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激動”這個詞已經不足以形容司徒白和鎏金眼下的情況了。眼下,兩個人的手揮舞得,就像是在跳土著舞一樣,眼看着就要拍到旁邊坐的遠遠的幾個店長身上去,惹得幾個平時在外面堪稱精英派頭十足的男士各個吃不消地往云溪這邊看過來,滿臉無奈。
云溪站起身,輕輕地走到老金和司徒白中間,親自拿起那盞白瓷茶壺,慢條斯理地爲兩人倒了杯茶。
嫋嫋茶香徐徐升起,在這一室暈黃裡,顯得越發飄渺嫵媚,兩個人的眼睛溜溜地直轉,只覺得大把大把的鈔票簡直就朝着他們在不斷招手。
那可是華爾街的金融大拿。開玩笑,隨手一轉,就能入戶上億的財神爺。
“云溪,你到底怎麼認識這位大神的?話說,姐們也差不多到時候了,再不交男票,就要變成黃花菜了。來來來,好資源要共享。”大學裡有個段子廣爲流傳:大一的女生是蘋果——好看不好吃;大二的女生是草莓——好看又好吃;大三的女生是菠蘿——好吃不好看;大四的女生是西紅柿——你以爲你還是水果嗎!?
她們眼下基本上就處於菠蘿和西紅柿的階段了。再不合計合計,就真的是昨日黃花了。
嘖嘖。鎏金一手扶着下巴,一手勾着云溪的下巴,只覺得,這姑娘身邊資源太豐富,這種機會還不下手,真等着成老姑婆嗎?
司徒白愣了愣,沒吭聲。
一直以爲老金是大姐大,沒想到,她也會思春啊。
思春!
恩!
這個事情學問很深。得好好研究研究。
云溪挑眉,任老金那芊芊玉手在她下顎上勾着,表情嫵媚而傳神,讓旁邊一甘店長們齊齊地打了個抖。
“你到現在,就只想到這個?”不對吧。難道是太久沒用腦子,智力退步了?那可真的要好好操練操練了。
云溪隨意地將兩杯茶水倒好後,分別推到司徒白和鎏金身前。
“等等。”鎏金望着她意有所指的眼神,倏然回過神來,握着云溪遞過來的那杯茶,神情奇妙:“既然今天下午那位帥哥是凮崢,那位美院才子又是什麼來路?”兩個人是同一個大院出來的。據剛剛網上對凮崢的描述,那位可不是什麼普通工薪家庭出身。
司徒白一顫,低頭又去翻網頁,這把直接眼睛圓得像個彈珠:“這,這不是就是那個XX家屬區?”
那地方的保安和云溪家的守衛差不了多少,進出都有專人站崗,壓根不是有錢就能住進去的地兒。從這代往上數,如果沒出過幾個上得了報紙的典型光榮人物,想住在那裡?簡直是癡人說夢。
“所以,那位美院才子竟然也是個隱形紅n代?”最近很流行低調嗎?還是這是他們大院的特色?凮崢的照片翻遍了全網也沒有一張,那位才子竟然也是出生名門?鎏金眨巴了下眼睛,據她所知,美院可有不少人傳說這位小爺還在外面兼了一份職呢。
“他低調錶示不想因爲家事弄得沸沸揚揚,可見要麼就是和家裡弄得不愉快。要麼就是真的心高氣傲,覺得離開家也能混的出人頭地。如果他的作品真的像你們所說的那麼大氣,倒是真的可以試試,讓他代表‘古玉軒’參加這次設計大賽。”云溪又依次給旁邊的幾位店長添茶,引得他們個個都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你們應該也聽鎏金說了比賽的事吧?”云溪琢磨着,既然準備開始儲蓄人才,索性一次性把事情都解決了,定下一個長期發展的調子,以後哪怕她沒有時間事必躬親,“古玉軒”也能上了正軌,越來越好。
“聽說了。”城北分店的店長想了想:“看大賽的安排,時間有點緊,不過既然有了人選,可以大膽試試。店裡老玉、翡翠的原石比較多,鑽石的原材料我們幾個店集在一起,先撿普通地讓那位練練手,不管怎麼說,先看看他的作品。圈裡還有幾個小有名氣的珠寶設計師,如果那位不行,我們也能在外面找人回來。”在職場久了,早已練就了凡事做好兩手準備,全部希望都放在一個學生身上,畢竟太冒險。幾個店長都是這個意思,就是外面設計師的人選現在還在斟酌,沒辦法敲定。
云溪笑笑:“這個提議很好,如果真的從外面請設計師,必須和對方先簽合同,明確是‘古玉軒’簽約設計師才能讓他參賽。”她做事向來不會是忙了半天爲他人做嫁衣。不做則已,只要動手就一定要有成果。
幾個店長點頭,隨即把設計比賽的問題又細細討論了遍。等上菜的時候,坐在一起的司徒白忽然插了一句。
“這個珠寶設計比賽安排在埃及,是不是代表到時候進了決賽,參賽的設計師都要去埃及啊?”埃及哎,經常在電視裡看到關於金字塔,木乃伊的電影,那黃沙漫天,金色無際的樣子,簡直就像是天堂。司徒白抿着脣,眼睛裡滿是嚮往和按耐不住的欣喜若狂。
云溪的目光暗了暗,像是一簾幽謐的古色從那清冷的眼底搖曳而出。
周邊的幾個人只覺得,這一刻,她似越發顯得飄忽。
鎏金有些詫異,“怎麼了?”
云溪淡淡一笑,“沒有。只是覺得,還沒進複試,你們就想到決賽了,這得有多大的信心。”
司徒白訕訕一笑,貌似,真的想的有點太遠了。離決賽還早呢,在這之前要先通過參賽刷選、初賽、複賽,然後纔有決賽這一說。當初參加香港選秀一路走過來,這其中艱辛,在場的沒有人比她更明白,這期間往往不僅僅是實力就能代表一切。有時候,運氣更重要。
幾個人慢條斯理地將“古玉軒”接下來的發展策略整合了一番,最終拍板,如果美院才子真的實至名歸,卻是有資本,可以從他開始,編入“古玉軒”儲蓄人才裡。老金和司徒白負責在學校網絡各類人才,先在學校裡以“團隊”形勢進行各類考覈,成績最好的那一隊直接可以被安排進各分店實習。成績優異者,優先錄取。
人多了,思路自然也就廣了,這一頓飯吃完,差不多已經是晚上九十點的樣子了。店長們自己開着車離開,云溪送司徒白和老金回校之後,回到冷宅,洗漱後就睡了。
一覺到天亮,沒想到,會見到老爺子悠然自得地坐在院子裡喝茶吃早點。
李嫂見云溪表情詭異地看着老爺子,捂着嘴呵呵地笑:“小姐,你想吃什麼,我幫你準備去。”
云溪無語,她哪是看着老爺子吃東西覺得餓了,分明是覺得老爺子這個時候向來都是在晨練,今天竟然會這個點跑來,分明就是有貓膩啊。
“一杯牛奶,再弄點吐司麪包吧。”云溪將睡袍緊了緊,推門走到院子裡,見老爺子竟然還放了個收音機在一邊,一邊放着戲曲,一邊搖頭晃腦,有滋有味。
這,這要是給她父親和伯父們看到,估計能立馬從椅子上震掉下來吧?
鐵血崢嶸的老爺子,從來是橫刀冷厲、眼色深沉的主,今兒難道被什麼東西上身,改走文藝老頭路線了?
云溪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走上前,連一句話都沒說,直接拿手去量着老爺子的溫度,誰知老爺子看她這動作,竟然不怒,還頗爲樂呵,笑得一臉紋路:“孫女,量出什麼來了沒?”
溫度很正常啊。壓根沒發燒。
云溪收回手,詭異地看着他,順勢在他對面的那把椅子上坐下來。
陽光從東面撒了過來,帶着朝陽特有的暖紅,映着老人家眼底的波紋盪開,暖意一片。
他笑呵呵地摸了摸她的頭頂,眼角的皺紋都慢慢展開來一樣:“我從來都想過,有生之年,竟然也會有‘他’低頭的時候。”
話音帶着驚奇、訝異,甚至有一絲絲的顫抖,但更多的,是心滿意足,是萬事皆足的暢快!
云溪挑眉,目光中的疑惑漸漸塵埃落定,化爲青絲般的哂笑,帶着一種頗爲調侃的神色,靜靜道:“是不是覺得眼下特有面子,特霸氣十足?”她沒有去問老爺子嘴裡的“他”指的是誰,只因在這B城裡能讓他露出這樣“揚眉吐氣”的神色,五個手指絕對能數出來。而能和她扯得上關係的……這還用猜嗎?
老爺子一下子就來了興趣,整個人瞬間將云溪拉近了一寸:“趕緊和我說說,你到底做什麼了,人家出國辦個事,都要給我電話,讓我今天好好陪着你。”
他接到嶠子墨電話的時候,還以爲自己真的年紀大了,耳朵出毛病了,竟然出現幻聽的跡象。
那可是嶠家的公子,整個B市能認識他的,各個都不是常人。一身排場不說,光是想要把自家孫女打包送過去的老首zhaNg,順着zhoNg南海數,他都算不上格。云溪就這麼不動聲色地把人給拿下了?他簡直做夢都要笑醒了。
李嫂恰好正在這個時候把牛奶麪包送過來了,見老爺子一臉金燦燦的笑容,差點沒摔了個跟頭。
天娘誒,這,這是老爺子?別是撞邪了吧?
等把東西放下來,老爺子還一臉專注地望着云溪,似乎執着地要等一個世紀之謎一樣,李嫂緊張地舔了舔嘴,覺得,自己還是去找醫生問問,是不是老爺子最近身體有什麼不妥纔好。
望着李嫂一臉見鬼的表情,云溪打了個呵欠:“我什麼也沒做,就是接機的時候正好碰到他了。”然後,正準備出國的嶠公子又看到了她師兄而已。
“接機?你給誰接機?”不會是那個伯爵,陳昊、蕭然應該也不是。這幾個嶠子墨都見過。
老爺子想到這,忽然覺得,掉進她孫女的美人坑裡的人似乎還真的不少。那次在老宅和嶠子墨下棋的時候,云溪來找他,他也曾想過這兩個小輩在一起的場景,可當時總覺得,會是自家孫女移不開眼神地倒追那位,結果,呵呵,竟然反過來了。
那可是嶠子墨,天上地下禍國殃民的嶠子墨……
望着眼前容色雍容的孫女,要不是自己年紀擺在這,老爺子真想勾着她肩膀讚一句:“好樣的!”
云溪喝着牛奶,心底卻再一次地確認,某人霸道起來毫無道理可言。什麼讓她爺爺來好好陪着她,壓根是想讓她騰不出功夫出門見別人吧?
想到某人離開前說的晚餐之約,云溪私下一塊吐司慢慢吃下去:“醋罈子。”
“你說什麼?”老爺子懷疑自己又一次耳朵不好了。
“沒什麼。要不要下棋?”收音機裡的戲曲已經把張翠都驚得引過來了,云溪望着面色怪異的母親,看着一臉忍俊不禁、暗爽不已的老爺子,覺得,這真是出喜劇。純的。
“走走走,下棋去。”知道自家孫女的性子,越發內斂不着痕跡,估摸着再問也問不出她和嶠子墨的細節來,老爺子索性抓她上樓去下棋。
前段時間,一直擔心她會就那麼留在香港呆着,不願回B市觸景生情,如今看來,倒是他老糊塗了。
他深深地看了云溪一眼,嘴脣勾起一道深深的弧度:“明天我帶你去見一個人。”既然已經開始讓云溪接待一衆來訪的賓客,也是時候放手讓她接觸更多的事情了。冷家,之所以能屹立不倒五十年,絕不是外人想象的那麼簡單。
云溪腳步微微一頓,隨即平靜地笑笑:“好。”老爺子前段時間故意讓她招呼所有來冷家的賓客,她本就猜測是幫她鋪路,如今看來,或許,事情比她想象的還要有意思的多。
兩個人,一老一少,一大一小,看似溫柔對笑,實則眼中幽靜深深,一個天生悍將歷經輾轉、終成狐狸,一個靈魂重生算無遺策、滴水不漏,倒是天生有緣。
下棋、聊天、吃飯,中午很快就過去了。
下午用單雙數猜子開局後纔不久,手機就開始震動起來。
老爺子連眉毛都沒動:“是不是嶠子墨約你出去?”
云溪睨了一眼短信上的酒店地址,無可無不可地點了下頭。
扔開手機,正準備下一手天元,老爺子卻忽然伸了個懶腰,“哎,年紀大了,精神頭有點不行了。我要午睡,你想幹什麼自便。”云溪聽他話裡話外的意思是讓她出去活動活動別影響他睡眠。估摸着,嶠子墨肯定和他說了班機時間,想想也無事,便拿了衣服走人。
嶠子墨定的酒店裡有一個按照奧運標準建造的泳池,最重要的是,恆溫。這個時間去,哪怕外面溫度多少,也不影響游泳。好久沒運動了,倒是可以去轉轉。
隨便從衣櫥裡拿了套泳衣就放進包裡,和張翠打了聲招呼,云溪就開車往酒店去了。
到了泳池的時候,才下午三點,人不是很多的樣子。服務員笑意盈盈地爲她指引了下更衣室的位置,云溪換了泳衣出來的時候,恰好有一隊附近大學的游泳隊過來訓練,男女運動員們的眼睛從她玲瓏曲線上流連忘返,以至於教練都忍不住回頭看看到底是哪個禍水。
結果,“噗通”“噗通”“噗通”……
就像是多米諾一樣,因爲教練突然停下腳步,跟在他身後的一干學員因爲剎不住腳,一個個栽倒進旁邊的泳池裡。
浪花朵朵,簡直就像是演戲一樣。
云溪擡眼看了一瞬,就淡淡地轉開眼神,繼續做着熱身運動。
說起來,上輩子外公原本打算培養她往音樂方面發展,從小就讓她學習鋼琴,可惜自己耐不住古典音樂,反而投向奔放的舞蹈,探戈、鬥牛舞倒是學得不錯,唱歌也得過獎,其餘也就游泳還能拿得出手。像淑女必備的插花、芭蕾,她倒反是興致缺缺,沒有什麼心意。
或許,這也是爲什麼當時遇上了蕭然,就不管不顧地一下子衝了上去。說到底,本性問題。是她太離經叛道。
眼中默默一深,她在衆人驚豔的眼神中,以一個標準的騰躍式起跳,如一條美人魚從天際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度,瞬間進入泳池。
修長的美腿將她的力度發揮得淋漓盡致,每一次伸展,每一個越出水面,每一次呼吸,似乎連空氣都在順着她劈開眼前的水波,原來有些嬉鬧的泳池四周突然寂靜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此。
隨着她每一次露出水面而呼吸一窒,又隨着她埋入水底而慢慢一鬆。
每個人心中都不住地驚歎:“怎麼有人能遊得這麼美!”
就像是看到一副水墨一般,那四周的一切都是留白,只有她,水花四濺,隨着室內光線的折射,她整個人似乎都在閃閃發光。
云溪遊着,只覺得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張開了自由地放縱,多日來,輾轉奔波的勞累似乎滌盪而空,正準備上去休息,忽然……
腿上似乎被什麼東西纏住,猛然往下墜去。
云溪一驚,只覺得,渾身使不上力氣。有一股猛力在拉着她下沉。
雙腳再也使不上力,肺裡的空氣即將消失殆盡。
全身一片軟綿,她雙手揮舞着,想要用自己全力掙扎出水面,卻沒想到那力道又猛然一拉,隨即,整個人向下沉去。
她心底一驚,只覺得這一閉眼,便再也不能張開。誰知,下一刻……
溫暖溼潤的脣吻了上來。
潤潤的,帶着一股濃烈的熟悉的味道。
云溪費勁地張開眼,卻見一副朦朦朧朧的影子在面前微笑。
她一呆,整個人似乎被驚住了,那人卻笑得越發傾國傾城,脣上的溫度越來越高,度過來的空氣也變得炙熱起來。
舌尖一麻,察覺出云溪咬了他一口,他也不怒,笑着繼續順着她的脣,將她齒間抵開,流連反覆,細細地勾住她的舌尖起舞。
云溪雙腳一軟,只覺得脣齒完全失去了自我掌控,隨着他任意驅使。明明在水下連呼吸都不得,卻似乎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氣。
池邊的人都一個個嚇傻了一樣,剛開始還以爲是她腳抽筋了,細看之下,竟然發現池底有一個人在摟着她親吻。
那畫面被水波一圈圈地盪開,看得並不十分清楚,卻隱約可見相擁的兩人容色殊麗,綺麗非凡,那濃烈的吻慢慢劃過細細琢吻,唯美得和風景一般。
準備下水救人的一干人便訕笑着摸着鼻子,挨個離開。
得,沒見過這麼給女朋友驚喜的。差點嚇得他們心臟病發。
空氣越來越稀薄,等肺裡已經再沒有可以支撐兩人呆在水下的餘地了,云溪順利地推開對方,一個用力游到岸邊,大口大口地喘氣,貪婪地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水裡的人似乎並不急,倒是有幾分閒情逸致,神色悠然地從水底漸漸露出頭來。先是半片胸膛,隨即是腹部,再到那標準的黑色貼身泳褲……
云溪清晰地聽到身後一片口水吞嚥的聲音,回頭一看,竟然男女有之。
各個瞠目結舌地望着從水底浮出的嶠子墨,那樣子就像是剛剛生吞了兩個電燈泡。
空潭瀉春,古鏡照神。
載瞻星辰,載歌幽人。
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水,順着他的肌理,寸寸往下滑去,黑色的發隨意地伏在而後,那俊挺的容顏比之平常更多了一份蠱惑。
冰冷疏離的容貌貴豔非凡,茫茫衆生在他眼底似是蚍蜉草莽,水波盪漾,襯着燈光,在他眼底折射出一片晶瑩,如流動的星河,恍若天神。
坦然的胸膛上兩處殷紅,越發顯眼。云溪目光對上他那眼底的別有深意,僅一瞬,四周所有人頓時覺得一股禁忌氣氛瀰漫橫生。
兩個人,一人半倚在池邊細細呼吸,一人好整以暇呆着池中滿含笑意,這一眼凝望,似剎那驚豔了所有人的眼,只覺得——風光霽月,春色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