝謝。”
“好的,請稍等。”
付賬,接過奶茶。
溫舒韻捧着溫溫的奶茶,她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有些恍然。
她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拿起手機,快速按下熟記於心的一串號碼,看了一會,指腹微微摩擦着手機屏幕,閉眼再次睜開,鼓起勇氣果斷按下了撥出鍵。
擡起手,小心翼翼放在耳邊,既期待又惶恐。
“嘟…嘟…嘟…”
“嘟…嘟…”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機械的女聲傳入耳內,她緩緩放下手,垂着眼眸,閃過一抹失望。
此次試鏡,他沒來,兩人還會有交際嗎?
若沒有,她又該怎麼辦?
此時的她渾然不知,在對面馬路的黑色轎車裡,男子身着黑色純手工西裝,面容冷峻,低頭看着手上的手機,鈴聲停止,震動感消逝,再次擡頭,清冽如冰的目光看向她,深邃如墨的眼底情緒複雜。
兩年了。
從他重生睜眼的那一刻算,他回來兩年了,暗地裡見她很多次,但皆沒有發現她有什麼特別的變化,但這一次,她主動打了他電話。
他敢肯定,她也回來了。
說不清聽到電話響徹那一刻的心情。
興奮有之、氣憤也有之。
他總以爲,她是不一樣的,無論經歷什麼,至少都會保持那份善良仁慈,可那件事,真讓他無比心寒,如果可以忘記,他或許真的不會選擇有交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