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料到了蕭然要來,卻沒想,他來的這麼快,來的這麼雷厲風行……
云溪眯着眼,遠遠地看着自那晚霞漫天處走來的男人,神色漠然,眼底含冰。
benoit明顯地感覺到氣氛一凝,擡眼看了看身邊的嶠子墨,平日裡的那種謫仙般的氣韻更加明顯,竟隱約間不像常人,連喜怒都探測不到分毫,於是越發覺得這個冷云溪不同常人。見那個自北面漫步而來的英俊男子,身後不遠處似是停了一輛車,眯眼仔細打量了一番,心中一陣鼓動,慢慢閉上眼睛,只當什麼都沒看到一般。
攝影隊的嚮導眼見大家的視線都停在那個東方男子的身上,急得渾身冒汗:“再不走,想走都走不掉了!”他是本地人,出生在這片詭異莫測的沙漠附近,天生對這裡的危險有異於常人的敏感,這個時候如果再不走,就可以真的一輩子都不用走了!
和云溪剛剛說話聊天的那個德國男人趕緊對她打了個招呼:“那個人是你朋友嗎?讓他別磨磨蹭蹭的,趕緊上車!”在他看來,這個時候簡直就是和老天爺爭分奪秒了,偏那人還跑下車,當真不要命了嗎?
云溪對於他的善意提醒,只是微微一笑,似是不認識蕭然一樣,再沒看他一眼,轉身直接上了越野車。
從頭到尾,只有視線相交的那麼一刻,便是連一個字都沒有留給蕭然。
嶠子墨一直盯着她的反應,見她上了車,眸子裡閃過一絲笑意,卻是不置一詞,上了駕駛座,立馬緊踩油門,車子瞬間風馳電掣,benoit忍不住抓住把手,神情莫測。
攝影隊的那些人都是全世界各地跑遍的,顯然早經過各類風險考驗,車子開得極快,就像是風在背後推着一樣。那個導遊坐在第一輛車子裡引路,其餘的人都閉緊了嘴,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路線上,彷彿目光稍有轉移,等待他們的便是萬劫不復。
那片滾滾白沙中,轉眼間,便只剩下一人。
蕭然自云溪上車後,再沒有移動過一分。
隔了些距離,坐在車上的司機似乎並不敢上前勸說,只是滿臉急躁地看着天氣,但即便滿臉冷汗,卻依舊耐心地等着。
蕭然的目光深深地看着那一隊離開的車隊,云溪所在的越野車極爲顯眼,他甚至連坐在她身邊的嶠子墨那嘴邊的一絲笑意都看得清清楚楚。
“跳樑小醜”!
這是在機關大院前,嶠子墨賞給他的四個字!
如一柄刀捅開了他的心臟,卻也似一桶冰劈頭蓋臉澆得他如夢初醒!
晚霞漸漸褪去,太陽依然隱約只剩下零星的影子。
西面開始捲來一片漆黑烏鴉的雲,隱約間,竟似有雷霆之勢,席捲狂風眼見着就要傾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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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然目光不變,隨着云溪的身影,漸漸遙遠而縹緲起來。
司機眼見那烏雲就要蓋過大半天空,臉色透出一份慘白,脣角微微抖動着,卻死死地望着蕭然的背影,不敢輕舉妄動。
就在他以爲,這一場世事在劫難逃時,蕭然目光一閃,盎然回頭。
“嘭”——
一聲悶響,車門發出一種沉悶而低調的聲音。
“跟上他們。”耳邊的聲音波瀾不起,似乎沒有一絲情緒起伏。
司機心跳一頓,只覺得,耳朵轟鳴起來。
手卻已經以最快速度啓動了車子,像是奔跑在草原上的豹,迅速到讓人懷疑自己眼前掠過的是一道閃電一般,轉眼就尾隨着那攝影隊的車子,一路疾行……。
車子裡沒有開音樂,連呼吸都自覺地放得很低。benoit坐在後車座上,看着天色,臉頰處開始微微收緊。
他望着前座的嶠子墨和冷云溪,兩人神情都很平靜,目光處卻都有一抹深深的墨色,讓人看不出深淺。
他想到剛剛那個忽然出現在白沙漠的男人,顯然目標是冷云溪,只有一個司機跟着,卻從頭到尾將所有的一切視爲無物的霸氣,他隱約在b市,似乎聽說過這麼一號人物。沒曾想,最奢侈嬌豔的宴會上,不曾相識,卻是在如今這氣候詭譎、生命垂危的埃及見識了一把。
“咦?他們怎麼突然改了路線?”benoit自沉溺在思緒中,再擡頭,卻看到前面的車隊一下子改了方向,明顯不是朝着原來的路線行駛,眉頭一皺,心情忽然一沉。
嶠子墨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抿住的嘴脣透出一股慎重。
云溪側頭眺望,見那黑雲幾乎蓋住了大半邊的天,原先覺得跑飛起來的速度在這傾蓋而來的命運面前,竟似他們這一行人的車隊宛若螞蟻一般在前爬行。
眼見就要被那漆黑的天色蓋住,再一轉頭,卻見那輛車,竟不遠不近地始終跟在後面。
云溪目光一轉,帶出一片冷凝。
“前面可能有石洞或者其他的遮擋物,車子跑是跑不過了,估計導遊準備找一個臨時避難處。”她指了指遠方一座看似像山一樣的建築。
太陽已然全部落下地平線,整個沙漠呈現的再也不是那種曼妙美麗的乳白神韻,相反,光線越發的黯淡。
果然,如嚮導所說的一樣,風開始越刮越猛。
那強勁的力道捲起這滿世界的沙子塵埃鋪天蓋地襲來,擋風玻璃前,一陣大過一陣的碰撞聲、撞擊聲,連帶着呼嘯而過的風從四面襲來。彷彿上一刻,觀賞到的奇妙美景不過是天上宮闕,黃粱一夢,如今卻是身陷地獄,求生無門!
benoit心沉到了底,如果那處山一樣的建築裡沒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等着他們的,就是被這風沙活埋到底!
車隊的車子開得越發的快了,車胎好幾次都離開了地面,越到了半空。
風沙使得眼前的可見度低得可憐,所有人打開了車燈,卻依稀只能看到個模模糊糊的影子。這個時候,一旦脫隊,再想找回來,無異於癡人做夢。
車子開了將近十分鐘,就在所有人幾乎絕望的時候,那導遊驚喜地狂叫道:“到了,到了!快!裡面有一個山洞,所有人都進去!快點!”
那聲音帶着狂喜,可本來在臉上綻開來的笑容還未來得及展開,便見那黑壓壓的烏雲準瞬間就要壓到眼前,那眉目間唯一的一點喜色,順便變成驚恐,帶着心驚動魄,連說話的嗓子都啞的張不開嘴。
攝影隊的人幾乎是第一時間下了車,立馬朝着導遊指的方向衝了過去。
只有那個和云溪搭話的德國人回頭看了一眼,見嶠子墨護着云溪靜靜地跟在他們身後,神色一鬆,立馬不敢停歇地,用盡全身每一分力氣,奮力朝着那山的背面跑去。
山,其實並不是一座真正的山,說起來,不過是一座經過多年風化的土堆。
卻不知道原來是什麼地貌,竟然有三層高樓一般高度,一處半封閉的洞口竟然被東西牢牢地堵住。
眼見就要逃出生天,卻峰迴路轉。攝影隊的人都傻了一樣,呆滯地看着被堵死的入口。
墊在最後的導遊這時候啞着嗓子跑過來,指手畫腳了一番,卻見所有人都呆滯得一點反應也沒有,頓時顧不得說話,瘋了一般撲上去,使出渾身得勁,衝着那堆攔在洞口的障礙物,一陣狠勁。
下一刻,絕望的目光頓時閃動起來。
眼見,擋在洞口的障礙物竟然是一處可以移動的木質大門,只是剛剛在門外蓋住了一些荒草,看上去竟像是和土堆一模一樣,讓人以爲壓根被封死似的。
所有人同時跟着那導遊一起使勁,終於,那木質大門“吱呀”一聲,顫抖起來,很快,就被打開一個入口。
人們魚貫而入,背後已是汗溼一片。
云溪和benoit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聲,牢牢地跟在嶠子墨身邊,進了山洞裡,卻發現裡面竟然別有洞天。
“這裡有吃的。”攝影隊的人驚訝地看着放在角落裡的乾糧,神色驚疑,彷彿見到了世界上最詭異的事情。
導遊長吁了一口氣,此刻安然進了這處山洞,估摸着外面的風沙即便再猛,這裡也不會出什麼意外。人一放鬆下來,乾脆坐到地上:“沙漠裡天氣說變就變,以防萬一,我們這裡的人常常會找一些可以避難的地方,放上一些食物和水。好在我記得,以前曾經來過這,要不然,這次就真的……”他後面的話沒說下去。
沙漠裡的人相信萬物有靈,便是語言,說出來了就收不回去了。所以輕易不會說那些不吉利的語言。特別是在這種急需運氣的時候,就更不願意想到那些不好的可能。
所有人都大呼“萬幸”。
神色間多是撿回一條命的慶幸。
只嶠子墨的眉間一絲神色都不顯露。
benoit見眼下性命無憂,看到他的模樣,頓時挑起眉頭,似是纔想起,在他們身後,此刻亦有一個異鄉客,正在這漫天沙塵中,生死未卜。
他回頭看了一眼冷云溪,想要在她臉上間找出點線索,卻第一次發現,這個讓他暗恨嶠子墨“不務正業”的女孩,竟然像是一座雨前觀音,明淨莊嚴,目光空靈,荏苒含笑。
端的是,深不可測……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如雷聲貫耳,待要張口說什麼,卻聽,那面已然闔上的木質大門上,忽然傳來一陣沉重的敲打聲……
整個山洞內,頓時萬籟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