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蕊年紀輕,長得又好,剛開始的時候,胡家的老爺確實是真心地喜歡過她的。雖然她是病着進來的,帶着病氣,也不能服侍他,可是他仍然叫自己的老妻,用藥不必省錢,好醫好藥盡着顧姨娘用。
老妻?是的,胡老爺已經都有五十七了。他的原配只比他小三歲,可不是老妻!
姚氏坐在胡老爺下手,看着這個年紀比自己大、甚至比顧望都要大的老頭,卻成了自己的“女婿”,還是不能叫出口的那種,心中滋味五味俱全。
不過胡老爺看着姚氏,臉上並沒有什麼喜色。爲了替這個相貌出色的顧姨娘治病,他胡家可是砸了不少的錢進去,可是沒有想到,這個顧姨娘卻是一個沒有良心的。生病的時候,什麼話都不說,等病方好,便又哭又鬧的,天天吵鬧不休,要回家不可。
而且脾氣又特別的差,性子還無比的刁蠻。到後來,他覺得自己都能夠理解那個賤人了,爲什麼要賣掉髮妻,反而留下一個妾室。
那個妾室,肯定是脾氣極好的那種,與賣給他的這個女人,正好相反。
姚氏心中五味顛翻,而胡家老爺則是心冷如冰。兩個人對恃坐着,半晌沒有人開口說話。
“胡老爺……”姚氏試探着開口說道,“我們顧家,在汝南也算是書香名門,就算是到現在,也是薄有名聲……不想女兒嫁了個浪蕩子,卻讓嫡出的嬌嬌女落了這麼個下場……”
胡老爺也是個人精,聽她說了個開頭,就知道姚氏打的什麼主意。眉毛一挑,半點不驚訝地問道:“夫人這麼說,在下可是當不起。您這是想要贖回顧姨娘?”
“是……請您開個價。”姚氏艱難地開口說道。說完後,提心吊膽地看着面前這個男子。
她怕有兩件事,一是怕這個胡老爺不願意……畢竟是才納進門沒有多久的新人,新鮮滋味還沒有過,怎麼可能捨得放手?
二則是怕這個老爺想得通,肯放手,可是卻是獅子大開口,開出一個她完全沒有能力承受的價位來。
懷着這樣複雜而糾結的心理,她一臉忐忑不安地看着胡老爺,等待着他的宣判。
胡老爺皺起了眉頭。
這個顧姨娘,他確實是不太喜歡她的囂張、跋扈不講理,吵吵鬧鬧的,讓他每天腦袋都疼。可是,不可否認的是,她年紀小,顏色好,長相也是上等不說,還是書香人家出身,識得字,看得書。就算是管家的那些事,她也懂得不少……
如果不是當自己的妾室,而是給自己的哪個孩子當正妻,那絕對是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
自己的幾個女人,不管是正妻還是那幾個姨娘,顏色都已經不好了。就好像是已經洗過太多次數的綢布,就算是再怎麼精心保養,那黯然褪色的花紋,到底,還是比不得新出的料子。
所以有時候他來了興致,唯一能夠去的地方,還是顧姨娘的院子。睡一覺,哄一鬨,再送幾樣首飾……這樣的日子也還是過得。
只是這個婦人說得也是在理,年顧姨娘的談吐也能看出來,她出身肯定不簡單,也不是當成玩意兒培養的庶女,而是正經要當大戶人家主母來培養的嫡女出身。
這樣的女兒家,給自己當個妾室……自己又怎麼忍心?
說到底,她又有什麼錯?不過是嫁錯了人。
胡老爺的心底矛盾又糾結,用力地捏着鬍鬚,直到都捏斷了三根鬍子,下巴火辣辣地疼起來,他才終於拿定了主意來。
一邊倒吸着涼氣,一邊對姚氏說道:“夫人,本人也不是什麼不講理的無恥之徒,你們顧家是書香人家,那家裡的女兒,自然是要有好婚事的……幸好這裡是滇南,與你們汝南相隔甚遠,這事,你們回去後,只要自己不提,別人自然也不會知道,只說是和離就好。”
“胡老爺,您可真是個善心人!”姚氏頓時大喜。沒有想到這個胡老爺還真是個心好的,這讓她喜出望外。
這麼好的人,他家裡又這麼有錢,那贖身的銀子,應該不會跟她要的吧?也許,就直接將十孃的賣身契還她了也說不定的呢!
“那胡老爺,您看這個贖身錢……”姚氏厚着臉皮問道。
她現在已經沒有多少錢了,還要回汝南,路上三個人的盤纏也得花不少。能夠少花一點,那就最好是少花一點。
胡老爺已經都捨得將顧蕊還給她了,哪裡還在意這點銀子?他爽快地說道:“當時她進來的時候,本人是花了五十兩銀子買進來的,不如現在你就……”
不五十兩?姚氏眼睛緊緊盯着他的嘴巴,生怕錯過他說的每一個字。
五十兩雖然比她預料的不必花錢要多,可是,對一個年輕貌美姨娘的身價而言,那已經算是極低極低的了。她算了算剩下的錢,還是夠用的。
可是沒有想到,胡老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走進來的人打斷了。
一個相貌威嚴、神色凜然的老太婆,拄着柺杖,嚴肅地走了進來,站在兩個人中間,看也不看姚氏,只是問着胡老爺,冷冷問道:“老爺,有客人來,怎麼也不通知老妻一聲?這女客,怎麼能讓老爺來招呼呢?老爺也不怕傳出去,於胡府名聲有損?”
胡老爺頓時就灰頭土臉的起來。
姚氏看着眼前這個老婦人,一臉威嚴的樣子,心中不滿。一個商家婦,在她的面前,有什麼好拿喬的?
顧家在汝南,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就算是她孃家,雖然也是生意人,可是卻是做米麪生意的糧商,那也不是這種小商人可比的!
“這位貴客,不知道怎麼稱呼?”老婦人需要的,根本就不是丈夫的回答,她轉過身,淡淡地看着姚氏,問道,“來我們胡家,不知道是有何指教?”
老婦人不肯坐下,姚氏便也只能站了起來,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哦,原來你是顧姨娘的母親。”老婦人臉上半點笑樣子都沒有,只是喝了起來,“這抱廈今天負責的人是誰?怎麼半點禮也不懂?”
她的聲音才落,便有一個身影窈窕的少女飛快地跑出來,將姚氏身後的椅子給抽掉了。
姚氏臉色抽了抽,心底頓時涌起了一股怒火,就要發飆。可是她身後的容婆婆趕緊用力扯了她一下。
姚氏定了定神,拼命忍了下來。
老婦人微笑着,坐到了胡老爺對面的椅子上,還對姚氏說道:“夫人剛纔說顧氏在汝南,是出名的書香門第,那這規矩,肯定是最講究的了。所以,老婦人抽了這椅子,您肯定不會在意的吧?”
“不在意,不在意,怎麼會在意呢。”姚氏笑得比哭得還要難看,“本來……二位面前,哪裡有我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