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老爺子捧着茶,靜靜地看着眼前這一對,脣邊的笑容帶着一抹深不可測,可細細地看,卻是有種樂見其成的味道。
負責端茶倒水的那位下人眼下也完全被調動了所有八卦娛樂的興趣,壓根就捧着茶壺不肯走了,倚在門邊,靜悄悄地,心想一定要獲得第一手資訊,或許,全冷宅除了老爺子和小姐,怕是他是第一個知道冷家千金花落誰家。
嶠子墨啊,這可真的是貴不可言的男人。
是個女人都拒絕不了的吧。
更何況,這個容貌讓男人都忍不住心笙搖曳的人此刻正用那樣一雙絕世無雙的眼睛靜靜地凝視着冷小姐……。
云溪擡頭,將手中的茶杯推開、放在桌上,神色如泉,剛剛看戲似的神態已然全部落下,剩下的,幾乎是一種雅靜芳華的氣韻。
眼底的笑意已消失的乾乾淨淨,此刻,帶着一種讓人窺不出任何情緒的沉澱,淡淡地凝望了嶠子墨一眼,忽然,垂下眼眸。
房間的氣氛,忽然一低。
本以爲會看到本世紀最浪漫的情定時刻,沒想到事情卻直轉急下,端茶的下人面色一僵,只覺得都不敢去看嶠子墨的臉。
卻見冷云溪忽然朝窗邊走了幾步,一下子將整間客廳的窗戶統統推開。
陽光如璀璨的金沙,漫過窗沿,瞬間,給整間房子披上一層金色縷衣。在那漫天璀璨下,忽有幾片花瓣從遠方飄來,粉嫩粉嫩的顏色恰恰落在她的指尖,一時間,房內頓時消了聲音,像是一齣戲突然被打上了靜默符號。
老爺子的眼神微微一暗,卻並沒有任何表示,只是低頭,啜了一口茶,任這靜謐慢慢的擴散。
她拉開了與他站着的距離,沐浴在陽光下,似是整個人都變成了透明,那粉嫩的花瓣墜在她的指尖,卻越發襯得她的雙手潔白無暇,清透出塵。
云溪靜靜地將被威風掠起的髮梢勾在耳後,隨即用那雙空靈的眼睛,靜靜地看着他。
只是,嶠子墨從她的眼神裡看出了一絲不同——那是前所未有的風平浪靜和幽深。
不知爲何,心底忽然一悸,只覺得,微微發沉,臉上的輕鬆也像是被那陽光輕輕奪走。
良久,云溪慢慢轉過身,看向遠方,視線似乎透過眼前落在曾經的某一點,越發顯得讓人無法捉摸:“嶠子墨,記得我們第二次見面是在哪嗎?”
因爲“古玉軒”的主人,她與他結下第一次的緣,在這個院子的書房裡與他初次邂逅,第二次的見面卻同樣讓她毫無準備。
玉樹而立的人目光一閃,靜靜地望着她把玩指尖的那片花瓣,扯了扯脣,輕聲道:“在波士頓。”
云溪笑,的確是在波士頓。
確切的說,是在哈佛商學院門口。
“你既然是對我一見鍾情,可那次看到我如同看到一個陌生人。”她眉目入畫,隨處一筆,便是傾城之色,此刻,眼神微挑,從側面看去,只覺得驚心動魄的美,“還讓卓風當中間人將我引薦給你,嗯?”話音輕勾,像是天生帶着一把鉤子,將人的心魂都要擄走,偏她眼中沒有絲毫情緒,堪堪讓人看不清、弄不懂,心神搖曳、無法安然。
彼時,她作爲交流生出國學習,考試季後參加留學生派對,恰逢鎏金和司徒白一起去美國探望她,也正是那晚,夜間覓食的時候,她,第二次見到了他。
可惜,她不吭聲,他便神色悠然,只做不識的樣子,倒是卓風打了個圓場,出面當了介紹人,外人還以爲,他從未見過她一般。
她看着眼前那天價棋子,色澤光滑,都堪稱極品,若論心意,這真的是無人可及,可她從來不是感性過人的嬌羞女人,在愛情面前,她已翻山越嶺、歷經劫難,對於這樣舉世無雙的“表白”,她的想法並不僅僅是浪漫……。
若論心性,怕是蕭然在嶠子墨面前都完全不夠看,這樣一個男人,若是玩起心計,無人可防。
從第一次見面,她便知道,這種人,她只能遠觀,可面對他的一次次出人意料的霸道,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一退再退。
如今,既已絕無退路,便索性乾乾淨淨說個清楚,一念成神一念成魔,她倒要看看,究竟,他的心是真是誠還是別有它意……
嶠子墨目光一動,脣邊微微一沉,卻是忽然走到她身前,垂眉看她:“那時,你身邊已有一個詹溫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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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又怎麼可能故意裝作素不相識。
只是,不願意在那異國他鄉,看着她滿身披着別的男人的愛情,神色自若,與他保持禮貌距離。
卓風不知道他與她有過一面之緣,深怕他不知道她是冷家最受寵的第三代,纔好言出聲介紹。那時,他心底翻騰着的情緒,首當其衝,便是悔。
竟是被別人搶先一步,偏還是和冷家關係密切的詹溫藍。
強取豪奪?
那也得她心裡念着的那個人是他。
可那時,他記得清清楚楚,她擡頭看了一眼月光,微微一笑,眉目靈動,眼角卻是清冷一片,對身邊的朋友道:“鎏金,你看清楚,那是神,而我們……。是人。”
她親自給他與她之間劃開一道邊界,那麼深,卻也那麼讓他無能爲力。
云溪一震,擡頭,望見他嘴邊的苦澀,心臟像是被什麼忽然撞了一下。
是了,以他的驕傲,怎麼可能會對別人的女人出手。
更何況,那時,她成天與詹溫藍形影不離,在整個大學是出了名的情侶,他怎會不知?
只是,她沒料到,他竟然肯等。
而且,一等便是經年……。
“所以,在香港的時候,你是算好了,我是空窗期?”她記得,她在香港第一次被這人調戲的時候,直接給了一記過肩摔,他卻好,越發得寸進尺,最後乾脆想盡了手段,把她弄到他的專屬大廈裡開始“同居”生活。
嶠子墨輕輕一笑,那雙黑眸剛剛還因爲有意收斂帶着半分不明意味,此刻,略微稍擡,窗外的陽光像是整片都落入他的瞳孔內,印着那片,光芒大盛,只一眼,看得所有人渾身發麻。
這之後還需要解釋嗎?自她對詹溫藍徹底撒手後,這人便步步玄機、精心佈局。
從香港到英國,從英國到埃及,哪一步沒有他的身影,設下了天羅地網,便只等着她一頭撞進,從此再也掙脫不得。
“你這人,太聰明,如果一開始就顯露動機,估計,再過個十年,你都不會給我丁點機會。”
嶠子墨輕輕地將她的手心握住。
那一片花瓣自是隨着空氣飄到一邊,云溪也不撿,只隨着他的動作,順着他的方向,往老爺子對面的沙發坐下。
嶠子墨捻起一顆棋子,靜靜地看着云溪:“棋包括雲子、玉石棋子,日本的蛤貝棋子、哈馬力石棋子等等,你知道,最常使用的是哪一種?”
云溪看他一眼:“雲子的。”
嶠子墨忽然一笑,果然,她懂。
“那你知道,我爲什麼要送這一盤玉石棋子?”
云溪輕輕一顫,目光直直地對上他的眼:“爲什麼?”
嶠子墨忽然勾住她的下顎,鼻尖湊到她的耳垂,目光如電,輕輕道:“因爲,你是我的獨一無二。”
像是什麼,從身體裡一下子奔騰而出,一股顫慄隨着指尖擴散開來。
云溪被他勾住了下顎,輕易動不得,但眼底,此刻,花開枝頭,滿園芬芳。
“嶠子墨。”
她輕輕呢喃。
“嗯?”他學她,聲音微勾,音調輕揚。
“你不放手,我便不放手。”她微微一側,臉頰在他指尖滑動,下一瞬,她勾住他的後頸,脣角輕挑,直直落在他的那片脣上。
那脣,本是顫顫的,帶着一種喜笑顏開,卻不知,下一瞬,便被某人纏住,再也沒有了輕笑的餘地。
霸氣浩然、滋潤、舔舐,像是永遠嘗不夠這一雙脣,恨不得能將眼前這個女人吞進腹中。
那麼久的追逐,那麼久的隱忍,這一刻,都得到了解脫。
她不知道,他等了這一刻,有多久。
彷彿冬雪寒冰總是蓋在的那湍流的河流之上,她的若即若離總讓他無法肯定,惴惴不安。
這從不是他的風格。
大半個地球都跟着她跑遍了,偏偏只有這個女人,總是聰明裝糊塗,不肯點破,不肯鬆口。
如今,這般光景,他卻覺得,再多的苦難也無所謂。
曾幾何時,對上她,他所有的原則都要後退,淪陷至此,怕是所有認識他的人都覺得這是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
可偏偏,就是讓他遇上了她。
從未相信過命運,可這一瞬,他感謝神明,冥冥之中,在這個老宅,在這片地方,她在月色下,走進了他的視線……。
寡言莫測的老爺子看着眼前相擁的兩人,終於露出笑顏,側頭,拉着那個看得滿臉紅潤的倒茶人,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
這一室芳華,在那暖暖的陽光下,美好得不可思議。
老人舒心的想,或許,家裡很快就有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