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總有種感覺,即便嶠子墨有時候並不在她的身邊,但她的一舉一動,這個人都牢牢掌握在手。哪怕她在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他都能輕而易舉地將她找出來。
埃及的空氣乾燥得讓人覺得呼吸不舒服,她聽着手機傳來的那勻稱的呼吸聲,慢慢地閉上了眼:“你在哪?”
對面傳來一陣輕笑。似乎高興,又似是滿意,濃烈的氣息像是能將整個人包圍住,沁入海里亦無法逃離。
四周的人羣漸漸發出一聲低低的呼聲,各種語言交錯,滿是雜亂的夜市裡慢慢地開始擁擠起來。圍着各式頭巾的女子們嬌羞地看着那個人自暗處步步走來,頓時覺得,便是真主賜予衆生最美好的語言都無法形容一二。
男人們詫異的目光交匯在一起,頓頓地看着這個異域國度的男子,一身白色的阿拉伯長袍。金色的配飾在他的腰際一閃而過,倏然消失,那頎長的身軀,在這種傳統服飾的襯托下,越發顯得不似普通人。
有人低低地雙手合十,朝着太陽升起的方向,默默的禱告,有人慢慢地伏下身子,朝着老人虔誠地跪拜。
這是一種他鄉國度的人無法感同身受的敬仰,這是一種蔓延開來逐漸瀰漫的尊崇。
云溪依舊閉着眼睛,只是睫毛開始微微顫動。
空氣中,似乎又有了那股久違的幽香。
站在她身側的司徒白和鎏金怔怔地看着自人羣洶涌處走出來的嶠子墨,那一瞬間,幾乎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迎接他。除了雙目撐大,幾乎連手指都開始忍不住地顫抖。
原以爲在國內的時候,就已經見識過月下美人的傾城色,如今發現,那不過是冰山一角。
他的五官深邃,神色冷淡,只一抹淺淺的暖,似金光一點,墜在那雙冷若寒潭的雙目最深處。所有的塵世紛亂,在他眼前,不過是俗世一筆,連讓他注目的資格都沒有。只有她,只有那微微顫着睫毛的女子,脣邊的一道似有若無的笑奪去了他的所有注目。
“睜開眼睛。”越過重重阻礙,走過無數底下身子喃喃默唸的埃及人羣,他立在她面前,輕輕地以手觸碰她的額間。
溫暖的呼吸那麼熟悉,云溪便是閉着眼睛,也知道,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誰。
沒有任何爲什麼,也沒有任何不可思議。這個男人只要出現,就會成爲所有人矚目的焦點,就會讓所有人無可阻擋地生出臣服信賴之心。
“你來了。”她輕輕一嘆,斂豔雙眸慢慢睜開,像是整個夜空的星光都落入了她這一雙目中,綴着滿室璀璨,在他那專注的目光中,漸漸勾去一道笑,娉婷爾雅,轉側悠揚。
嶠子墨盯着她的每一寸表情,似乎她的每一分變化都不肯放過。
他最熟悉的就是她的這一雙眼,永遠不似她這個年紀,像是超越了時光,超越了風華,心中那一刻,有一隻困頓了多年的獸嘶吼着想要奔涌而出。
他卻輕輕一笑,最終,只是淺淺地吻上她的眼簾:“和我去一個地方。”
他忽然抓起她的手,對她身邊的鎏金和司徒白淺淺一笑,目光越過那唯一的男子,猛地轉身,朝不知何時已經停在路邊的一輛路虎走去。
云溪的個子和他比起來實在太過嬌小,上了車,整個人都被他擋住了一切窺視的目光,然後,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神色中,他竟然帶着云溪,轉瞬間就消失在衆人眼前。
鎏金拍着司徒白那眼冒桃花的眼睛,不停地叫喚:“不要再發花癡了,你以後還要不要再找男人了?”這世上有這種人,簡直就是讓她們這輩子連夢中情人都不用肖想了。什麼男人站在他身邊簡直都是浮雲啊浮雲。以後,她們可怎麼嫁人。
話說,男人……。
司徒白回過神之後,第一反應就去是看看身邊的美院才子是什麼反應。
結果,對方的目光有別於以前的清澈,似乎久久無法回神。
鎏金拉了拉司徒白的手,表情有些微妙。
“怎麼了?”司徒白慢慢地琢磨出來些意味,剛剛因爲沉醉在云溪和嶠子墨牽手的激動心情此刻已經平復下來,反而覺得這美院才子的表情實在有點反常。
鎏金剛剛也是回頭的時候,才捕捉到他眼底的那一抹深思,不知道爲什麼,她忽然想起,云溪的那個師兄。
若是美院才子對云溪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想法的話,爲什麼對嶠子墨的出現反應這般異常?
可,這種猜測又來的毫無根據。畢竟這世上不是所有人一見到云溪都要飛撲上去的,以凮崢的身份,若真對云溪有什麼打算,如今也不會堅持原先計劃,回去歐洲。
“還要不要再逛逛?”眼見人羣因爲嶠子墨的離開而逐漸散開,竟然是美院才子首先打破沉寂。他似乎對於云溪的離開沒有絲毫詫異一般,笑着拿起一個攤位上的手工藝品,體貼地問着鎏金和司徒白。
“當然要逛。”兩人異口同聲,目光一下子就轉移到本地奇妙的各色小玩意上。
這一次,誰也沒有注意到,美院才子轉身時,臉上露出的濃重的疑惑和淺淺的嘆息。
冷云溪……
他在心底默默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心情又重歸平靜。
另一邊,被嶠子墨幾乎半摟着上車的云溪,被他帶來到一棟奢華的建築面前。
和一般的酒店不同,這裡從外表看,和普通的阿拉伯住宅沒什麼不同,但是,當她踏進第一步的時候就發現,此間絕對在埃及頗負盛名。
酒店裡兩邊種滿的樹枝讓人懷疑自己簡直進入的不是一處庭院,而是一處密林。筆直的道路上,鋪滿了大理石瓷磚,整個人倒映在上面,就像是鏡子一般,倒映纖細而明晰。
低低垂着頭的侍從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走到了云溪的身邊,將她背後搭着的披風接到手上,神態自若地幫他們引路。“兩位尊貴的客人,請這邊走。”竟然是一口地道的中文,絲毫沒有特別的口音。
嶠子墨定了一間皇家套房,從酒店入口處走了將近十分鐘,纔到達目的地。
當推開陽臺的那一瞬間,云溪的目光幾乎就停頓在那幽深藏藍的水面上,再也無法挪開。
偌大的泳池在目光所及處,幾乎就像是一處小小的港灣。
云溪目光一軟,在埃及這種地方,要知道,水源是有多麼的珍貴。這處泳池,這份不動神色的奢華,讓她忍不住打量起身邊的男人:“我記得,你來埃及是因爲公事。”雖然並沒有細究他到底是做什麼的,但平時相處的蛛絲馬跡,云溪早已猜出了此行他的大致方向。
有時候不說,並不代表不理解。
云溪隨意地走到泳池邊,手心探入池中,冰涼的觸感瞬間劃過掌心。
明明是因爲公事纔來的,卻忍不住要將她照顧到方方面面,生怕她受到一絲委屈似的。
這男人,讓她說什麼好。
嶠子墨目光一閃,忍不住心中一動。每一次,她都會在不經意間給他帶來驚喜。
總覺得她似乎永遠不遠不近地和他處着,卻原來,什麼都看在眼裡,什麼都藏在心裡。不說,但,都知道。
所以,她並不是不在意他,只是,現在還缺一個契機,缺一個,他徹底讓她敞開心懷的機會!
嶠子墨將她帶到一張長形的座椅前,親自爲她拉開椅子。
侍者頗爲機靈地向兩人躬身,訓練有素地退開,轉身消失。
云溪享受着嶠子墨的紳士服務,看着他將那紅色的葡萄酒慢慢倒入杯中,“的確是爲了公事來的,不過,我更希望,你能放開在國內的一切心結,好好地享受這次旅行。”
每次,當提到喬老和冷家的時候,她的眉間都會不動聲色地流過一道深思。在國內,她永遠是冷家最受寵的女子,永遠立場分明,永遠有生意和打算。銅牆鐵壁一般,刀槍不侵,水火不懼。
如今,似是天註定,她和他在同樣的國度,有這麼一段旅程,他腦子裡如今只有一個想法。
打破她,徹底打破她面前無形樹立的隔膜,無論如何,這一次,他一定要將她的心親手奪下。
喝下一口純正的葡萄酒,云溪擡頭,正對上嶠子墨那雙猝然發光的眼睛,那裡面閃過的笑意如此明顯,以至於,讓人恨不得與他一起沉淪。
桌上的烤肉嫩的流油,吃到嘴裡,脣齒留香,他切開,送到她嘴邊,似是多年默契,她張口含入嘴裡。
兩人默默一笑,只覺得,空氣裡的乾燥此刻似乎又多了些高溫。
“云溪。”
他不知何時,坐到了她的身後。長形的椅子容下兩人完全綽綽有餘。
她側頭,只要一個後仰,就能靠在他那溫暖的胸膛上。“嗯?”
“搬過來,和我住吧。”他笑着,雙手從她身後穿過,牢牢地將她禁錮在懷裡。
兩人仰頭,星光撲面,這一刻,潤物細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