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婆子沒有料到幫忙的同村婆子們一下子都跑掉了,到是被弄了個措手不及。%
“喂,你們怎麼回事啊,一會兒生完了我還要擺酒席呢,你們都走完了,誰幫我做飯……”薛婆子在後面叫了起來。
那幾個離開的人連頭也沒有回。有幾個揮了揮手,說道:“你家的酒席腥氣太重,吃不下,不吃了!”
什麼腥氣太重?都是早上委託了人從市集裡買來的最新鮮的肉啊魚的,怎麼會腥?
薛婆子嘴裡咕噥了兩句,嫌腥不吃?正好,她還省錢了呢!省下來的好東西,都給她的大胖孫子吃呀!
哎呀,現在最最要緊的,便是趕緊將她的大胖孫子生下來啊!
這個媳婦也真是沒有用處,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跟供個祖宗一樣,結果生個孫子都生不下來。
真是沒有用!
“穩婆,什麼時候能生出來?”她記起了大胖孫子,又趕緊轉身,屁顛屁顛地問朱穩婆道。
朱穩婆的神色非常的複雜,定定地看了薛婆子半天,才說道:“將人翻過來,肚子擱在牛背上。”
沒有人幫忙有什麼了不起?這又不是什麼難事。薛婆子一想到孫子馬上就要出來了,就忍不住地直笑,屁顛屁顛地上前,抓緊了還昏迷中的媳婦的兩條腿,要將她翻過來。
“奶!奶!你不要動我娘!她會死的!”芝麻一直叨叨地跟着產婦說着話,現在見到薛婆子要給娘翻身,嚇得魂飛魄散。
她雖然還很小,可是剛纔那些鄰居老太太們說的話,她也都聽到了,自然明白,現在她孃的肚子是不能擱在牛背上的,那會死人的。
當然了,爲什麼會死,她還想不明白。只是她卻知道,這樣的大事,一定要阻止奶才行!
“放上去你娘會死,可是不放上去,你弟弟就死了,而且你娘也是一樣的會死!”薛婆子鼓着眼,用力瞪向這個孫女,“你想要怎麼樣?救一個,還是兩個一起死?”
芝麻一下子就被嚇到了。娘與弟弟都要死嗎?爲什麼?爲什麼?
“你到底想要不要你弟弟活?”薛婆子積了一肚子的氣,向孫女發泄道。
芝麻都嚇傻了,哭了起來:“我……我要娘,也要弟弟……”到底還只是一個五六歲的孩童,又沒有人專門教過什麼,雖然因爲顧茗的交代而一直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情感,到了現在,也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放聲大哭起來。
“只能選你弟弟死或者活!”薛婆子大聲叫喊着。
“喂,你一個當奶奶的,欺負自己才幾歲的孫女有什麼意思啊!”丁香再也看不過眼,上前一步,衝着她喝斥道。
薛婆子看她的衣裳就知道她是東家隨身服侍的丫頭,再不敢多說半個字。只是恨恨地回過頭,又抓緊了媳婦的腿,運了運氣,要將她翻過來。
“娘啊娘啊!我不要娘死!我不要弟弟!我不要弟弟了!”芝麻大聲哭泣着,用自己的身子,來拼命地撞着薛婆子的腿。
“你這個賠錢貨!”薛婆子因爲全力要將人翻過來,又怕動作太大了傷到她還在媳婦肚子裡沒有來得及出來的孫子,一時顧不上芝麻。
一時不察,被芝麻撞得跌倒在地。她指着芝麻就放聲大罵起來。
而那個放置在牛背上的產婦,也因爲這一下的震動,慢慢地從牛背上向下滑。
只是,沒有人注意到這裡。薛婆子忙着罵賠錢貨的孫女,薛家男人仍然蹲在地上揪着頭髮,芝麻自己方纔也跌到了地上,正在仰頭豪哭。
不,還是有人看到了。
顧茗上前兩步,與丁香一起,扶住了慢慢向下滑的產婦。
“這位小娘子,看你也是好人家的孩子,看不慣,也是難免。”朱穩婆嘆了口氣,對顧茗說道,“只是,這到底是人家家裡的家務事。俗話說得好,清官難斷家務事,這樣的事情,外人還是不要再管了……”
“家務事,我當然不會管。”顧茗淡淡地說道,她的聲音不大,可是聽在現場所有的人耳朵裡,尤其是薛婆子的耳朵裡,這聲音卻跟打雷一樣大,“但是我收回這戶人家租的地、辭了他家人在酒坊的活計……這不算是家務事吧?”
要將地收回去?要將她與兒子的活計辭退?
這不是要了他們一家人的命嗎?老頭還年輕的時候,他們就搬到這裡來了,住得好好的,憑什麼要趕他們走?
“大小姐!你不能這麼做!你這不是要活活逼死我們一家嗎?”薛婆子絕望地叫了起來。
她並不懷疑顧蔦的話。事實上,也沒有什麼好懷疑的,莊主的女兒想要趕走一戶佃農,這有什麼爲難的?
甚至都不會有人說這個小娘子半句不是。
可是,他們那些有錢人的命是命,命就值錢,那他們這些窮人家,命就不是命了,就不值錢了嗎?
“那你又爲何要決斷你媳婦的生死?”這話都不用顧茗開口,丁香便冷笑着開口譏笑,“你媳婦的命是你的嗎?你生過她養過她?憑什麼你就能夠決定她的生死?”
而這地,這酒坊,卻是實實在在是十四孃的,她想要租給誰不租給誰,誰能夠說她?
薛婆子頓時啞口無言。
“可是這不一樣……”薛婆子努力爭辯着,“我是她婆婆,我家的家務事,就算你是東家家的,也不能插手……”
“那這莊子裡面的地都是我們娘子的,那個酒坊也是我家娘子的,誰能夠插手?”鄭婆婆也開口說道。
方纔被那個穩婆搶白了,她一直憋着氣,到現在,終於發泄出來了。
薛婆子綞聽出一點味道來了:原來,這個小娘子,是拿租地與活計來要脅自己呢,要是選擇大孫子,自己一家的活路就沒有了。
可是要是選擇了活路,那自己的大孫子就沒有了……
“嗷,我的大孫子啊……”恭婆子嚎哭着,再也不多說什麼。
“你呢?你怎麼選擇?”顧茗走到那個男人面前,冷冷問道。
男人擡起頂着一頭亂髮的頭,茫然地看了一陣顧茗,似乎是才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救……救……救阿梅,孩子總會有的……”他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纔將這話說了出來,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