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等候的金仙出手,看似雷霆萬鈞,蘊含無量偉力,可具現於外,卻一派仙家風光,不見任何的煙火氣。只見金仙之力所到,虛空之中,橫斜新月半輪,遙遙掛了下來,照空光明。在其中,發出玄妙好音,古樸的音節激射出來,與時空的力量一顫,化爲不計其數的寶輪,大大小小,星星點點,周匝凝有丹芒,耀眼奪目。
寶輪轉動,不疾不徐,聲光連天,看似不大,可實則交織世界,有一種來自於宇宙天地的古樸和博大。
隨時間推移,力量越來越大,顛倒乾坤。
金仙真身的一擊,真的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在這樣的氣象下,連軌跡在虛空中的界天似乎都變得渺小,瑩瑩一點,微不可查。
正在此時,面對金仙的乾坤一擊,李元豐的心魔之主出手了,不同於金仙的正大光明,心魔之主的力量幽深冷寂,似有形,似無形,若黑雲橫浸半截入淵水,偏偏有廣袤渺遠,不見其底,任何的光,任何的色彩,任何的聲音,投入其中,都變得平靜。
叮咚,叮咚,叮咚,
兩種力量碰到一起,一種是金仙之力,陽剛銳氣,一種是魔主之力,陰柔變化,金黑相磨,絲絲縷縷落下,居然垂成燈盞之相,一個,兩個,三個,……,到最後,萬萬千千,千千萬萬,天光照下,冷芒激射,團團簇簇,如同繁花盛開。
如果從上面看,就會發現,整個虛空中,除了界空外,四下俱是寶燈繁花,燈花鋪成霞彩驚虹的樣子,充塞於內外,看上去美輪美奐。不知道的,絕不會想到,這是兩種力量碰撞,不分勝負,然後糾纏在一起從而衍生出的異象。
早盯着惡念淵海影響的現世的金仙和李元豐的心魔之主的第一次交手,是個不分軒輊的程度。或者更爲準確的說,看虛空中金色琉璃,繁花大盛,金仙是佔據上風,可絕不是他想象的那樣能夠將李元豐的心魔之主困束在現世!
“想不到你能夠成長到這樣的地步。”
這樣很出乎出手金仙的意料,好一會,他再次發聲,旋即半空中傳來清清如玉的聲音,像是鶴唳,又如同洞簫之音。再然後,漫天的線條勾勒,以虛空爲紙,用界空做墨,時空縱橫,翩然入畫。到最後,畫面冉冉拉開,撲人眉宇的一片玉山,晶澈不染凡塵,上面懸掛下藤蘿,沾上水洗的石色,有各種各樣的仙禽走獸,來來回回,卻半點不見雜亂。在畫卷世界的中央,站着一個道人,頭梳雙抓髻,身披日月仙衣,繫着水火絲絛,金容玉姿,浩瀚偉岸。
金仙真身降臨虛空,金光萬道,瑞彩千條,浩浩蕩蕩的金河涌來,映波生蓮花,鬱郁馥馥,香氣瀰漫。
儼然間,換了時空,變了規則。
叮噹,
在仙道金仙出現的同時,在他的對面,漫天的金光水氣中,落下一滴深黑色的水珠,黑暗濃到化不開。水珠落下的速度很慢很慢,當其和狀若琉璃色的時空一碰後,頃刻間,碎開成瀰漫四下的淵水。下一刻,從淵水中撐開枝枝丫丫的蓮花,驚人的殷紅凝成血珠,在花瓣上轉來轉去,轉去轉來,拱衛出中央的人影,其面容模糊,身子偉岸,披着長衣,手中託舉一本魔經,瀰漫着光。
血蓮花一出現,整個虛空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剪刀裁剪開來,一半是青天寶色,珠彩霞騰,一半是幽深如淵,冷寂沉凝,截然不同,分庭抗爭。
“恆元魔主,”
坐在畫中世界的金仙擡起頭,眉宇青青,看向李元豐的心魔之主,道,“紀元纔到這個程度,惡念淵海也尚在擴展,沒有想到你居然能夠成長到這般程度。”
他擡起頭,看向冥冥,遮天的陰影在金仙的目中緩慢移動,向現世而去。雖然限於天地氣運遮蔽,無法窺視惡念淵海的最深處,可金仙自能從這陰影上推測出惡念淵海的範圍。按照這個範圍,原本應該是第一位魔主出世,但這個魔主只看本質,不談力量,他的力量在現世的話,最多和天仙差不多。
眼前的恆元魔主能夠和自己抗衡,即使佔據了惡念淵海陰影之力,可已經稱得上真真正正的魔主存在了。
天時不對,運來尚缺,爲何卻有真正的魔主出世?
“志天上言妙真道君,”
李元豐的心魔之主即使以前和對方從來沒有見過,可見了面,氣機牽引下,對方又沒有遮遮掩掩,自然得知對方的名號,笑道,“天行無常,變化莫測,豈是你金仙就可以窺見所有,若掌中紋理的?”他的聲音平平靜靜,波瀾不興。
志天道人眸子晶澈,似乎能夠洞徹所有,用淡淡的語氣道,“有因纔有果,你能夠打破金仙的認知,肯定有別的手段,比如你建立的心魔道?”
“呵呵,”
李元豐皮笑肉不笑,對於心魔道被對方知曉,他並不意外。畢竟隨紀元推進,地仙界和人間界的貫通加速,已經有人間界的人飛昇到地仙界。作爲在人間界中掀起莫大聲勢的心魔道,肯定已經在仙道高層中傳開。更何況,在被惡念淵海同化的現世界空中,心魔道也大行其道,早不是秘密。
毫無疑問,李元豐的心魔之主能夠走到這一步,心魔道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可只心魔道是不行的,鬼車真身更必不可少。
正是由於鬼車真身在明處,在現世中折騰,心魔之主在暗處,佈局經營,一明一暗,一妖一魔,相互促進,相互幫忙,纔有如今鬼車真身妖族大聖,心魔之主真正魔主的局面。只要現在心魔之主和鬼車真身都是李元豐的秘密不被揭穿,就沒有事。
“道君,”
李元豐挑了挑眉,手中心魔經無風自鳴,文字激射,似鳥形,像古鼎,時刻變化,幽深的光線沉沉,他看向腳下的界空,原本紫陽縈繞的天地胎膜已經被惡念淵水的力量腐蝕,成爲黑青一片,斑駁亂影,笑道,“你要是來阻擋我,就不要白費力氣了。紀元變動,劫氣上升,這樣的界空遲早會被惡念淵海同化,我只是稍稍推動了一下而已。即使你是金仙,也阻擋不了這種宇宙天地的大勢。”
“大勢。”
志天道人哼了一聲,他自從得知惡念淵海有魔主坐鎮,就盯在惡念淵海和現世諸天的交集之地,靜等機會,然後將之鎮壓。現在恆元魔主出現了,可不知爲何,已經成爲真正的魔主,硬生生打破了他的謀劃。
至於界空,他真的沒有想法。雖然以他金仙偉力,翻手就可將之湮滅,可正如李元豐心魔之主所講,惡念淵海的擴張是大勢所趨,在惡念淵海擴張方向上的現世,被淵海影響和同化是早晚的事兒,何必做無用功?
他堂堂金仙,參悟宇宙天地,只一個小小界空的變易,看不到眼裡。
“倒是這個恆元魔主,”
志天道人云袖一擺,頂門上慶雲一轉,分出一縷莫名的氣機,轉入到懸於身後的新月上,剎那間,整個虛空中,澄明一片,萬千的蟾影上下,桂花起落,鬱郁飄香。再然後,新月漸起,向上斜掛,隱有一寶鍾掛在上面,鐘身上斑駁的花紋,洋洋灑灑。
鐘聲一響,時空寂靜。
難以形容的靜止發生,蘊含着陣陣的規則之力。
志天道人這位金仙想試一試真正魔主的力量,做到心中有數。
“正有此意。”
李元豐的心魔之主扶袖向前,幽幽暗暗,他還想看一看眼前這位金仙的底細。畢竟不管是心魔之主還是鬼車真身,以後都少不了跟對方打交道。
就這樣,金仙和魔主鬥在一起。
妖師宮。
不知何時,天下起雨。
剛開始的時候,淅淅瀝瀝的,打在綠梧桐葉子上,玉珠滾來滾去,相互碰撞,滿是脆聲。須臾後,雨漸漸大了。雨聲不斷,一下下,一聲聲,和檐下的成排的銅鐘的聲音映在周匝,靜幽明潔。
四顧庭階霜花,欄杆下臨池,展開的荷葉,星星點點的石色,露出水面的錦鱗,翩翩然入雨中畫卷,朦朦朧朧。
李元豐的鬼車真身,妖族中此紀元中第一個妖族大聖,妖師宮中的第四位宮主,正換了一身寶衣,坐在窗前,目光看似看着外面的雨,實則正在考慮以後的路。
李元豐不知道其他人走到這個層次會如何,可他自己知道自己,並不滿足。因爲越站的高了,越參悟宇宙天地的玄妙,才越震撼於這種壯觀,想要走的更遠,站的更高,見得更多。宇宙天地最高的風景,最是令人沉醉。
不提這個,只說眼前,李元豐雖然晉升金仙,可也和梵門結下不小的因果。以梵門的強勢,再加上趨向於梵門的紀元大勢,梵門不會善罷甘休。要抵擋梵門的手段,就得儘快提升自己的力量。
拿鬼車真身來講,現在是天妖道第七重宙元境,和仙道來對比的話,相當於仙道金仙中的太乙仙。只有晉升到天妖道第八重無極境,纔會真正和天庭的帝君們,觀自在大菩薩,等等等等,並駕齊驅,那是仙道的大羅境。
“不會容易啊。”
李元豐嘆息一聲,看着外面松柏森森,雨色傾斜在上面,青白相磨,上下織輪,大大小小,非常美麗。幸好的是,妖族大聖不是白白能夠成就的,再加上自己手中持有的本命法寶萬妖煉聖莽古圖,以及河圖洛書兩件先天靈寶,只要不是在劫氣最爲濃烈的時候,被天道所影響,就不會有性命之憂。最多就是重創,或者被鎮壓,聖人不出的情況下,要隕落都難。
這就是金仙層次人物的厲害,道果懸空,劫數難磨,無拘無束,自由自在。要是願意躲到自己的世界中成一統,不管現世的春秋,真的能夠不沾因果,亙古長存。
“除非,”
李元豐想到這,眸光一轉,隱有夕陽之色,橫浸在雨中。真說起來,金仙也不是沒有不隕落的,比如上古洪荒時代的巫妖之劫,以及更近一點的封神之劫,那是真真正正的天地大劫,天道之下,橫掃所有,無人難躲。
這個紀元從現在來看,明顯和其他紀元不一樣。雖然李元豐不知道和封神的那個紀元相比如何,他也不知道紀元具體會怎麼樣,可他有心魔之主這個應劫數而生的存在,冥冥之中有一種預感,此紀元的劫數絕對小不了。
“以不變應萬變。”
李元豐自外面收回目光,念頭一動,河圖洛書自外面來,落入他的慶雲中,若新月墜入湖心,光與波影交暈,晶瑩似琉璃,隱隱有一種秋音,清冷一片,讓人心靜。觀紀元,查因果,都是讓自己不能夠停步,要繼續提升境界和力量。
修煉到天妖道第七重宙元境,成了妖族大聖,要提升境界和力量,一方面是要有天生靈寶,其不但可以用來衛道,而且天生蘊含大道之理。另一方面則是要開闢自己的世界。
金仙開闢世界,好處之多,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完的。反正是重要,很重要,非常重要。
“開闢世界,”
要是換個其他剛剛晉升的金仙,現在根本想都不會想,因爲開闢世界需要不小的積累,一般的修士在衝擊金仙大道之時就已經把自己自修道來的所有積累用之一空。到了金仙層次後,一窮二白,哪裡有自信考慮開闢世界之事?
只是李元豐畢竟不一樣,他的際遇不是新晉金仙能夠比擬的。
其一,得到河圖洛書。這兩件先天靈寶雖然在攻伐上一般,可在防禦,以及其他功能上,鼎鼎大名。
其二,身爲最後一個洪荒異獸,得前面洪荒異獸的遺澤和氣運。
其三,和觀自在大菩薩交手,趁機得到其一部分對於天地的感悟,大羅金仙層次的感悟,價值之大,無與倫比。這樣的機緣,自古到今都少有。
第四,心魔之主所屬的力量以及氣運的支持。要知道,心魔之主身爲天地間第一位魔主,應劫而生,秉承大運,隨紀元發展,會越來越強勢。
“差一點。”
因爲開闢世界對金仙來講非常重要,所以要慎之又慎,李元豐考慮許久,發現沒有百分百把握,他想了想,不由得把目光投向西牛賀洲,紀元的中心,在那裡,補上最後一環。
“做了許久的西遊棋子,現在上了棋盤,成了下棋人,得變一變了。”
李元豐眸光一動,站起身來,往外走,接下來的西遊可不能只是梵門的西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