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書在你父親那裡,看來我得去看看了……”姚氏眯了眯眼,說道。
世上沒有什麼東西經得起推敲的。這一研究,果然便研究出問題來了。林恩之比顧蕊大四歲,而當時定下婚約的時候,林恩之也只有兩歲多,而顧蕊當時甚至還沒有懷上。所以婚書上寫得也是相當的簡單,除了雙方門第、父母、祖父母還有媒妁的姓名外,當事的雙方,林恩之倒是記下了大名與生辰,但是顧蕊的部分,卻是隻有含糊的“顧氏女”三字。
沒有辦法,當時誰知道姚氏會什麼時候生女兒?
這樁婚事當年也是顧望與林家的老爺當時喝酒喝多了,相互看中了眼,才拍着腦袋定下來的。後來誰也沒有將這事當回事,也就沒有換成正式的婚書。姚氏心中甚至惡意的設想,如果林家不是敗落了,只怕不承認婚約的人會是他們。
但是現在,卻是林恩之拿着婚書找上了顧家的門。
“果然有戲!”姚氏母女三人看着婚書,相互對瞅一眼,喜不自禁。
“孃親,既然寫的是‘顧氏女’,那其實咱們家誰跟他結婚,都是一樣的。”顧蕎開口說道。姐姐能夠擺脫那個窮酸,她大大鬆了口氣。
姚氏還是有些遲疑:“就怕那個姓林的不肯同意……”畢竟當時口頭約定的,是嫡女。可是突然換成庶女,這差別就太大了。
顧蕊冷冷哼了聲:“有得嫁他,他就燒了高香了,還敢嫌棄是嫡是庶?一頓亂棒打出去!”說話間戾氣畢露。
姚氏想想也是,將婚書疊好放回盒子裡,喜滋滋地去找顧望。
沒有想到顧望卻是堅決不同意。
“君子不欺暗室!”顧望氣得臉都紅了,大聲喝罵妻子道,“雖然婚約上沒有寫明是十娘,可是當年我跟林方玟約定的時候,本來就是指的嫡長女!這樣的事情,我做不來!”
姚氏氣得話都說不出來。當年是什麼情況,現在又是什麼情況?當年的林家一方豪強,勢力極大,就連當時的祟平縣令,在林家面前,也是老老實實,恭恭敬敬。可是現在呢,林恩之落魄得跟個乞丐一樣!
上門的時候,腳上的鞋子甚至露出了腳趾頭!
這個老頭子,他是非得要將自己嬌滴滴的好女兒嫁個乞丐才高興嗎?
“老爺,你別急,慢慢聽妾身說。”姚氏緩緩地說着,“前段時間的事情你還記得嗎,天師大人可是說了的,十娘是極富貴的命。咱們家這麼多孩子,可是命數最好的,唯一能夠有出息的,便只能她了……咱們顧家在杉兒他們這一代,一定得出個當官的,不然,這些產業便都保不住了!”
顧望沉默下來。他知道姚氏說的這些都是事實。
見他態度鬆動,姚氏便趁熱打鐵:“可是女子的命貴與不貴,其實全在嫁的夫家。咱們十娘這命,肯定是能夠嫁個了不得的富貴人家的,這才,纔有可能幫到杉兒等幾個孩子,才能幫到孃家……嫁給這個林家的孩子,倒是全了你的君子之義了,可是咱們顧家怎麼辦?你我百年之後,豈不是得被地方上這些豪強啃得骨頭渣都不剩下?”
“可是恩之這個孩子其實蠻長進的,到府裡這幾天,都是手不釋卷……我也考過他了,文章做得蠻不錯的……”顧望仍然有些遲疑。
說到底,他堅持與林恩之的婚約,也並非真的是因爲他自己所說的那般信守承諾,而只是看好他的前途罷了。如果林恩之是個傻大個,笨笨呆呆,那肯定不必姚氏開口,他就先將他轟出去了。
姚氏一聽要壞,趕緊說道:“老爺!你想岔了!這個林家孩子文章寫得再好,以後了不得中個進士!就算中了進士,就算咱們家全力支持,他也最多派個二等縣當個縣令。熬上一輩子,官途再順,能夠當個五品京官,便是他林家祖上燒了高香。可是那個時候,咱們肯定是不在了,享不到他的福不說,咱們顧家,只怕也是早被地方上的豪強拆吃入肚了!”
顧望這下子是徹底沒得話說了。
“老爺你再想想,現在林家小子這個樣子,能夠娶個媳婦就是祖上積了德了,更別說咱們府上的姑娘了,哪個不是嬌生慣養出來的,哪個不是千嬌百媚的好女兒?嫁他,他還能有什麼嫌棄的?”姚氏又加緊說道。
顧望沉吟着,好半晌才說:“你看中的是哪個姑娘?”
姚氏笑着說道:“妾身覺得十四娘挺好的,嫺靜貞潔,將來必是一個能幹的賢內助。”
顧望聳眉看了妻子一眼,對她的把戲,心裡知道的清清楚楚。但是想了又想,還真沒有更好的人選了,便默認下來。
“行,我找機會試試林家小子的口風。”顧望的態度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從起先的“恩之”變成了現在的“林家小子”。
姚氏一聽他對林恩之的稱呼,便知道自己剛纔那番話起作用了,高興極了。
顧望因爲擔心林恩之的態度,眉頭一時還舒展不開,但是姚氏,已經是樂得眉開眼笑了。
只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過,顧茗自己,是否會同意這樁婚事。顧蕊是嬌生慣養長大的,不願意嫁個窮光蛋,難道顧茗便是天生下賤,喜歡嫁乞丐?
姚氏果然沒有犯錯,林恩之果然不敢有異議。顧望找到他,拿出婚書給他看,指出上面並沒有註明他的未來妻子是哪個,所以他替他精心地挑選了一個嫺靜大方的女兒,當他的求婚妻時,他一個多的話都沒有說,直接便答應了下來。
“他敢有異議麼?”魏紫院裡,姚氏得意地跟自己的兩個女兒說道,“他現在這個樣子,能夠娶個媳婦就要感謝菩薩保佑了,這也是你名父親爲人守信,不然,換個一般的人家,早就一頓亂棒將他打出去了!”
“孃親,真好真好!我終於不用嫁那個乞丐了!”顧蕊樂得直在姚氏懷裡打滾。
顧蕎也是高興得笑得只見牙不見眼。
至於顧茗,沒有任何人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