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欽飲了杯酒,順便解了林恩之的圍,再說了兩句話,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心中惋惜,十四娘也真是可惜,竟然曾與這麼個人訂過婚,現在爲了他,竟然連嫁人都不肯了。
這個姓林的到底有什麼好?家境貧寒,爲人也夠齷齪。瞧瞧他現在那副蠢樣,一點也不大氣。真要喜歡那個女人,歡場上尋歡作樂,逢場作戲,對男人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事,那就大大方方地就是。要是不願意,就明確表態,拒之門外。
哪像他現在一樣,半推半就,欲拒還迎……簡直跟個女人一樣!哪有半點男人的氣魄!
不止是他在打量着林恩之,坐上顧家的子弟,幾乎都在不動聲色間觀察着他。三房的希望,從天而降的文曲星,十娘先是不要逼十四娘接手後來又大價錢搶回來的夫婿……
他的身份,太值得讓人回味了。
而現在,他在那個伎人前生澀而慌張的表現,更是讓他們鄙夷。這樣的人,三房卻將他當成寶,不是傻了吧?
他們顧家人是沒有人比他更會讀書的,可是,真的只要會讀書就成了嗎?
他們是沒有什麼本事,可是眼前這個少年,也不見得有什麼能耐。
顧杉喝着酒,不耐煩地將身邊膩歪的女人遠遠推開,低聲對顧樅說道:“怎麼樣,後悔了吧,花了這麼大的價錢,看個這樣的把戲!”
“人家也只是從來沒有見識過,所以纔會如此失措。”顧樅嘆息一聲,辯解道。不然怎麼辦,林恩之畢竟是他三房的未來姑爺,並且還是他們兩個人親妹妹的夫婿。
任何人都能夠去笑話他,可是,唯獨他們兩個人不能夠啊!
看着林恩之那越來越拘束,手腳完全都放不開的樣子,顧樅輕嘆一聲,站出來,將他拎了出來。
林恩之終於得救,鬆了口氣之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慶幸,還是應該失望。深吸三口氣,他終於將心底那股奇怪的騷動控制了下去。
回家後,顧樅將身上的酒氣香料氣息洗乾淨了,便去了一趟魏紫院,向姚氏將今天晚上的事情完整地稟報一遍。
姚氏聽完,半晌沒有言語。最後才說道:“說到底,是缺少見識導致的。以後有機會,你也多帶他出去吧……諸書人不止需要讀書好,文章好,還需要名聲。有了名聲,以後各方面都會好很多,對咱們家也只有好處。十娘已經答應過娘了,以後一定會盡量幫你們兩弟兄的。你可千萬別將他帶壞了,今天這樣的地方,以後就不要再帶他去了。”
顧樅諾諾稱是。他也知道,十娘與林恩之的婚約,父母是肯定不會再更改了。一個註定要當官,也許還要當大官的人,父母怎麼肯會放手?
更別說便宜那些庶女了。所以,只有可能是十孃的夫婿,沒有別的可能了。
他坐了一陣,便告辭回去了。
姚氏卻怎麼也睡不下。她對林恩之寄予厚望,因爲他是她將來翻身的根本。顧望靠不住,兩個兒子也靠不住,以後顧家的家業,能不能保住,全要指望林恩之的。
但是六郎跟她描述的,今天晚上林恩之的表現,卻是讓她失望至極。
但是她很快又安慰自己,這個孩子只是太誠實,沒有見過什麼市面……只要見識得多一點,應該會不一樣吧?都說見多識廣嘛!成天關在房間裡看書,人都呆了!
但是到底心裡還是不踏實。可是事關林恩之,她又不好去跟十娘說,想來想去,只有十六娘能夠跟她說叨說叨了。
第二天問過安後,其餘的孩子們都走了,她卻將十六娘留了下來。將事情跟十六娘一說,十六娘勸說她道:“孃親,你昨天跟說得很對。名聲這個東西,要揚一揚才顯。前幾天聽爹爹誇起林公子的文章,據說非常精彩。還有詩文也很不錯,對聯也極工整。這樣的好事,咱們應該好好替他宣揚宣揚。外面知道他的人一多,各種活動自然也會多起來。然後他見識多了,自然也就不會那樣束手束腳了。”
事實上,顧蕎對母親的擔心,根本不在意。對女色上有虧算什麼毛病,爹爹什麼本事也沒有,不也娶回家一堆的姨娘?有本事的男人好色點算什麼毛病?
但是她也知道,母親其實只是從岳母的角度來觀察林恩之,然後替身爲他妻子的十娘操心罷了。
這樣的事情,卻不是她勸得好的。
想了想,十六娘開口說起另外的事情來:“孃親,這段時間來,董姨娘身邊看得頗爲嚴格,只怕不容易得手。而最近江姨娘卻因爲九孃的事情,對您頗爲恭敬……”
姚氏冷冷一哼,說道:“還不是指望我替她辦事!”
“所以這個時候,纔是拉攏她的好時機啊!”顧蕎勸道,“董姨娘只要生個兒郎出來,那一時間,孃親便不能對她做什麼……那麼這個時候,江姨娘就很重要了,至少,有些事情,您可以讓她去做……”
要攏絡人,當然就得給好處。七娘的婚事馬馬虎虎,現在就緊輪到了九娘。要說江姨娘不着急,都是假的。女兒的一輩子,出生是一道坎,但是這道坎沒人可以選擇。
第二道坎,便是嫁人了。嫁到好人家與嫁到窮人家,嫁個有出息的好兒郎,跟嫁個沒有本事的措大,甚至嫁個敗家子……那以後的區別大了去了。
姚氏一定要將十四娘顧茗的婚事搶回來,換成十娘嫁過去,不就是因爲張天師說的,十孃的命相已經變化,從大貴之命,變成了要嫁個敗家子嗎?還是那種幾年時間,就要敗光家產的那種?
姚氏怎麼捨得女兒吃這麼苦?但是,既然命中該如此,那麼,便沒有辦法去改。不管嫁到多富的人家,也有可能會敗落,就像林家一樣,當年那樣大富大貴的人家,不也是說敗就敗了?
總不能看中個少年郎,就拿着八字去請張天師相看吧?他們跟張天師,還沒有那麼好的交情。
所以,她才定下決定,重新奪回了這門親事。
姚氏如此,又有哪個當母親的不是如此?江姨娘自己不能給顧蔦做主,只好豁出臉面來巴結姚氏。只是這些天來,收效甚微。姚氏這個人,刻薄寡恩,對她再好,她都覺得理所當然,但是一點不對,就會讓她勃然大怒。
江姨娘這些天愁眉不展,拼命地想着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