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對她敷衍的表現不滿意。
“怎麼不能用點心？你真的太誇張了。對別人就笑嘻嘻的，對自己男人就總是一推二推三推四推。”
鳳殊啞然失笑。
“不是說好了，不會再因爲這種事情而抱打不平嗎？難道我看起來這麼好欺負？”
“這是事實，不是欺負你。”
“好吧好吧，你不是在欺負我，你只是在幫君臨說話。”
“我沒有在幫他說話，我只是在訴說事實。”
鳳殊翻了一個白眼，“好了，大好人，不要再爲你的善舉沾沾自喜了，顯得我多卑鄙。”
“你本來就卑鄙。”
“你確定？”
“哦，確定。”
泡泡憤憤不平。
“要不我們直接去叫醒君臨？搞不好真的能夠叫醒他，你也知道，他現在身體沒有大問題，頓悟的循環肯定也結束了，你都醒過來了，他肯定也沒問題的。”
“叫醒他幹什麼？搞不好立刻就會出問題。”
“都還沒叫醒，你就這麼擔心了？”
“就因爲該擔心的人都不擔心，所以只好輪到我這不該擔心的人擔心了。”
“你不是說你不是人？”
“你確定要這麼說話嗎？”
“哦，確定。”
泡泡被她氣得半死。
“我在想，夢夢會有這種脾氣，你也功不可沒。”
“嗯，那是當然的。物似主人型。”
“這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我沒有驕傲啊。”
鳳殊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泡泡覺得和她根本就說不到一塊去。
“我在想也許幸虧我跟的人是君臨，而不是你，要不然遲早會被你氣死。”
鳳殊驀地腳尖輕點，“君臨會很高興你這個評價的。”
“你要去哪裡？”
“去看孩子，順便叫醒君臨。”
“怎麼叫醒？我都說了最好不要叫醒。”
“試一試又不壞。”
“壞了怎麼辦？”
“涼拌。”
泡泡一時沒能明白過來，鳳殊笑了笑。
“君臨是個很能折騰的人，在認識我之前就已經經歷了很多戰鬥，差點死掉的次數不要太多，但是他都死裡逃生了，所以你要相信，他的命硬着呢。”
“很多人就是死於疏忽大意。往往是很小很小的事情，然後就死掉了，大的劫難反而因爲嚴陣以待而逃過生天。”
“嗯，所以待會你就在邊上看着以防萬一不就行了？”
“我要說不行你能停止？”
鳳殊沒回答。
“就知道會這樣。”
泡泡其實也知道叫醒君臨不失爲一種方法，只是它還是希望能夠萬無一失，所以遲遲不肯行動，總想着再多一點時間說不定君臨的情況會更好一些。
讓它苦惱的是，君臨果然還在它的領域裡沉睡着，依舊維持着和之前一模一樣的姿勢。
“毀掉那把劍沒有？”夢夢第一時間衝到她面前。
“沒有。毀它幹嘛？難道以後你對我沒用了，我也要毀掉你？”
“我怎麼會對你沒用？要知道從頭到尾都是我對你最有用！”
鳳殊瞥它一眼，“哦，所以你也認爲有用纔是夥伴，沒用就可以丟棄了？”
夢夢神情微僵，“我沒有這樣說！”
“那把劍我曾經用來擊退蟲族，你不要忘了，它也發揮過在你們眼中看來算得上是實際的效用。”鳳殊查看了一下君臨的體溫與脈搏，“這個問題到此爲止。以後不管是能用還是不能用，要回爐重造還是束之高閣，那把劍的去留都由我做主。至於你們是不是要留在我身邊，和我共進退，鑑於你們一個兩個都是有主意的，你們自己決定。”
“可惡！你明知道我們都身不由己，在這裡的獸族誰不是和你們夫妻倆結契了的？沒有解契之前我們有個屁的自由！”
“所以我也認同早一點上戰場上去找解契方法啊，我們就是因爲這個共同目標纔會迅速達成一致的不是嗎？難道你還真的愛上我了，現在怕我在將來解契之後就趕你走？你原來就是這麼粘人的嗎？鳳初一喜歡你這樣的夥伴？看來那個老祖宗也是個愛湊熱鬧的傢伙。
不過你放心，我和他正好相反，我更愛獨處，安靜省事。”
夢夢被氣到頭頂冒煙，小綠怕它亂來，直接將它就丟了出去。
鴻蒙慢半拍地又跟了出去，劍童這一次倒是留了下來，“小姐，你這話可真不中聽，多傷人。”
鳳殊不以爲意，“它又不是人，你擔心什麼？”
“就因爲你這臭脾氣，所以纔會被人嫌棄。”
鳳殊驀地兩眼微眯，“被誰嫌棄？嫌棄什麼？”
劍童恨不得將自己的嘴都給撕了，但是又不能不回答，“沒什麼，是我錯了，小姐。”
“哦，知錯就改纔是好孩子，要不然，先將你這把劍處理了怎麼樣？反正你的來歷也莫名其妙。”
“小姐！”
鳳殊只板着臉看他，劍童抖了抖劍身，沮喪道，“偶爾少爺也會幾句看似抱怨的話。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他只和你們親，所以我知道他說的其實是你。”
“二師兄說我什麼？”
“能不說嗎，小姐？我真的錯了。”
她拿眼瞅他。
“看來不是什麼好話，聽了也煩，還不如不聽。”
泡泡回到了君臨的身上，東跳跳西跳跳，“他看起來真的不像是有事，怎麼還不醒？”
“你們之前受的傷他好了嗎？”
“好了，我確定。”
“那就是他自己不願意醒。”
又或者真的因爲某種原因暫時醒不來。
鳳殊不輕不重地掐了君臨一把，他沒反應，她又喊了他好幾聲，“君四，君四？我知道你在聽。孩子已經出生了，很健康，是雙生子。
泡泡它們都覺得我們遇到了麻煩，很有可能是蟲族來襲，必須儘快離開這個地方，回到外面去。因爲只有泡泡有辦法帶我們離開，而它現在又依存於你身上，你要是不醒來，恐怕難以成行，就算可以離開，也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到頭來吃苦頭的還是你。”
君臨依舊沒反應，鳳殊也並不期待他會立刻坐起來，“現在暫時還沒事，如果事態緊急，到時候希望你能夠立刻清醒過來，我們很需要你。”
“你催他也沒用，都聽不見，怎麼會聽你話立刻清醒過來？我們需不需要無所謂，我看他只需要你需要他。”
泡泡繞來繞去的話讓鳳殊大笑了好一通，君臨沒有被吵醒，兩個孩子都是受了一驚，不約而同地放聲大哭。
“這倆幼崽怎麼這麼敏感？舒服也是哭，不舒服也是哭。”
它也像夢夢，其實不耐煩伺候那麼小的幼崽，因爲沒經驗，怕一不小心就將孩子弄死了，乾脆從一開始就拒絕。
見他們並沒有拉屎拉尿，又不願意喝營養劑，鳳殊抱着哄了好一會兒，待他們確實睡了過去，才又重新放回嬰兒牀上。
“這麼小的孩子舒服的話只會睡覺，不睡覺也只會對你笑，只有不舒服了纔會哭的，因爲沒有別的更好的方法可以喚醒身邊人的注意。”
“如果不是你的崽子，估計就不會這麼緊張了，因爲是你的崽子，所以你纔會覺得他們拉的屎都是香的。”
“你是要向夢夢學習嗎？”鳳殊無語，“是不是要真的立刻離開？要是可以的話，那就冒一點風險，早走早了。”
泡泡也上火了，“要是隻帶你離開，現在就可以走。”
“不是說好了？突然反悔可不好。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做人最要緊的是信用。”
“我又不是人，需要什麼信用？何況是你答應了帶他們走，我又沒有答應。”
鳳殊兩眼微眯，“你是沒有直接答應他們，但是你答應了我。要不是和你說好了，我會去和他們說？”
“命都要沒了，還要什麼信用？你難道真的覺得那些人值得你救嗎？又不是你的家人。如果是你的家人，你不說我也會救。可這些人和你有多大關係？除了少數幾個能扯得上邊，其他通通都是陌生人，見了一次就不會見第二次的那種。”
“反正這事你看着辦。我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做得到要做，做不到也要做，諾言總是要遵守的，如果不去努力試一把，又怎麼知道能不能夠最終實現？你真當諾言是狗屁？放了就算？”
“不，我沒有這樣說。我是在告訴你，這種危險的情況就需要明哲保身，而不是明知道可能會死還和他們抱着一起死。”
“你也說了，那是可能，不是一定。諾言一旦許下，就算明知道會死，也要以赴死的心態去兌現。能不能夠成功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一回事。”鳳殊也不希望它過於擔心，“我已經和他們說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只能夠各走各的，各人的命各自承擔，但只要存在一點渺茫的希望，就不會真的拋棄他們。”
泡泡很不理解她爲什麼要自找麻煩，“更好更方便也更安全的做法不應該是靜悄悄地離開嗎？他們註定了是包袱，包袱是負擔，你爲什麼要自動揹負這種包袱？”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沒有辦法的時候當然是自保爲上，但是現在明顯自保還有餘地，能幫一個人就幫一個人。善意的種子是需要播種的，沒有人播種，善意就不能夠傳播出去。以後明哲保身的人會越來越多，一旦惡的勢力太大，漠視甚至旁觀惡的發生也會變成一種實質的惡，跟助紂爲虐沒什麼兩樣。”
泡泡聽得頭痛。
“夢夢跟我說你不是聖人，可是你現在在說什麼，你知道嗎？聖人都會明哲保身，更何況你還不是。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鳳殊微微一笑，“窮不失義，達不離道，我只是在向君子學習，並沒有要成爲聖人的意思。修身修心，修德積福，這是我們那個時代頗爲推崇的生活態度。儘管這個時空有着諸多不同，可是人並沒有根本的變化。像我太爺爺太奶奶，像即墨，像君臨，其實在自保的基礎上，往往都會努力去惠澤身邊人。
這種做法看着是在幫別人，可是說到底，也是在幫自己。施比受有福，能夠給予，意味着我們當時比受者的狀況要好。能幫一把爲什麼不幫？錦上添花永遠都不如雪中送炭，但袖手旁觀也永遠都及不上錦上添花。
你現在也不確定能不能夠實施，不確定能不能夠成功，但不管怎麼樣，他們在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要付出代價，並且在我們身上下了賭注。他們不是不勞而獲，也不是單純的包袱。也許有一天，我們也會需要他們搭救的一天。又或者，我們的孩子會因爲他們而得以逃出生天。誰知道將來是什麼樣子的呢？”
泡泡拒絕跟着她的思維走，“我不管後面的事情，一碼歸一碼，孩子需要有人救的時候，不是他們也會是別人，不管我們是否有恩於對方，願意救又有能力救的人總會伸出手去救的。”
“你相信命運嗎？”
“信也不信，說是信，還不如說不信。”
鳳殊聽得出來，它在強調否定的一面。
“我也是半信半疑，人生裡大半時候都不信鬼神，但剩下的小部分時間裡，我卻抱着不是非信不可卻也沒有必要完全質疑的態度，尤其是，我師傅教我儘可能日行一善，功德無量。”
“我聽說了，你師傅是出家人，而那個時代的出家人，就是斷情絕欲的和尚。你又不是和尚，需要什麼功德無量？！”
“我怎麼就不需要了？我當然需要，而且需要很多很多很多。”鳳殊攤開手，“我要爲師傅師兄祈福，要爲我兩輩子的家族鳳家上下祈福，更要爲你們還有我的三個孩子祈福。你以爲福氣是這麼容易得到的？不修德哪裡來的福氣？日行一善就是最好也最穩妥的辦法，慢慢地做下去的話，福氣就會綿延不絕。”
“鳳殊！”
“你要是實在不樂意，那就算了。反正蕭崇舒也被困了這麼久，我才被困了幾年，沒必要這麼快就離開。搞不好這個地方還有未解之謎等着我們去挖掘，太早離開的話就沒機會再回來了，多可惜。”
鳳殊想得開，不代表泡泡同樣如此，它氣得連領域都不穩了。