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慢慢地擡起頭,望着凮崢,那雙眸子一如西子湖畔,淡淡地籠在一處,讓人只覺得煙霧繚繞。
她原準備不管今天比賽結果如何,她都將手頭埃及的事情全部放下,飛回b市,去找張先生好好聊聊“匿名舉報”的事情,畢竟無論什麼,眼下都沒有外公的死因讓她更在意的。可是,凮崢的這一句話卻徹底打亂了她的步驟。
永無上限的注資支持,這句話,幾乎將她一下子推到了風口浪尖。
但凡她答應合作的對象,就能獲得這樣的驚人利益,在場的人誰還會放她輕易離開?怕是今晚離開開羅城都是妄想。
云溪不明白凮崢爲什麼會突然變了態度。
原本在b市的時候還好好的,再正常不過的同門師兄妹,若說因爲容貌出衆,凮崢纔多看她一眼,那這麼多年來在美國他見過的各色佳麗絕對都能築城一間宮殿。
他說,她是他傾慕的女人。
云溪慢慢地斂起眼簾,目光幽然,這一句話,似是而非。可不管放到任何情況下來看,若說是表白,都是不爲過的吧。
“冷小姐,凮總這般大方地承諾要爲你的合作伙伴提供注資,你有何感觸?”既然有了高調宣言,就絕不會缺乏好事者。
一甘珠寶商們早就因爲凮崢的前幾天的六十億風投時間而將他的背景調查的清清楚楚。只要他肯開這個口,就絕對能兌現。這樣的人擺明了陣勢要來追求一個女人,但凡是個長了心肝的,誰能拒絕得了這般千金一諾?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擁有明朗古韻的氣度和卓爾不羣的外貌。
便是那位率先和云溪簽訂下十億合同的女珠寶商,此刻,眼底也不乏豔羨和嫉妒。
莫論年紀,在女人眼中,凮崢代表的可不僅僅的財勢,更是男人的魅力。
云溪看了那開口奉承的人,手指輕輕合攏,纖長的手指關節處圓潤而光滑,像是沒有任何紋路,配上她那絕佳的容貌,一時間竟讓人有些驚歎,與凮崢站在一起,果然一對佳偶天成。
“我只怪我眼睛不夠使,全場這麼多有資歷有創意有歷史的珠寶品牌,選誰都要得罪人。”云溪雙手一攤,做了個無比寫意的姿態,果然,下一刻,一干人等的注意力立馬從兩人的曖昧情愫轉移到了合作事宜上:“冷小姐,‘古玉軒’是新晉品牌,無論是知名度還是羣衆基礎,上升空間都極大,這一方面,我們珠寶公司絕對是您合作的首選。”“若說合作,地域化區別很重要,相信我,冷小姐,在美國,沒有哪家品牌能比得上我們的知名度。”
所有人都不傻,相反,各個都是從千軍萬馬中鬥贏的勝者,一家珠寶品牌最多能和多少公司合作?就算是凮崢的錢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但從公司發展方面來說,“古玉軒”最多也就缺了個領進國際市場的先驅者,合作的對象若是太多了,反而會是買櫝還珠、相形見絀,被合作商奪了光彩。
更何況,此前,她已與另一位女珠寶商簽訂了十億的合作合同,如今頂多再找一到兩家,便已經是極限了。
一時間,各種誇誇其談的聲音絡繹不絕。
云溪被大家炒的頭疼,正準備說話,卻見凮崢忽然招了招手,全場倏然一靜。
“各位,若是感興趣的話,不妨一會來米那宮酒店丘吉爾套房,爲慶祝‘古玉軒’設計師奪得頭籌,我已經安排了晚宴。”
聲音一落,所有人目光皆是一閃。
米那宮酒店雖奢華,卻不能讓他們露出這樣詫異的表情,讓他們吃驚的是,凮崢定的竟然是丘吉爾套房,此間套房名字的由來正是在於二戰期間,丘吉爾曾作爲盟軍首領入住此房間。隨後,舉世著名的“開羅會議”在此酒店舉行。據說,每晚丘吉爾回到房間後,從不拉上窗簾睡覺,這樣他可以欣賞到大金字塔。
這種房間遠不是單靠金錢就能預定下來的。可見,早在決賽前許久,凮崢就已經做好了今晚的一切準備。
云溪靜靜地看了範才子一眼,他眼底的驚異顯而易見,可見,凮崢的這項安排連他都不知道。
“凮師兄……。”她婉轉地叫他一身,並非叫他名字,也不是平時的稱呼,一句“師兄”幾乎已經半露她的態度,凮崢此時卻忽然回她一笑,“這麼好的機會,放過了太可惜。下一次再想碰到這些珠寶商,云溪,你覺得還得等多久?”
他沒有因她的稱呼而有任何情緒變化,只是這樣單純爲她的生意考慮一般,就事論事,云溪並不能再說什麼,再說便只能在衆人面前讓他爲難,心中反覆不過剎那,終不過擡起頭,對着衆人笑笑,徑直走向鎏金與司徒白:“走吧,一起去見見丘吉爾的房間。”
鎏金和司徒白狠狠地揪了自己一把,轉瞬回過神來,立即拉着云溪往外走,彷彿身後跟着什麼可怕的生物一般。
一路狂奔出門,立馬上了車,隨即萬般緊張地盯着云溪:“老幺,這可怎麼辦,原來不是關係很正常嗎?怎麼突然一下子來了個深情告白?”
“會不會是故意幫你製造話題,炒作之類的?”想想還是覺得不可意思,結合着最近凮崢的動向,司徒白提出其他看法。
車內一片沉寂,云溪目光落在窗外的風景,並未回答。
其實,不需要她回答,她們也看得出,凮崢今晚的眼神分明極認真,絲毫不像是在作秀。
可,可正因爲這樣……。
“完了完了,這要是讓嶠公子知道,還不得天下大亂!”從他眼皮子底下演變出來的情敵,想當初,還嶠公子還日日將云溪親自送到凮崢的投行公司裡,任兩人頻繁接觸。這要是真爆發起來,那,那可真的要是彗星撞地球了。
誰知,云溪卻怪異地睨她一眼,彷彿她說的話很白癡。
鎏金嘴脣抖了抖,忽然想起嶠公子的種種彪悍往事。神出鬼沒什麼的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別人有千里眼,順風耳。哪怕是隔着一個印度洋,這也無礙於某人的盡在掌握。
“你,你不會告訴我,嶠公子現在已經知道了這事吧?”雖然覺得自己很傻,但是再傻也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鎏金覺得,今天比賽獲勝的事情已經完全不在她腦子裡了,眼下,全是被凮崢突如其來的一句宣誓弄得她要奔潰了。
“嗯。”對於她那張驚恐萬分的臉,云溪只以一字回答。
鎏金立刻如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萎靡在皮椅上:“我的老天。”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以嶠公子的佔有慾,今晚哪裡是在酒店裡慶功的,簡直就是要來一場武力值大比拼啊。
云溪搖頭,她眼下倒不是擔心那兩個人碰面會是什麼場景,她最感興趣的是,凮崢今晚給所有珠寶商下了這麼大的一個餌,難道沒有後招?
等司機將她們送到酒店,一進丘吉爾套間,看到那個略有些眼熟的背景時,云溪的腳步微微一頓。
身旁的鎏金和司徒白不禁同時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卻見一位長相清俊正對着她們走來,眉目間似有些羸弱,帶着淡淡的藥草氣息,笑起來卻似雨前龍井,讓人心情頓時一片清新。
這是一位云溪絕不會想到的來客。雖以前只有過一面之緣,卻印象極爲深刻。
眼下,她的詫異之情,溢於言表。
“不過幾個月不見,至於這麼驚訝嗎?”晁凡輕笑地向云溪她們三人頷首,見服務員將晚宴需要的一切都準備好了,從衣服口袋中取出幾張大面額的現金遞給對方作爲消費,示意他們可以離開套間。頓時,房間裡就剩下他們四人。
云溪還記得,離開b市前,凮崢帶着她到處認門,其中一位,便是隱居在如同江南別院中的金融大師晁季侖,而這位晁凡便是他的獨子,從來都是大隱隱於市的人,如今竟然出現在開羅,叫她如何不吃驚。
這位晁凡天生才華橫溢,卻身體羸弱,和凮崢幾乎是一起長大的情誼,他出現在這又是什麼打算?
身體積弱的人神思最爲敏銳,晁凡細細打量了眼云溪的神色,便知自家好友今晚怕是真的前路不太樂觀了。
“不僅是驚訝,更是驚奇。”云溪回過神,微笑着和他握了握手,“晁先生是來度假的?”
晁凡搖了搖頭,他一個人跑這麼遠到埃及來度假幹嘛,他早已習慣了b市風景,與其四處周遊,還不如找一處園子好好觀賞來得強。
“陪凮崢來的。”之前與凮崢視頻時,知道他準備來開羅找云溪,一時間好奇他的打算才忍不住過來湊了個熱鬧,誰知……。
他面露嘆息,卻見站在云溪身邊的一個年輕女子,大約還是個大學生的樣子,雖不如另一個女子來的身段火辣,卻自有一股利落幹練的氣質。可惜,此刻她面帶試探地望着他,一臉表情糾結,晁凡頓時忍不住輕輕一笑:“冷小姐還未爲我介紹,這兩位是……。”雖嘴裡說的是兩位,但他的目光卻是直直對着鎏金。
云溪自然從善如流,將雙方互相引薦了一番。
至此,鎏金是徹底懵了。
不是說金融大師晁季侖已經去世了嗎?原來,竟然是障眼法。
學金融的人怎麼可能沒有聽說過晁季侖的名字,鎏金正想乘機好好問問晁凡口中南下游玩的父親的蹤跡,這時套間的門鈴忽然打響,回頭望去,一道矜貴高冷的聲音瞬間將她臉上剛剛泛起的笑意全部震碎。
“云溪,我回來了。”
阿彌陀佛,鎏金死死地閉上眼睛。這世上果然怕什麼來什麼,嶠公子,您不僅有順風耳千里眼,您還能一個眨眼十萬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